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惊羽十分干脆的承认了,并且解释了来龙去脉,惊毅听的双眼圆睁,一副震惊样子。
虽然他大概能猜到昨晚肯定是惊羽将他推了一把所以马康才没有撞到他,但是他没有想到昨天晚上居然那么凶险。
他若是让马康撞到了的话,真的会瞎吗?
那个时候就要像惊羽这样吗,但是不像惊羽这样只是一时的,而是一辈子都要什么都看不见吗?
他下意识说了句:“真的吗?”
惊羽点头:“真的,小皇叔说了,真正的武功高手都是会感知和预判的,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人,所以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但是我太小了,我要是再学一点的话就能更早一点感觉到了的,现在头上就不用留这么大一个口子了,虽然我还没看到,但是肯定一点都不好看。”
惊羽是天才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而且是在各个地方都能展现出十分惊人的天赋,小小年纪,学到的各种东西已经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那些对他们来说看起来十分艰难的学业和训练对她来说十分简单,惊毅知道她武功好,于是也就信了。
所以惊羽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惊毅很快就确定了这个事情,他跟惊羽说:“谢谢你。”十分真诚。
惊羽十分大方:“不谢不谢,你是三皇兄啊。”
又发挥一贯特性的顺杆子爬:“下次你入宫的时候帮我偷偷带点糖进来就好了,我藏起来,母后总不让我吃。”
皇后管的严,怕她和惊风小小年纪就坏牙,这也不准他们吃那也不准他们吃的。
惊毅答应了,但是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小心翼翼的问:“那你跟母后说了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吗?”
他虽然才七岁,但是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皇后和自己母妃之间的矛盾。
母妃总是不许他单独来昭和宫找惊风惊羽玩,也总让他不要跟皇后太过亲近。
皇后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是小孩子也最是敏感,不跟皇后娘娘亲生的皇兄和惊风惊羽比,就只是在自己和二哥之间,惊毅也知道皇后是更加喜欢二哥的,他怕皇后知道惊羽是为了救了他而受伤的之后会更加不喜欢他。
惊羽洒脱的摆手加摇头:“我才不会跟母后说呢,小孩子的事情就是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不能知道。”
惊羽瞒着父皇母后和兄长的事情又不止这一桩两桩,十分习以为常。
“三皇兄也不许跟熹妃娘娘说,这件事情是我们的秘密。”
“哦不对,我刚才偷偷跟惊风说了,但是让惊风不要跟别人说,所以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说这话的时候哪怕她的脸上缠着层层纱布,惊毅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他下意识的就觉得,此时惊羽的眼睛一定是跟之前一样,带着兴奋的,亮晶晶的光。
她和惊风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他们俩是骨肉连心的天然亲近,到现在两个人都还有一些特殊的心灵感应,她和惊风有什么事情都是不会瞒着彼此的。
惊毅也知道她和惊风的感情十分之好,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惊风。
虽然秘密多了一个人分享他有些不明觉厉的不开心,但是惊羽已经告诉惊风了,他也很喜欢惊风,那就三个人一起守护这个秘密吧。
不管怎么样,惊羽昨天晚上是的的确确的救了他一次的。
虽然也为惊羽受伤难过,但是惊毅真的很开心她会救他这件事情,尽管惊羽看不到,但是他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
怕外面的人偷听他们说话,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是悄悄摸摸在咬耳朵,惊恒和惊风一回来就看到他们两个在说悄悄话。
惊风立刻不乐意了,三步两步跑到床边,蹬掉鞋子就上床,凑到他们两个中间:“惊羽你在跟三皇兄说什么悄悄话,居然不等我和二皇兄一起。”中气十足的声音。
惊恒也蹬掉鞋子上床,凑到他们身边,充满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啊?”
