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到了第二天,赵衢进来要抱走裴谷谷,容桢有些担心,“还是放在我这吧,明天我给大师兄送去。”
“你不会过于劳累吗?”赵衢问。
“不会。谷谷很乖的。”容桢答道。很乖的谷谷已经不玩那个拨浪鼓了,她把鼓含在嘴里,咬了起来。
赵衢也不再坚持,从袖中掏出给六师妹准备的小木剑。裴谷谷接了过来,扔下拨浪鼓,把这把木剑当成了一根烧火棍那样敲了起来,见她敲敲戳戳的,赵衢抱起她来,把她放在院子里的土坑上,让她在里面玩。裴谷谷用木剑戳着沙土,高兴地哼哼唧唧起来。见她玩得开心,容桢和赵衢也就放下心来。
“对了,师弟,你继续教我练字吧。我打算修习符咒了,更要好好练字。”容桢对赵衢说。赵衢帮容桢展开练字纸放到字帖上面,又帮容桢把墨磨好,容桢先是照着临摹几遍,接着又开始自己写,赵衢在旁边指出需要改正的地方。练了一张之后,容桢便也让赵衢自己写几个字。
赵衢拗不过她,只好拿起笔打算写几个字。他刚拿起笔,容桢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师姐,怎么了?”赵衢问到。“你的手怎么了?”容桢把赵衢的手掌摊开,赵衢的手长得十分好看,手指骨节修长,像一块上好的暖白玉,可现在这手的手心处起的茧却被磨破了,像一块暖白玉有了几处血色。
要知道,修真之人极少受到皮外伤。看见容桢紧张地捧着他的手,脸上的神情认真又严肃,赵衢不禁嘴角上扬了几分,把手伸了回来,“无事,我最近在和大师兄一起练剑,可能是不小心磨得。”听见是练剑磨的,容桢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每个练剑之人手掌都会磨出茧来,就连不爱练剑的二师兄,手上也是有几个茧子的。师父虽然对他们生活上管的很宽松,但在早课和练剑上,却十分严厉,谁都偷不了懒。
到了晚上,玩了一天的裴谷谷喝了牛乳睡着之后,容桢就开始学着画符咒,她现在手上这本书叫《上清神咒》,是师父给她的。师父说,即使都是学习符咒,每个人适合的修习之法也不一样,三师姐的书就并不适合她来学,所以就给了她这本。目前的她自然是看不出这其中的不同之处的,只是很听师父的话。虽然符咒讲究阴阳平衡与五行调和,但不同的符咒还是有不同的属性的,比如木属性的攻击符咒更多的是困住对方,而火属性的则带有更多的伤害属性,上次三师姐使用的那张斩鬼符就是木属性的,若是火属性的斩鬼符,秦柳一定立即灰飞烟灭。
除了这些知识,容桢还要学着画一些简单的符咒,尽管她清气充沛,目前每天也只能画三四张符咒。在修习符咒期间,她一度有些“走火入魔”,有的时候看到赵衢练剑的身形,看到山上的鹤的飞舞,她都想起某个符咒的某个形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离上次他们下山大概过了两年左右。容桢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早上起床先练习一会剑术,接着去上早课,剩余的时间都泡在那本符咒书上。尽管她已经练到剑术第四层,可她的剑术更多的是用来调整气息,梳理清气,并无多少攻击之用,师父也并没有给她什么剑谱。
裴谷谷长得很快,她最近好像到了换牙期,什么都想放进嘴里咬上一咬。前几天她把二师兄放丹药的宝贝葫芦咬掉一块,二师兄十分生气,把她丢进了山上的鹤屋,说鸡和鹤也差不多,说不定能玩到一起。
不知道六师妹是不是咬了那些鹤的屁股,反正那些鹤也十分生气,把六师妹那茂盛的黄色头发揪秃了一块,这下好脾气的六师妹可生气了,她开始放声大哭,哭得震天动地,把鹤屋都震塌了一块,也算是报了头发之仇。最后还是师父去把她抱了出来,并痛斥二师兄做事不靠谱。
二师兄则认为自己十分冤枉,他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忙着给六师妹炼维持人形的丹药,六师妹年纪太小,无法控制自己,经常上一刻还是人,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师父给了他一个方子,让他进行炼制,那丹药特别难做,不仅用料及其珍贵且难得,并且对火候要求极为严格。他最近就是在忙这个,结果六师妹还给他捣乱,他这才把六师妹扔进鹤屋。
静华修士也没办法,只好亲自来带裴谷谷。三天之后,安景良双眼布满血丝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把一个小盒子交给裴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实在不行了,我得睡上一觉。你把这玩意给谷谷,让她吃下。”
裴翊接下这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丹药,小心翼翼地喂给裴谷谷,不知怎的,裴谷谷十分喜欢黏在裴翊身边,不吵也不闹,经常在他身旁呼呼大睡,二人相处得也十分和谐。如果六师妹只喜欢裴翊也就罢了,六师妹也特别喜欢缠着师父,明明是师兄妹们照顾裴谷谷更多,可是裴谷谷就是十分明显的“双标”。
