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 2
他继续道:“本王沒有想到的,你的皇兄竟是如此宠爱你,如今,你金宝在手,权力甚至超过了皇后……”
“我……”
乌洛沒有让我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道:“本王以前曾一直在等待,你不愿在宫中待的时候会请求本王早日迎娶你,不想却是给了本王一个三年之约,,想必在宫中呆得还算顺畅……”
我顿时怔住,不知道乌洛此话是煲是贬。
抬眸,乌洛眸子微眯,脸上不辨喜怒。
我张张嘴,终是无言,垂眸下去,只望着凉风吹过的裙裾飒飒,广袖飘扬。
良久,乌洛伸手将微风吹向我嘴边的发丝轻轻拂到我的耳后,声音有了些许的温和:“跟本王回柔然吧!这里,不适合你,你比之前瘦了……”
我心底一窒,再抬头,眼前的乌洛却是有些模糊。
自入深宫,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不在算计着,满心的仇恨早已占据了心田,神经亦无时不刻不崩得紧紧的,就是因为如乌洛所言,自己在宫中无根无势,要生存下去,自是费一番心思。
适才乌洛的一席话,却让自己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瞬间放松下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内心深处奔涌起來。
我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背过身,抬起广袖,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滴,再转身,却是明快的笑容:“谢王爷挂怀,只是,既是为先皇守孝,自是不能半途而废……”
乌洛深深看我一眼,我倔强地扬起脸,对上他的深眸。
“让你不能半途而废的只是这个理由吗?”他看我半晌,微启唇问。
我怔住,随即竭力压抑住满心的苦涩,淡淡道:“王爷既是知道,又何须问地如此明白!”
乌洛沒有再说什么?与我并肩继续沿着清浅池走着。
突然,他转头问:“那块墨玉还在吗?”
我有些诧异:“王爷说的是!”
他点点头,侧眸问我:“知道是从哪儿來的吗?”
我心下疑惑,摇摇头。
他停下:“若不出意外,那东西來自高昌!”
“什么?!”我亦停下脚步,睁大双眸:“高昌,……王爷何以知晓!”
乌洛眼眸深深,看向远处,再看向我,已是脸色淡淡:“天色不早了,细处再说,你先回去吧!”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知何时,皇后等嫔妃已向这边走來。
我随即明白了意思,强按下心头的疑惑,点点头:“那我等王爷的消息!”便转身离去。
屋外更漏声声,我却了无睡意,独自坐在烛火下,出神地望着长窗外。
窗外,明月高悬,偶有淡淡的云飘过天际,更显得月色朦胧,庭院里碧阶玉树,在月色下似笼了淡淡的烟纱,窗前花园里是不知名的虫儿的啾啾声,一切在朦胧的月色下愈发显得清幽静谧。
我的脑海一刻不停地回放着白天见乌洛的情形。
这次见乌洛确实有些意想不到,原本不想和乌洛在宫中有所交集的。
自己虽说如故去的常太妃所言,注定是要和亲到柔然,但是此地不是在塞外,自己已是名正言顺的大梁长公主,大梁风俗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此时在宫内与乌洛有所接触,难免宫内又会生出无端流言是非不定。
自己在宫中本就如无根飘萍,在宫内得以站住脚并能有今日的荣极,莫不是因为自己身后的那个手握天下的真龙天子,一如昔日的父皇,给了母亲无尚的荣宠一般,名义上的兄妹,不能改变两个人毫无血缘的事实,自己与他,昔日的兄妹情分,早已在沉沦里愈來愈淡……
对乌洛,梁文敬并非沒有敌意,几次或深或浅的试探,自己虽是避重就轻能避开则避开,但是,我并沒有忽略梁文敬眼底淡淡的醋意。
他是极能隐忍之人,若是乌洛只是來谈国事,想必他是非常开心,只是,在谈国事的条件里,掺杂了我。
自己大仇未报,宫内必是要待下去,此时与乌洛的交集甚是不明智,乌洛在的几天自己一直都在这样劝着自己。
可是?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与他,还是见面了。
我心下暗叹之后,不能不对乌洛实言相告。
乌洛极聪明之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已非当日的我,何况我已明说,内心里,说到这个的时候还是惶惶不安的,乌洛的凛然霸道自己之前是领教过的,按他的性子,绝不会原谅我背叛当日的誓言,可是?他竟说“感同身受”。
甚至,他知道真相后竟还是怜我惜我,想起那句“跟本王回柔然吧!这里不适合你,你比之前瘦了”,心下不胜感叹,原來,乌洛并非自己一直提心吊胆担心的那样,在皇宫如此长的时间,竟然是乌洛的这句话让自己彻底放下心來,多年來的第一次,才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心底涌上浓浓暖意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回味着乌洛所言的那块來自高昌的墨玉。
我小心拿出那块墨玉,对着窗外的月光看了半天,除了奇怪的花纹,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乌洛当年见过这块墨玉,只是,后來自己保存地一贯完好,乌洛能记住并现在说出这块墨玉來自高昌,我不是不震惊的。
其一是时隔多年,乌洛竟能记住这块玉的模样,他一直知道这块墨玉是母亲当年遗留下的,亦知道这块墨玉我时时放在身边,必是有秘密;
其二自然是能查出这块墨玉的由來,这块墨玉连见多识广的常太妃都是爱莫能助,只知产自契丹或者高昌,而乌洛居然能确定这块玉來自高昌。
……
正在想着,身后的传來轻轻的声音:“公主…..”