惊羽看不见,听觉就格外灵敏,从声音就能分辨谁是谁和在哪里。
惊恒和惊风说话的声音太大声了,惊羽赶忙将一手一个精准摸索着将他们的头给按下来,四个人头对头凑成个圈圈:“小点声,不能让芳洲姑姑听到。”
“我在让三皇兄下次进宫的时候偷偷给我们带糖,二皇兄你既然也听到了,下次也要给我们带。”
“偷偷的,千万不能让母后发现,昨天那个糖人,我才舔了不到一半就被撞到地上了。”
最后一句,已经是带上了哭腔的真实难过。
她等了两年才吃到的糖人啊,还没吃完就没了,今天早上痛劲儿一过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是又不敢跟母后和皇兄说,毕竟是她自己为了吃糖人摆脱宫人所以才受伤的,她怕说出来母后和皇兄又要教训她。
虽然惊羽裹着半头的纱布看着可怜兮兮,但是她说话中气十足精力也十分充沛,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受伤生病的样子。
惊恒刚开始也有些没有将她当病人看,不过还是心疼她受了伤,平日里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人今天也点了头:
“好,我后日入宫的时候帮你们偷偷带一点米糖,可甜可好吃了。”
“但是只能带一点,那个很粘牙,你们吃的时候千万不要咬,要一点点抿着吃知道吗?不然牙就要掉光了。”
光是听他的描述惊风惊羽的口水都出来了,尤其是惊风。
昨天惊羽好歹也尝了尝糖味儿,他虽然出宫前跟惊羽商量好要买糖人吃,但是他没有惊羽那么狡猾,从头到尾都没能摆脱伺候的宫人侍卫还有最难搞的朝云。
而且如果只有一个齐云表哥的话,他缠一缠将表哥缠晕了他还能跟着他走,但是温辞表哥根本不听他的话。
他悄悄跟他们说要一起去买糖人吃,结果温辞表哥根本不愿意,计划还没有实施就胎死腹中了。
惊毅见惊羽果然没有在惊恒面前将刚才的事情说出来,惊风也没有半点提起此事的意思,就知道惊羽说的这是三个人的秘密这件事情肯定是真的了。
于是也积极的提供偷渡建议:“那我后日也跟二皇兄一起进宫,你们是想吃芽糖还是蜜枣,只能挑一样,多了我怕被母后发现。”
幸福来的太突然,惊风惊羽有些快乐的晕眩了,平日里哪怕他们俩再怎么跟惊恒惊毅威逼利诱他们都不同意给他们两个带糖进宫的。
盖因他们实在是太畏惧长兄了,惊魄下了吩咐,他们两个哪敢阳奉阴违。
而让惊风惊羽去跟惊魄要糖吃,还不如直接去父皇的紫宸殿里找小太监来的快。
看来受伤还是有点好处的,最起码惊恒惊毅好说话了许多。
两个小家伙纠结了一番最后终于达成了一致:“后日先吃芽糖,三皇兄你下下次进宫的时候再带蜜枣。”
小孩子都是再馋甜味儿不过的,惊风惊羽更是其中翘楚。
可惜就是平日里被管教的太严,他们调皮捣蛋还可以,但是又不可能真的跑到御膳房去偷吃糖果吧,估计还没进去就被人发现提出来送到皇后手上了。
确定之后他们四个就开始商量怎么才能避开皇后和惊魄将糖送到惊风惊羽手上。
四个小家伙在床上头顶着头撅着屁股,芳洲送糕点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几个这般姿态说悄悄话的场面,不由得会心一笑。
平日里四皇子和大公主就特别喜欢这样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不想让大人知道的秘密,永远都说不完似的,现在还带上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
那架势,估计若不是惊羽床上的帷幔对于他们几个来说实在太高,他们直接能将床帐放下来躲在里面说悄悄话。
他们说的太投入,头又埋的十分低,一时之间居然没一个人发现芳洲姑姑进来了。
还是芳洲为了不破坏这小孩子之间必须避人耳目商量的“家国大事”,主动咳嗽了两声。
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朝她这边看的时候才说:“殿下们先歇歇,过来用点糕点鲜果和果浆吧。”
有东西可以吃,虽然不是糖,但是他们仍然很高兴。
惊羽甚至下意识的就想跟着几个哥哥一起爬下床,只是还没有爬到床边就被眼疾手快的芳洲姑姑给拦了下来抱住:“奴婢喂公主吃。”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看不到,连糕点盘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虽然惊羽平日里不爱待在大人的怀里,但是她现在也的确是身不由己只能屈服。
