第 19 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对姜妙来说有点夸张，但一个星期是有的。
整整一个星期都是李尧风在照顾她。事无巨细。
姜妙刚吃完李尧风剥的一个橘子，嘟囔：“我只是脚伤着了，手还是好的啊。”
李尧风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伸出手。
姜妙微微张唇：“什么意思？”
“还给我。”
“……”这个男人真是幼稚得没边了，姜妙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心。
他悠悠懒散一笑，收回手。
今天下午没事，两人都待在公寓里。李尧风懒得回去，就在她屋子里留下。
姜妙也不赶人，因为总会有需要他忙活的事。
例如时不时让他倒下水，时不时给她剥点水果。
再又一次给她倒完一杯水后，李尧风忍不住问：“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独立做成这些事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不做这些事？”姜妙捧着水杯真诚地看着他。
“你水都不喝的啊？”
“嗯呐。”姜妙怡然自得地抿了口。
“……”李尧风无奈半晌，道，“懒的你。”
“怎么会。”姜妙振振有词，“水喝多了就想上厕所，我这是开源节流。”
李尧风真的要被她逗死，还开源节流……他乐道：“你怎么这么幽默呢？”
“是吧。”她有点小得意，“我也这么觉得。”
李尧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喝饱了，姜妙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说：“来，我们继续。”
他们在客厅玩《双人成行》，李尧风用HDMI线连接电脑，把游戏投屏到电视上。两人手里一人一个手柄，并肩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双人成行》讲的是一对感情不和的夫妇被魔咒变成了玩偶，受困于一个奇幻世界，在爱情导师哈金师傅的指示下，这对夫妇要不断闯关才能恢复正常，同时挽救他们破裂的爱情。
游戏需要2名玩家一同冒险，姜妙玩的是女主角小梅，李尧风玩的是男主角科迪。
这种智力闯关游戏，姜妙一直不太擅长，她酷爱那种PVP（player vs player）的竞技类游戏，例如PUBG、英雄联盟、APEX、永劫、第五人格、王者等等，不需要动脑，无脑干人就是了。《双人成行》就不一样，她记得这游戏刚出那会儿，风靡了游戏圈好一阵，她也和水友直播联机玩过一次，只能说玩一分钟查十分钟攻略。痛苦，太痛苦。
游戏进行下去全靠自行摸索，没有任何提示，有时候两个人关在一个房间里想要解锁出去，都要摸索半个小时，因为任何一个道具都很有可能是出去的关键“钥匙”，需要玩家调动脑子。
游戏一共有七个大章，三十七小关，堪比九九八十一难。姜妙和那个水友玩到第三个章节“罗斯的房间”就没玩了。虽然直播效果是很好啦，但折磨也是真的折磨。
李尧风中午吃饭时提议说下午一起玩《双人成行》，姜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李尧风说他做足了功课，不会很折磨，她才勉强答应。
也确实没折磨啦，姜妙两腿交叠，小脚丫子悠闲地晃了晃。
因为都折磨他去了。
有一关卡，是三个吹风机，需要一方操控吹风机开关，一方被吹风机吹起，连跳三个才能通关。
姜妙和他老是卡不住点，动不动还没吹起就跳了，结果摔死重来，两人在这个关卡卡了半天。
姜妙这会热乎劲儿已经没了，把手柄甩到一边，一点都不想玩。李尧风看了眼什么都没说，拿过她的手柄，双手同时操作，把这关过了。
姜妙在一旁看完他做完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就不烦了。
情绪稳定真的是太重要了，姜妙想，要这关放在她和之前那个水友上，恐怕就要吵起来了。
姜妙闷闷地伸手指头戳戳他，问：“你自己一个人都能过，干嘛还要我？”
他侧头看着她笑了下：“不要你要谁。”他把手柄丢还给她，“不是和你玩有什么意思。”
“你可真会说话。”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他最近老是爱学她，调子又拖得慢悠悠的，欠得不行。