被突然打断思绪,我有些不快,听到是烟翠的声音,遂淡淡问:“怎么了?”
“三更都过了,皇上问公主怎还不歇息!”
“一会吧!”我淡淡道,忽反应过來,转身问:“皇兄,他在哪儿!”
烟翠上前边将烛火挑了挑,边道:“皇上來了一大会了,不让奴婢喊公主,一直在窗外站着,刚离开……”
“是么!”我一怔,他竟然在窗外站了好一会了。
我匆忙转身,看向窗外,院里除了洒落一地的月色,哪有梁文敬的身影。
心底不觉涌上淡淡的怅然。
多日一直为国事操劳,或许碍着乌洛在此,梁文敬一直隐忍着不见自己。
如今,终究还是忍不住……
我垂眸,望向手里的墨玉,深深叹了口气,吩咐道:“想來皇兄走得还不太远,你去看看皇兄,身体好些沒有,若是不好,本宫这里还有些药……”
打发走了烟翠,我将墨玉仔细放好。
稍稍整理后便在桌前等着梁文敬的到來。
不多时,烟翠回來了,身后梁文敬并沒有來。
烟翠见我还在等,便道:“公主,皇上去了御书房,说是夜已深,让公主好生歇息!”
我心下叹气,心说如何睡的着。
起身让烟翠备好药,披上披风径直去了御书房。
出了棠梨宫,一片月色朦胧,走在清幽的石径上,心下慨叹,梁文敬在窗外徘徊良久,终是沒有进去,不是在避嫌是什么?又让烟翠告诉自己他去了御书房,想來还是想见自己的。
一路想着來到御书房。
随公公在外面侯着,见我过來,躬身陪笑道:“皇上在里面等着长公主呢?”
我进得御书房,梁文敬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偶尔低头咳嗽一声。
室内烛火略暗,将梁文敬微显落寞的身影映在墙上。
这难道就是那叱咤风云的大梁帝王吗?眼前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子,背影孤单,心里陡得一酸,轻声唤道:“皇兄,!”
梁文敬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
简袍在身的他面容有些憔悴,漆黑的双眸看向我,咳嗽一声,微微一笑:“长公主,怎么來了!”
我捧过还冒着热气的汤碗,上前递给他:“皇兄,趁热喝了吧!”
梁文敬深深看我,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我接过碗,在他的掌心又放上了一块方糖。
他低头看向掌心,短暂诧异后,笑了笑,将方糖放入口中。
我吩咐烟翠将碗端走。
屋子里只剩下我与梁文敬。
短暂的沉默后,梁文敬又是一阵咳嗽。
我慌忙上前,为他轻捶胸口:“皇兄,怎如此不小心!”
梁文敬沒有说话,只低下头,漆黑的双眸灼灼盯住我,顿觉脸上微微发热,垂眸之际,他蓦地抬手握住我的手,淡淡道:“这几日可有想朕!”
我心口一窒,别过头,不自然迂回道:“皇兄日夜为国事操劳,如今身体有恙,臣妹自是挂念!”
“看着朕……”梁文敬的声音略显暗哑。
我使劲压抑下心口的跳动,慢慢抬起头。
对上梁文敬的灼灼眼眸,顿觉口干舌燥。
“皇兄……”我艰涩开口。
“卿卿……”梁文敬眼眸深邃,忽然将我拥在怀中。
我双手环上他的腰际,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好久,梁文敬直起腰身,看着我,淡然道:“朕已决定,攻打高昌前,为你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