不过芳洲倒是没有直接抱着惊羽坐在床上,吃食放在桌子上,她将惊羽抱到了桌边的凳子上让她自己坐下,然后自己侍立在侧,才一点点的喂她吃东西。
就算这些孩子们再小那也是至高无上的主子,芳洲是奴,哪怕跟他们再亲近也不可能同他们共坐一桌,只能侍立在一旁。
而惊恒惊毅惊风惊羽都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有觉得芳洲应该跟他们一起坐下来。
这件事情甚至都不值得思考,而是理所应当,毕竟他们才是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
惊风在剥小橘子:“芳洲姑姑,母后说不许惊羽下床的。”
芳洲在皇后身边也待了有些年头了,可以说是看着惊风惊羽长大的,知道怎么应付他们:“禀殿下,娘娘吩咐过了,公主要吃东西的时候可以下床的。”
皇后是怕惊羽一下床就到处乱跑,到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再撞到哪里就不好了。
不过皇后也知道,将惊羽拘在床上是不实际的,这也就是她现在有人陪着在床上玩,要是等一会儿惊恒和惊毅都走了,这家伙和惊风肯定在床上坐不住,到时候她就要另想办法了。
芳洲姑姑说着说着,也塞了一个小橘子到惊羽手里。
这是南边特地进贡过来的,特别的甜,惊风惊羽第一次尝就立刻喜爱上了。
而且这小橘子虽然甜,但是到底是鲜果不是蜜糖,不怎么会伤小孩子的牙,皇后便允许他们多吃几个。
本来鲜果送到皇子公主手中的时候都是应该剥好的,但是惊风惊羽就喜欢自己剥这个东西,弄的一手黄黄的。
皇后是哭笑不得,但大部分时间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此时惊羽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芳洲都将小橘子塞到她手里了,她摸索着剥就行了。
惊恒惊毅虽然也喜欢甜的,但是他们觉得剥小橘子伤手,就叫了芳洲带进来的伺候的宫人给他们剥。
也没有像惊风惊羽那样光吃小橘子,也吃了其他的糕点鲜果,喝了半杯果浆。
他们来给皇后请安,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少带宫外的人进宫。
不过他们到底年纪也还小,身边总是要跟着几个照顾的人的,皇后为了避嫌,芳洲带人进来伺候的时候,也让惊恒和惊毅身边的人各进来了一个。
皇帝子嗣并不丰,任何一个活到将将长成的皇子都是宝贵的,皇后才不会傻到众目睽睽之下残害皇嗣。
便是当时那么多人都怀疑惊魄和惊恒之间相隔了那么大岁数是因为中间有皇后的手笔,但谁能找出证据来。
后宫中人不成文的规矩,尽量不在非自己能掌控的势力底下吃喝东西,任何有孩子的妃嫔也会如此教导孩子,尽量不在自己的宫外吃喝东西。
惊恒和惊毅虽然小小年纪,但是也是从小接受此等训导的,这个时候能跟着他们入宫请安的人,基本上都是他们母妃的心腹。
芳洲将东西端上来之后,那跟进来的人不着痕迹的跟他们点点头,他们就知道这次东西是可以吃的。
尽管所有但凡能入主子口的东西都需要宫人亲自验毒,但是他人宫廷,若想做点手脚也是再容易不过的,德妃和熹妃各就这么一个养大了的孩子,自然是不允许他们出任何的事情。
而跟随在惊恒惊毅进宫的宫人之所以同意他们吃昭和宫的东西,却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人亲自验过毒。
验毒的是皇后的人,毕竟如果他们的人在皇后宫里验皇后的食物,那就是在明晃晃打皇后的脸。
毕竟严格来说,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皇后的孩子,其次才是德妃和熹妃的孩子,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他们会同意是因为这次惊恒惊毅会跟惊风惊羽一起吃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混在一起没有单独成份,不说皇后那么谨慎的人会不会直接在自己的昭和宫里害人,但她肯定是不敢用自己的心头肉去赌的。