有时,她开始无缘无故地哭闹,谁都没办法,这时候只能交给师父或者大师兄。对此,安静和表示师妹是个没良心的家伙,明明她照顾师妹最尽心尽力。安静和一直修习阵法,也经常见不着人影,她总在后山那边弄来弄去,弄得其他人没事都不敢随便去后山,生怕不小心打扰她的修习。
安景良倒是一如既往地沉迷丹道,不知什么原因,他倒是不再鼓捣什么金蟾丹了,而是炼制了许多补气的丹药,天天忙得不亦乐乎。裴翊的生活更是单调得令人发指,他每天除了早课就是练剑,他的水剑早就已经跨过了第一式“水到渠成”,到达了第二式的“细水长流”,并且还隐隐有到达第三式的感觉,但却一直卡在瓶颈处。
赵衢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基本与常人无异。他练起剑来更是不管不顾,彻夜练剑是常有的事,前段时间,他已经跨过了木剑的第一式“入木三分”,到达了第二式“斩木为兵”。
这天,在上早课时,容桢感觉早课的氛围有些古怪,她认真探寻了一番,发现这古怪的源头来自于师父,同时她也有些诧异,要是以前的自己,大概是一点也察觉不出气氛这种东西的,大概是修习符咒久了,符咒本就要求要充分感知周围环境,借力使力。
也可能是这个环境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让她可以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开始学会了观察别人,学会与别人建立感情的链接,所以才会及时发现师父的不自然。
果然,到了结束时间,静华修士并没有让他们离开,他那平时总是平和的面容露出了几分犹豫,终于,他开了口:“过段时间,我们要下山一趟。”他看着身边的一群徒弟,这件事来得太快,他本不想让自己的徒弟那么早掺合进纷争之中,他希望自己的徒弟可以长出丰满的羽翼再去经历风雨,而不是羽翼未满之时就要被迫卷入一场乱局,可是事情的发展偏偏不如他愿。
“师父,是山下十水城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安景良开了口。静华修士摇摇头,再开口道:“归谷派与妖界发生了一点摩擦,归谷派掌门传飞信给我,希望我们可以下山一趟。”几人都有些吃惊,安静和的目光看向了容桢,毕竟她和容桢是见过归谷派阵法的人,比旁人多了几分了解。
二人对视了一眼,听见静华修士继续道:“归谷派掌门对我派有些恩情,所以我必须下山一趟。这些陈芝麻的事情本不想让你们知晓,但你们既然要下山,还是多知道一些比较好。”师兄妹几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他们心里也都十分好奇。
“你们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归谷派那个窃取甴盈之人吗?”几人都点点头,师父是说过的,那人偷走了这个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宝物。“他名为言玉,早已经下落不明多年。归谷派这些年来一直想找回宝物,故而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前段时间,妖界的老妖王病重,有人说他已经身亡,可有人说他死而复生,还活的好好的。”
死而复生,师兄妹几人都明白了过来,有了这个传言,那归谷派一定会来查个究竟。“说起言玉此人,他倒是与我派有些关系。”静华修士摸了摸胡子,容桢抬头看去,看见了师父说到此人时眼光里带着几分冰冷,她愣了一下,师父一向宽和,怎么会对此人如此厌恶。
“此人当年杀死了我的师姐。师父,也就是你们的师祖,带着我去找他要个说法,二人打斗起来,我当时修为太低,帮不上什么忙,他们打了几天几夜,都打到了凡人的地界。师父不幸身陨,是归谷派掌门和清光派的寂空长老把你们师尊的遗骸交还于我。”师兄妹几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想不到那个窃取宝物的言玉,竟然与自己的门派有着那么深的仇怨。
此时,他们才知道师父为什么一定要下山一趟,不仅是为了还归谷派的恩情,更是因为言玉也与关真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早已身在其中。容桢感觉,一张大网朝着她们扑了过来,她想逃开,却被定在了原地,无法挣扎。
自从那一次谈话以后,门派的气氛就有些低沉。静华修士好几天都闭门不出。这天静华修士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容桢偷偷瞥了师父几眼,看见师父脸上神色如常,她才稍稍定下心来。没问题的,只要有师父在,问题一定能很快解决,他们一定很快就能回来,继续过着安静的生活。几人都拿着收拾好的行李,慢慢往山下走去。本以为是坐着上次的马车直奔归谷派,没想到师父领着他们下了山,在十水城里买了辆普通的大马车,竟是打算慢慢走着。