姜妙觉得玩游戏不如玩他，他可太有意思了。索性不玩了，懒沓沓地背靠他，撩他说：“你说你嘴这么甜，我想听的话怎么就一句都没有呢？”
“嗯？想听什么？”他装不懂。
“……”姜妙转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渣男啊！”
嗳，绷不住了，他带着笑意看过来：“有我这样的渣男？”
说他渣男有失公允，毕竟这可是她要微信都不会给的男人。
没辙了，姜妙有点憋闷赌气道：“玩不过你。”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声气：“我没玩。”
“是吗？”
“是。”他认真地看着她，他第一次开口解释，“姜妙，我想要的是一段长期的、稳定的恋爱关系，而不是一时的、新奇的、短暂的荷尔蒙作祟，你懂我的意思吗？”
“为什么你会把我们之间定义成一时的、新奇的、短暂的荷尔蒙作祟？”姜妙一板一眼地原话复述，她皱了皱眉，“我们就不能是一见钟‘情’吗？”
“然后见‘色’起意？”他也是懂她的，语气玩味道。
“……”敲啊！
他笑笑，把人拉拢到身边：“我知道你对我皮相很满意。”
“对。”姜妙不装了，摊牌了。
“但一段关系的建立，靠的不只是外貌、□□，还有性格、三观、感情……”
姜妙似懂非懂：“所以你是觉得我们三观不合？”
“……”
姜妙咯咯一笑，不逗他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真懂了？”他目露怀疑，刚才差点没把他心梗死。
“当然！”她抬手捧起他的脸，全心全意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望到心底去一样。
而后下一秒她仰头，一个吻稳准狠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换句话讲就是，你想和我慢慢来！”
“…………”
四目相对，姜妙无辜地眨了眨眼，他想把她扔下去却又无可奈何，喉结无措地滚了两下，才带着点沙哑音色开口说：“你家慢慢来是这样的？”
她点头：“先盖章，后补票。”
顿了顿，像是蛮尊重他意愿似的，掷地有声地补了句：“慢慢来！”
“……”
真是……李尧风失笑，无奈认栽，真是败给她了。
……
姜妙的伤好得快，休息了一个星期就能下地了。唐知凡的手结了痂，没好全，只好了大半，但能开始打游戏了。
叶皓得知后，立马敲定了时间要他们来训练，美名其曰复健。
时隔一个多星期不见，叶皓甚是想念他们几个，见面后围着他们各转了一圈。
他先慰问姜妙：“腿好啦？”
姜妙说：“差不多了。”
“嗯，”叶皓点点头，背着手，活像个领导。又扭头去看唐知凡：“你手怎么样？”
唐知凡舒张了一下手指：“能动。”
“那就行！”叶皓扬了扬眉，“来一局？”
“好！”
“行。”
一把打完，战绩还行，不算差，姜妙和李尧风手法没得话说，就是唐知凡略欠准头。叶皓老神在在说：“还是得养养啊。”
“再养就没时间了。”唐知凡急了，“现在都十一月了，再养下去，十二月底还打不打比赛了？”
叶皓大手一挥说：“没事，你就安静养伤吧！”
唐知凡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趁姜妙李尧风出去透气，偷偷摸摸地和叶皓来了句：“叶老板，我们不会是内定了吧？”
叶皓当时在喝水，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哪是哪儿！”他说。
“可你都不急的啊。”唐知凡说。
“咱们有两大杀器啊！”叶皓心里念叨傻孩子，你还是对这两位路人王一无所知啊。打职业这两位可能还有点差距，年纪在那儿，身体机能肯定不如那些小年轻，但是他们打业余选手绰绰有余了！
但叶皓又不能跟他明说，暴露姜妙和李尧风的身份，只能含烁其词道：“安啦安啦，这次只是个平台业余赛而已啦，参赛的都是些主播、水友，水平不高，别慌啦。”
“……主播水平还不高？”
“多的是挂逼。”叶皓嗤之以鼻，“行了，少逼逼了，回去安心养伤吧。”
唐知凡犹疑不定地走了。
叶皓点了支烟，咂咂嘴，怪可惜的自言自语：“好好一个痞帅帅哥怎么就傻了吧唧的呢？”
……
叶皓又给他们放了假。
但放和不放对姜妙和李尧风没影响，每天都在直播打游戏，约等于在训练了，只不过是双人组排的训练罢了。
这周六，蒋佳欣来H市了。姜妙腿脚不便，两人就没约在外面见面吃饭。