几个孩子边吃东西边说话,惊羽虽然看不见,但是不影响她发挥。
因为有个可以当她眼睛的惊风,他吃什么就会给她说一句,哪怕这次有芳洲姑姑不用他亲自喂了。
果不其然的是,等他们吃完的时候,惊风惊羽的两双手已经黄了个彻彻底底。
芳洲拿热帕子加上艾草水仔仔细细的洗了好几遍才勉勉强强洗干净,这两个尽给人添麻烦的家伙却一点没烦恼,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
寻常皇子入宫请安的时候不能太长,惊恒惊毅今日来看受伤的惊羽,皇后多留了他们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他们用完糕点之后就请辞出宫了。
他们走的时候惊风特意偷偷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千万不要忘记给他们带糖的约定,顺便将包着头的惊羽没能使出来的眼色的份儿也都给补上了。
惊羽虽然不能“眉目传情”,但还是趁着母后不注意偷偷扯了扯惊恒惊毅的衣袖,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后不知道他们几个暗戳戳的在弄些什么小秘密,芳洲虽然跟她说了这几个家伙一直在说悄悄话,肯定在偷偷算计着什么呢,不过皇后也没有很在意。
小孩子嘛,四个加起来还没她年纪大,能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惊风惊羽撺掇他们两个在宫外的皇兄给他们带吃的带喝带玩的呗。
惊恒惊毅出宫的时候时辰尚早,正月里事多,刚过了十五,皇后不可能闲的下来,让人仔仔细细的盯着惊风惊羽,自己就去处理事情了。
主要是怕没了人玩他们两个坐不住就要闹点事儿出来,平时他们闹腾点也就算了,如今惊羽伤着,再一个不注意伤上加伤就更受罪了。
好在皇后也没有担心多久,因为惊恒惊毅刚走没多久,晚了一步得到消息的秦修就入宫了。
朝臣亲王入宫,首先请见的自然是皇帝,秦修也是打算先去他皇兄那里大概打听下消息再去昭和宫看惊羽的。
谁知道时候赶的不巧,皇帝正提了马宗宪在训呢。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田培源替他向皇帝禀报了来意,皇帝正在气头上,但是到底也没有冲着不相干的人乱发脾气。
知道他的来意之后便让人送出话来,让他直接去昭和宫就是,晚点再来见他也是可以的。
昨夜惊羽受伤是马宗宪之子所为的消息虽然传出的很晚,但是到如今这第二天的半晌午,基本上该知道的也都打听到了。
秦修自然也是知道的,到了昭和宫就直接跟他皇嫂通气儿,说他去见他皇兄的时候正碰上皇帝审马宗宪。
虽然不能妄自揣测圣意,但是秦修还是隐约的跟他皇嫂提了一句,说皇兄的心情不算很好,看样子并不满意马宗宪的认罪态度。
皇后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说:“此事有皇帝做主,陛下定会给惊羽一个交代的。”
心里却想,最好是皇帝不满意,这样的话他们下手也方便。
他们叔嫂俩没说两句话皇后就挥手让秦修去看惊羽了。
秦修是大人,而且是惊羽的长辈,她也就没有像提醒惊恒惊毅样提醒他们要照顾着点惊羽头上的伤,只是将惊羽头上的伤势情况先跟秦修说了说,让他心里有个数。
见到惊羽的时候秦修跟惊恒惊毅一样也是吓了一大跳。
这丫头从来都是精力旺盛龙精虎猛两三个大人有时候都不一定能奈她何的样子,什么时候见她能就这么乖巧的直接坐在床上随便玩着玩具,而且脸上还包着那么厚的纱布,看上去简直是楚楚可怜。
但是惊羽还是那个惊羽,可怜也只是看上去的可怜罢了。
这家伙已经被拘在床上好一会儿了,除了惊风也没人陪她玩,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
平日里还能被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出去“放放风”,现在身上有伤,简直是直接被变相的禁足了一样。
若不说皇后还对她和颜悦色着,她都怀疑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因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而这还只是她受伤的第一天的上午,皇后对于后几天该如何将她安生的按在床上养伤这件事情表示了十足的担忧。