几人以为师父另有计划,也不多问,只默默陪着。至于静华修士,他其实没有什么计划,他只是想晚些到达归谷,他内心并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们介入这场纠纷,只能尽力拖延。
大师兄买马车时,安静和拉着容桢一起去秦府门口逛了逛,得知秦樱两年前就嫁给了董荣,算算时间,就是他们回山上后的不久,并且还得知了秦樱一年前在城里办了一处慈幼局,收养了很多孤儿,在十水城里的名声极好。听到这番话,安静和与容桢的沉闷已久的心情才逐渐雀跃起来,他们想不到那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竟是如此坚韧之人。二人本还想去慈幼局看看,但想到师父他们恐怕已经买好了马车,也不敢再耽误,两人步履匆匆地往集合处赶去。
日头西沉,一匹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正稳稳的拉着一驾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在马车声有规律的响动声中。透过青色车帷,一个清俊男子的侧脸露了出来,他抱着一个粉琢的小孩,那小孩脸上红扑扑的,睡得正香甜。
这男子就是裴翊,怀里的小孩自然是裴谷谷,可能是到了陌生地方,裴谷谷不肯让别人抱,她只肯粘着裴翊。他们一行人已经赶了两天的路,渐渐的,远处的城墙近了些,赵衢拉开帘子看了看,那高大的城门上写着 昌宁城三个大字。昌宁城也不是十水城那种小城,它是重要的交通要道,旁边一条运河经过,几条水道交织错落,因临靠着运河,靠水吃饭,当地富商较多,即使是普通人家,靠着这水也有很多挣钱的门路,所以城内十分繁华。
一行人进了城,安静和拉开另一侧的车帷看了看,“外面好热闹啊,到处都张灯结彩的,此地是有什么喜事吗?”赵衢坐的位置最靠近外面,所以他下了马车,走进旁边一个兜售饮品的小摊,那摊主是个胖胖的大娘,脸色很和蔼。赵衢扫视了一圈摊位,“要温的牛乳。”那摊主一看来了位这么俊美的客人,登时笑得合不拢嘴,也没忘了手脚麻利地把牛乳倒进一个小罐里。
赵衢接过小罐,付了银钱后开口问道:“请问此地是有什么喜事吗?”那摊主回道:“哎呀,客人,您来的真是凑巧,后天可是我们这的大日子,要拜祭金龙四大王呢。您要是多留两天,能去庙里拜一拜,那您这一趟一定会顺顺利利的。”赵衢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就转身离开了。
他上了马车,把摊主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同时又把手里拿的装牛乳的罐子递给了裴翊,裴翊接过后打开罐子,把罐子递到六师妹身旁,六师妹闻到牛乳的味道,便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抱着罐子喝了起来。静华修士听罢,开了口:“那我们就在此地等上几天,也热闹一番。”说罢他下了马车,走上前去牵着马车,找到了一处客栈。几人也纷纷下了马车,站在客栈门口迎客的小厮见到那高头大马,就知道几位是有钱的主,所以极为殷勤地凑上来要帮着牵着马绳.
“客人里面请,我帮客人把马牵到后院里去。”静华修士把马绳递给小厮,道了声谢,便向客栈里面走去。静华修士选的这家客栈规模较大,一进门就又有小厮迎了上来,旁边屏风后面依稀能看见几张桌子,有几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在里面吃菜,隐约能听见交谈声。
这时,那小厮领着静华修士上了二楼,赵衢轻扯了一下容桢的衣袖,容桢才回过神来,她刚一进城就觉得有些头痛,所以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赵衢见她神色恹恹的,俯在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容桢摇摇头,“没事。”她应该就是这几天奔波得有些劳累了。二人一起上了楼梯,跟上了前面的安景良。师父包下了六间房间,每个人选了房间后就走了进去,容桢的房间和安静和的挨着,容桢进了房,在床上躺了一会,从行囊里掏出二师兄给她的清气丸,吃了两粒,又调息了一番,感觉好了一些。
门外传来敲门声,容桢下了床,打开门一看,是安静和,她脸上笑吟吟的,“四师妹,要不要出去逛一会。”上次下山是有正事要忙,这次下山虽说也有正事,但她们此时还是有时间出去玩一下的,一个人逛太没意思,所以她打算叫上容桢。容桢点点头,出去透透气也好。容桢另一侧的房间开了门,走出一人,是赵衢。他看见两位师姐,开了口,“我也想一起出去。”“要不要叫上大师兄和二师兄?”容桢开口问,好像不叫上那两位,他们三人偷偷溜出去,有些不够仗义。
“大师兄在照顾六师妹,我哥在忙着他的宝贝丹药,就我们三个出去逛一下,很快就回来。”安静和一手揽住容桢,推着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