蒋佳欣：【不在外面见面，就在你家见面怎么样？】
蒋佳欣：【可以顺便尝尝你家伴郎的手艺吗？】
蒋佳欣给她发这条消息的时候，李尧风正好在她家里，姜妙放下手机，犹豫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挑眉。
“我闺蜜要来我家。”姜妙交代。
李尧风一副了然神色，起身：“那我走？”
姜妙一把扯住他衣角，肃着脸：“走什么走！给我坐下！”
李尧风笑，乖乖依言坐下。
“嗯……是这样的，我闺蜜呢，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认识了有七八年了。”姜妙抠着手指，琢磨措辞。
前摇有点长，李尧风大致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心底好笑，静静听她说完。
“我闺蜜她呢在W市，一个月才只能来一次H市见我，我们就像那牛郎织女——”
“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你们一年见十二次。”他悠悠打岔道。
“闭嘴！”恼羞成怒了。
“好的呢。”欠儿吧唧的。
“总而言之，就是今天是我们时隔三十天的见面！然后呢，你要照顾我，又不能走——”
“谁说我不能走？我现在就走给你看。”他心眼蔫坏。
“李尧风！”
“哈哈哈哈哈！”忍不住了，他捏她脸，不逗她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想要我给你们做顿饭是吗？”
“是也不是。”她嗔他一眼，“我想让你们认识认识，一起吃顿饭。”
“嗯，吃我做的饭。”
“李尧风！”
眼看再逗就要出事了，他笑笑，不闹了，拍了拍她的头：“行，你做主，我都可以。”
姜妙总算满意，她拿出手机给蒋佳欣发消息：【可以哦，他同意了】
蒋佳欣：【感谢恩赐】
蒋佳欣：【还有一个冒昧请求，带我男友可以吗？我不忍心把他丢在家里一个人吃饭。/可怜JPG.】
姜妙当然可以，她和李维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都是老熟人。但这次一起见面的还有李尧风，她还是征询问了下。
“可以，来一个是来，来两个也是来。”他无所谓，但顿了下，他说，“就是家里菜不够了，我待会儿要再去买点。”
“好，那我待会儿陪你。”
“嗯。”
姜妙回蒋佳欣：【好】
蒋佳欣：【爱你~我们五点半到】
姜妙：【OK】
回完消息，见时间也不早了，姜妙和李尧风出门去附近超市。
路上，李尧风问：“你想吃什么？”
姜妙早就考虑好了：“吃火锅，简单又方便，还不会冷。”
已经十一月中旬了，温度降得厉害，路旁的树枝桠光秃秃的，正是吃火锅暖身子的好时候。
姜妙这两天喉咙有点痒，不知道是感冒还是纯粹是用嗓过度。所幸也就嗓子不舒服，没别的症状，她没太当回事，乐颠颠地喊着要吃火锅。
“行。”李尧风应她。
在超市里蔬菜区和肉类区扫荡一番，拿了两包火锅底料，两人打道回府。
晚上五点，蒋佳欣和李维两人来了，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
姜妙开门迎接他们，两人一进门，姜妙就察觉到他俩的气氛好像不大好，都板着脸在。李尧风出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人才稍稍挤出了好脸色。
姜妙感觉这对小情侣可能需要交流沟通的空间，她道：“我们的菜还没洗，你们先去客厅坐会吧，好了我们再喊你们。”
蒋佳欣刚要说话，李维卷起袖子说：“我来帮你，你和佳欣去说会儿话吧，都一个月没见了。”
蒋佳欣闭上嘴，姜妙见状，便道：“那成，厨房就交给你们两个大男人忙活。”
把房门关上，厨房动静隔绝在外。
姜妙看着蒋佳欣，叹了口气：“说吧，你们发生了什么？”
蒋佳欣委屈死了，一屁股坐在姜妙床上，抹了抹眼泪说：“我们刚在路上吵了一架！”
起因就是十一的时候蒋佳欣随着李维回了趟男方老家，见了见李维的一些亲戚朋友，其中就有李维一个发小。
那个发小是男的，很健谈，自来熟得很，那天吃饭的时候蒋佳欣看他发小身材很好，她正好想减肥，就问了下对方怎么保持的。
发小是个jun人，还是个空jun，每次归队的时候，队里都会对体脂体重有严格要求，不达标就不能归队，所以发小哪怕休息也在训练。蒋佳欣有这个需求，发小就把他日常食谱发给她了，也顺便加了蒋佳欣的微信。