秦修进来的时候惊羽只听到了脚步声,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好在还有惊风这个传声筒:“小皇叔你怎么来了?”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秦修了,从去年年底放假了开始,之后陆陆续续在宫宴上见到,也是大庭广众,没这么私下见过面。
去年秋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修习轻功,哪怕所有人都十分担心他们学了轻功之后真的能上房揭瓦,但是他们这个年纪是学习轻功最好的年纪,哪怕是只晚一天开始练习,之后练习强度可不是只多一分的。
所以,哪怕是冒着重重风险,秦修还是开始教他们开始学轻功了。
秦修本人修炼的是纯阳功夫,身手十分了得,但是轻功却只是寻常,他自己也不托大,特意请来了自己江湖上的好友来教导惊风惊羽的轻功。
这两个家伙当初既然得秦修一眼看中,就说明他们的天赋绝非寻常。
都是习武之人,秦修的好友自然也是一眼就发现了这两个孩子令秦修如此看重的原因,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教导他们的过程中。
惊风惊羽这两个家伙,秦修好歹也是不间断的同他们打了两年多交道,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两个家伙会在习武上出任何问题。
他也算是见了些世面的人了,包括他那位请来教导他们轻功的谢乔谢先生,他从未见过于习武上有如此天分的人。
但是他担心的仍然是老问题,这两个家伙,随着他们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作怪的能力肯定也就会越来越强。
毕竟三岁看到老,他都从三岁看到了五岁,是真真的最了解他们的性子不过了。
连最是端庄不过的修王妃,也从刚开始的他们俩闯祸的时候会帮着在秦修面前开脱,到现在哪怕顾忌礼数身份不好开口不好动手但已经会在秦修气急败坏想要动手揍他们的时候默默递上棍子了。
这两个家伙是真的磨人气性,连修王妃那么好性儿的人都能被磨成这番形状,快意江湖惯了的谢乔又如何能受得了这两个家伙。
谢乔几次三番被他们气的想要像教训徒儿般亲自动手,但是又顾忌对方身份加上爱才心切只好强自忍下。
尤其是事后又都被那两个家伙的甜言蜜语所哄骗,还没有在他们手下走太多回合的谢先生暂时还没有适应他们撒娇卖痴的手段,一次次居然都忍了下来。
只是泥人还有三分脾气,谢先生又不是泥人,拥有着正常人的脾气,终于还是有一天彻底爆发了。
谢先生将近不惑之年,修道之人,自而立开始蓄须,如今已蓄有半面美髯,日常打理,十分宝贵,颇有仙风道骨。
结果一日午膳时多饮了两杯酒,叫那两个琢磨了许久的家伙终于找到机会,一左一右,趁着谢先生午歇之时将那半面美髯给剪了个干干净净只剩胡茬了,只为了研究一下这么长的胡子到底是怎么长在嘴巴上的。
不出意外,等谢先生醒过来,还没照到镜子就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再一照镜子,再清心寡欲的人也染上了滔天的怒火。
阖修王府都知道谢先生是王爷的贵客,这种大事,没一个人有胆子敢欺瞒于他。
但另外一边又是最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公主,于是下人们也只好支支吾吾的说,曾看见两位殿下偷偷摸摸的进了谢先生的屋子。
听到这话的谢先生冷笑一声,就算下人们不说,他还能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吗。
于是立刻就找到了秦修,气呼呼的说这活他是真的干不了了,要离开修王府和惊风惊羽保平安。
秦修看着他这奇葩样子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呢,就被谢先生那仿佛要气到冒火的眼神给吓住了。
暗道惊风惊羽这两个家伙果真是有本事,连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都能被他们气出这般形状。
尽管谢先生没有美髯的样子十分滑稽,像极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莫名其妙的就失了稳重,秦修也就知道为什么谢先生一定要蓄须了。
