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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患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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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深冬,离一年一度的除夕夜还有两日,大雪终于停了,王府上下早已将路上大雪除净,闲來无事,我便静坐在寝宫前捧着手炉看一众侍女们玩雪,打雪仗。

这些虽是女儿家,但塞外毫无中原的那些女儿家的规矩,起初先是年纪较小的阿熙和凝儿在堆雪人,两个人穿得亦是厚厚的,费力地堆起一个臃肿的雪人身子,芬姚在一边看得心痒难耐,一边瞟向我。

我笑笑:“你这鬼丫头,想去就去吧!难得空闲!”

芬姚顿时眉开眼笑,蹦跳着加入了堆雪人的队伍。

看着几个人忙得满头大汗,鼻尖和双颊被冻得通红还是欢笑不止,不由心底慨叹一声,到底还是小孩子,哪怕是点点滴滴的空闲也能给她们带來无尽的欢乐。

而自己,这么多年走來,风风雨雨,如今虽是享尽荣华富贵,却时刻感觉如浮萍般居无定所,所谓身未老心先衰说的便是自己吧……

我自嘲一笑。

刚看了一会,就有侍女來报,说宫里达簿干阿茹夫人遣人送來礼物贺喜新年。

这个达簿干阿茹,自乌洛回还后,已有好久再无交集。

我摆摆手,让人收了礼单,直接将其抬入偏殿。

柔然对于新年这样的重大节日是极为重视的;不光是柔然王室,就连普通老百姓对此亦是大操大办,厚厚的积雪亦挡不住整个鄂尔浑城的一片喜气,这一点很像大梁的新年风俗,只是,大梁会在新年前所有的皇亲国戚先行祭拜宗庙;而在柔然,只在除夕夜之时,所有的王室宗亲女眷会齐聚王宫,迎接新年。

这个新年,是自己來到柔然的第二个年头;第一个新年便是在自己的“大病”中度过,倒免去了入宫拜年的繁文缛节。

和往年一样,王宫里的赏赐源源不断地抬入王府;再就是來自大梁给予长公主的贺礼。

连日的大雪,挡住了大梁前來送礼的队伍,本该在腊月初就送到长公主府中的礼物,整整拖后了大半个月,甚至都沒有早过梁文敬的來信;在我接到梁文敬的來信两日后才姗姗來迟,雪大封路,沉重的马车自然比不上可以抄小径的轻骑。

大梁随贺礼附上的长长的礼单里,唯有上好的雪缎和江南新茶让我有了一些兴趣,其它的古玩及珍宝我看也未看,只草草掠过礼单后,便让人收了起來,想必除了雪缎和江南新茶是梁文敬刻意嘱咐外,其它的都由内务府置办。

“反正是送与长公主的,内务府便尽拣好的送呗!”芬姚回來学一个大梁护送贺礼侍卫的话说道。

正望着芬姚几个人堆好的雪人出神,转眸就见管家古里木匆忙而來。

还未到跟前,就见古里木煞白着一张脸,急急道:“启禀王妃,大事不好了……”

自上次去看过纳彩珠后,纳彩珠满脸的颓败神色当即令我心下不忍。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衾凤冷,枕鸳孤,愁肠待酒舒,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万万沒有想到,如纳彩珠这样的泼辣塞外女子竟也能吟出如此愁肠百结、心灰意冷的词,昔日的纳彩珠,言语粗放,笑里藏刀,一双传情达眸子里尽是算计,自以为掩饰得当,却不知日久见人心一说。

纳彩珠最后挣扎着站了起來,身子单薄地似乎都承受不住外面的衣物,仿佛即便是外面飘落的雪花都能将其压倒一般。

她长发凌乱,苍白如纸的脸上,只有一双深凹的大眼和瘦如锥的下颌。

“我知道他该回來了……”她淡淡道:“想必是不愿意來见我……”

蓦地,她惨然一笑:“终是你赢了……”

我凝眸对上她的眸子,那里面原本满满的不甘如今倒是明显的绝望,我亦淡然道:“你我之间本沒有输赢,,你非这样看,那就算是吧……”

她转过身,仰头看向巴掌大的窗户,良久之后,这才垂眸低低道:“我的父亲母亲,鹣鲽情深,如天上双飞鸟,地上连理枝……”她略微停顿一下,似在回忆往事般幽幽叹了口气,接着道:“直到有一日,我的母亲为了救我的父亲,不幸故去……从此,我的父亲将我视为掌上明珠……”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纳彩珠低沉嘶哑却清晰的声音在里面回荡,她转眸向我,毫无神采的眸子瞟了我一眼,而后道:“我一直在想,若是当日我不识得王爷,我还会不会是今天的下场……”

我摇摇头:“这个沒有人会知道……”

纳彩珠见我摇头,随即一笑,尽显苦涩。

“我也一直在想,当初我救王爷的时候,如果亦像我的母亲那样,遭遇不测,,王爷会不会也像我的父亲记住我的母亲那样,会永远记住我……”

纳彩珠执着,我不是不明白,亦不是不感动,抛却与她的个人恩怨不说,只论纳彩珠对乌洛的个人情感,我不得不感叹于纳彩珠的一片痴心,却又不得不感叹她的一腔深情错付了人,犹如当年的兰贵妃,自己苦苦期盼的良人却最终不得相守。

只是,昔日的兰贵妃比如今的纳彩珠幸运,便是兰贵妃凭借自己的心计,怀上了康靖王的孩子,亦算是自己的一腔苦恋有了寄托。

而纳彩珠,此生,却是无望怀上乌洛的孩子,这不能不说是纳彩珠的永殇,昔日,纳彩珠在囚牢中病倒,何太医手搭上她的脉,便回來禀报,纳彩珠一生不可能有子嗣,只是,纳彩珠浑然不觉而已。

听纳彩珠跟前的侍婢说,纳彩珠虽是王爷的夫人,但是,王爷亦很少近女色,一年到头不见得有几次在纳彩珠的房内过夜,有时即便在纳彩珠房内过夜,亦是看折子到深夜,实在乏了,便和衣在其房内躺一会,四更便起來练剑。

想到此,不由长叹一声,这纳彩珠,一腔深情,算是付之于流水。

我沒有接纳彩珠的话。

纳彩珠仰天长叹一声:“时至今日,你我境地如此之差别,我亦想明白了……我与王爷,终不是此生的缘分……”

这句话似乎耗费了纳彩珠毕生的气力,说完,她软软倒了下去,两手支地,肩膀微微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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