蒋佳欣想着这人是李维发小，加也就加了。两人平时也没聊什么出格的，即便是聊天，话题也是围着李维聊。但是李维就觉得他们有问题，今天开车来的时候，更是为了这事爆发了一场大吵。
李维觉得他发小没有边界感，也觉得蒋佳欣拎不清。
蒋佳欣说李维原话就是：“你作为我女朋友，跟我兄弟之间不应该走那么近。你们走近了，我算什么？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不该和他/她的兄弟闺蜜走得近，走得近就有问题！就拿我跟你闺蜜姜妙来说，我跟她就没有任何微信，我跟她也从来没有任何往来，即便有需要也是通过你交流！你再看看你和我发小，看看你们在做什么？他有问题，他不该这么没有分寸，一直找兄弟的女朋友聊天；你问题更大，你明知道是我女朋友，却还和他主动聊天！你们有考虑过我什么感受吗？”
蒋佳欣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她觉得李维这话着实侮辱了她的人格。
“不是，我就不懂了，我又没做什么出轨的事，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是吗？”她说。
“他为什么会说这话？是因为看了你们的聊天记录了吗？”
“他看了。”蒋佳欣说，“但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啊！我们聊的无非就是些健身的食谱，还有李维他以前小时候的事，根本就没聊别的！”
“那他是不是吃醋了？”
“他这醋也吃得莫名其妙啊！他这已经不是吃不吃醋了！他完全是不相信我！我跟他在一起多少年？大学两年，读研读博五年，整整七年！我花了七年的时光在他身上，他竟然怀疑我？”说到这里，蒋佳欣眼泪不禁落了下来，“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七年？我的青春全耗在他身上了，他却怀疑我和别的男人……”
看蒋佳欣哭得不能自已，姜妙也难受得紧，她环住她的肩，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安抚她。
“别太钻牛角尖了，他未必是有那样的恶意。”姜妙轻声说，“你要这么想，他会说这话也是因为在乎你。他也是怕万一，防患于未然。”
“我知道，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她靠在姜妙的肩头，泪如雨下。
“换个好点的方向想。你的七年也是他的七年，你们俩个早已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了……你想想他都给你求婚了，你却没有答应他。他肯定也急啊，急了人就会想东想西，口不择言了。”
“我也想结婚，我也想嫁给他……”她咬唇，“但是嫁给他的代价太大了。我会失去我的社交圈、我的事业，我只会成为他附庸品，李维的太太，他的家庭主妇，孩子他妈……姜妙，我好怕，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婚姻……我分明是我自己的，可无数人的婚姻结果告诉我，我不是我自己的，我是别人的。”
姜妙终于明白为什么蒋佳欣不愿意结婚了，一边是她七年的青春，一边是她的后半生，她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试图断尾求生。
姜妙心间酸酸涨涨，她抱着蒋佳欣说不出什么话来。
寂静的房间，两个女人互相拥抱着，互相取暖。
蒋佳欣的哭声渐渐止息，她从姜妙肩膀上起来，说：“姜妙，我们要一直没长大多好啊。”
姜妙抬手轻轻抹掉她的眼泪：“长大也有长大的好，你看你从前想得到的东西，长大不都有了吗？”
“那也失掉了很多东西。”
“人生嘛，总是有舍有得的。”姜妙说，“太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吗？”
“是的。”
“那我要原谅李维吗？”
姜妙捏了捏她的手：“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一个汉语言专业的学生，应该比我懂这是个什么意思吧。他固然有他的错，你也不尽然全对，我们各打五十大板，各退一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