但秦修还是强忍住了已经快控制不住的笑意,赶紧自己亲自带人去抓那两个家伙了。
惊风惊羽多机灵的人啊,干了件想瞒都瞒不住的坏事,自然不可能在原地等着小皇叔来抓,带着偷偷剪下来的谢先生的美髯就直接躲上了屋顶。
他们也真的是艺高人胆大,明明谢先生刚将基本的轻功教给他们,寻常孩子练上这段时间估计也就是个三脚猫的功夫,最多上上树,结果他们就敢直接上屋顶,也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由于躲藏的地方过于巧妙,秦修带着人在王府里上上下下差不多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人,本来五分的气就直接变成了七分。
不过秦修也知道他们肯定没离开修王府。
自那次他们两个拆墙之后修王府外围就增加了许多护卫,虽然这两个家伙现在功夫也有所小成,但是到底还是孩子,如果他们出府的话自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而且朝云陵云也是跟在他们身边的,如果他们出府的话这两人肯定会想办法送信回来。
刚打算让人重新再搜一遍,指不定这两个家伙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秦修突然反应过来上次他们两个爬树的事情。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们正在练习轻功,尽管心里觉得可能性也不大,他还是提起轻功往各个屋子的房顶上去看了一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吓一跳,这两个家伙居然真的在修王府正殿的屋顶上。
手里还拿着应该是刚从谢先生身上剪下来的美髯,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讨论着:“你说这个是真的胡须吗,胡须和头发不应该都是黑色的吗,为什么这个是灰色的?”
另外一个就赶紧说:“肯定是真的啊,我们刚才剪下来的,还扯了扯的,真的是长在谢先生的脸上的。”
“好神奇啊,谢先生的头发是黑色的胡须居然是灰色的,不知道小皇叔的胡须是什么颜色的,从来没有见过呢,改天我们也偷偷去看看。”
听到这里秦修七分的怒火终于是上升到了九分,脸色一沉,走到他们面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个给提了下去。
两个家伙知道这次是被抓了个彻彻底底,到现在手里还拿着罪证呢。
在十足怒火的秦修和谢先生面前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认错道歉讨好卖乖,也没能换得个宽大处理。
修王妃当时已经快临盆,又快过年了,秦修被他们两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干脆将他们打包亲自送回皇宫去了。
让他们不过完年不许再到修王府来,临走还没忘亲自上手揍了这两个家伙一顿。
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们做了错事剪了谢先生的胡须,次要原因是让他们也长长教训,还没学会走就想跑,才学几天轻功啊,居然就敢直接上房了。
而不出意外的是,等秦修将他们两个给送到昭和宫去了之后将情况一说,皇后也是气的不轻,也没顾及秦修刚将他们揍了一顿,也是亲自上手又将他们给揍了一顿。
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这次是上房,下次是不是就要揭瓦了。
还不尊师重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人胡须这种事情,他们一天天的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秦修和皇后揍人的时候都没留手,等皇帝有空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已经被揍的屁股都肿了起来。
皇帝看了看,这没个三五天的肿也消不下去,皇帝最终还是没舍得亲自下手,就干脆罚了他们个禁闭。
到过年前除了麒麟殿哪里都不许去,而且让他们每人将《孝经》抄上五十遍,一半是为了剪谢先生胡须之事,一半是为了他们不顾自身安危贸然上房之事。
而哪怕皇帝亲自召见了谢先生向他表示了歉意并且奉上了礼物,谢先生也坚持要离开长安,皇帝也没有办法,于是就让秦修这个家伙来处理,毕竟是他找来的人。
谢先生正在气头上,秦修哪里劝得动,说了半天对方也一点动摇都没有,最后干脆妥协说:
“你要走就走,马上就快过年了,你也回去好好跟师门中人过个年。”
“但是你要是觉得我那两个侄儿还有些造化,年后你就再过来,修王府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
谢先生当场也没有回话,收拾了包裹决定不日离京,走之前秦修特意给他带来了两封惊风惊羽亲自写的道歉信。
他们两个天赋出众,虽然遣词着句的本事还没有太高,但是写一封简短易懂的信还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谢先生收了信,当下也没有看,同秦修道过谢之后就离京了,至于他年后到底还回不回来,到现在秦修也没收到消息。
将惊风惊羽送回宫中没多久李氏就生了秦修的嫡长子,他每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心里那点被他们两个气出来的火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还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性子,他就没指望他们能安安分分的,而且还是他上赶着找上门的,只能忍着了。
所以过年的时候他还是开开心心的给他们两个每人都准备了压岁钱和礼物,毕竟是目前他唯二的两个亲传弟子嘛。
而秦修也着实是没有想到,哪怕他平日里亲自动手教训惊风惊羽的日子实在是不算少,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虽然皇后说惊羽的精神还好,太医说仔细养着十天半个月伤口也能愈合,但是那到底是往下一点就要伤到眼睛的伤,若是有个万一,秦修都不敢想有什么后果。
果然了,此刻看到惊羽,秦修一瞬间就理解了为何刚才皇后说:“看着她伤成这样不敢乱动,突然觉得她还是调皮一点好,哪怕再调皮,看着也是健健康康的啊。”
不过惊羽可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感伤,惊风的话一出口,惊羽的声音就立刻接上了:“小皇叔你也来了啊,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的啊。”
为了吃点糖,她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要是平时她肯定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问她小皇叔要糖,毕竟感觉秦修怕皇后的程度甚至要甚于他们两个。
但是如今情况特殊,在惊恒惊毅那里的出师告捷直接导致了她现在信心爆棚,无师自通的立刻决定将自己的伤势利用到极致。
她虽然还没有像皇后和惊魄那样转瞬之间就想到利用她的伤势翻云覆雨的想法和能力,但是她也算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从身边的人的表现就知道他们现在肯定都很心疼她。
所以立马做出决定,要趁他们的心疼还在的时候多吃点糖多要点玩具。
惊风和她从来都是心意相通臭味相投,哪怕是惊风日常生病的时候惊羽也能帮着他多要点什么吃的喝的玩的,此时自然轮到他来进行这项大业了:“是啊小皇叔,弟弟满月的喜糖我们还没吃到呢。”
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是早慧的很,很多事情大人以为他们听不懂在他们旁边说两句他们也都能记得。
只是他们也很机灵,不会在大人面前说他们听得懂罢了。
惊羽半张脸蒙着纱布,露出的半张小脸已经恢复了很多,看上去至少有了血色,不过秦修看着还是心疼的很,下意识就想答应他们。
但是到底还是比惊恒惊毅多吃了好多年的饭,心神一激就立刻反应过来了:“那时候的喜糖都吃完了,王府现在都没有糖了,等下次皇叔进宫的时候给你们带好玩的好不好?”
秦修不上钩,惊风惊羽也没有办法,小皇叔又不是好糊弄的二皇兄三皇兄,这时候都没答应之后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转念一想,有好玩的也不错,毕竟二皇兄三皇兄已经答应帮他们带糖了,所以也就对秦修的提议开心的点头了。
秦修还没跟惊风惊羽说上两句话呢,芳洲就给惊羽送药过来了。
惊羽的伤虽然是外伤,但是到底伤口太深,安太医怕她之后又发起热来,所以还是给她开了两副药。
一来为了退热,二来为了止痛,只吃今明两天,要是不再发热的话之后就可以不用再吃了。
药刚端进来,芳洲还没说话呢,惊羽就闻到了那股苦药汤子味,立刻摇头:“我不要喝药。”
十分大声且坚决。
惊风惊羽这两个小家伙吧,除了得天独厚的天赋之外,同一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孩子也没有任何区别:
怕苦怕痛喜欢吃糖;爱玩爱闹不爱学习也不服大人的管教;好奇心强的时候能闯出不小的祸事,但这性子也的的确确是帝后和皇室所有人真真切切的宠出来的。
她不愿意喝药,惊风也是多次尝试过这苦药汤子的滋味,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别指望他能劝着惊羽喝药。
没有办法,芳洲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里唯一的大人秦修身上。
她是皇后身边的人,惊风惊羽虽然说非常信任依赖她,但是多多少少缺了点亲近。
秦修哪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就进宫看个病人,结果还得兼顾这喂药的任务吗?
皇嫂怎么不亲自来,她女儿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嘛,这药他怎么喂的进去啊。
皇后也委屈啊,惊羽的性子她自然是再了解不过的,但是她着实没有办法啊。
宫中的妃嫔听说来惊羽受伤的事情,不管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如何,惊羽这嫡长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她们是肯定要来探探病的,不然皇上那里也说不过去。
这些人吧,她们来探病也就算了,宫中分派系,她们也一波一波的来,明明今日不是寻常妃嫔们请安的日子,皇后却觉得比平时接待她们的时候还累。
毕竟本来一次就能都见到的人现在分了好几批过来,皇后也就得分好几批见,从早上忙到现在,也着实没有时间。
皇后腾不出手来,连带着一直在她身边的汉女也忙的脚不沾地,芳洲身边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
要伺候的这两位殿下也不是什么特别乖巧省事儿的,芳洲真的生怕自己一个看不住他们就从床上溜走了。
芳洲求助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热烈,秦修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直接去床边将惊羽从床上给抱了起来走到桌边放她在椅子上稳稳的坐下。
然后接过了芳洲手中的药碗,打算亲自来进行这喂药大业。
惊羽对秦修的畏惧感说实话甚至还不如对惊魄的,芳洲喂不进去的药秦修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喂进去的。
秦修这两年亲自动手教训他们的时日不少,本以为孩子会越打越老实,谁知道他们这两个家伙就是不同寻常,简直就是越打越皮实。
最关键的是越打越不怕打了,而且每次打完之后秦修气头儿过去,自己下的手自己都心疼。
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发现秦修除了不痛不痒的打他们一顿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惩罚手段了之后简直是有恃无恐,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惊羽不喝药,秦修喂了几次也没有喂进去,也喂出了三分火气。
刚要吼上两句,结果再一看她脸上缠的厚厚的绷带,心一下子就软了。
惊羽已经遭了这么大的罪了,皇后还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有意识的顺着她,秦修也心软了很多。
他叹了口气,问芳洲:“这药不喝可以吗?”
芳洲摇摇头:“安太医嘱咐过,这里面还有镇痛的药材,若是不喝的公主怕是连午歇都歇不好。”
意料之中的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秦修也不意外,只好跟惊羽低声下气的打着商量:“乖惊羽,好好将药喝了,回头小皇叔将那把匕首送给你。”
财帛动人心,小孩子也是人,旁人看不见,惊羽的眼神是立刻就亮了起来,也不再拒绝秦修送到嘴边的汤匙了,哪怕很苦,还是一口一口将一碗药给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