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本来情绪上来的柳仙媱听到铁蛋问，情绪突然消了。

柳仙媱看着铁蛋说道：“姑姑没哭。铁蛋，烈士就是为了保护国家和人民而牺牲的人。牺牲就是死了的意思。”

“死？和师父一样吗？”铁蛋问。

铁蛋自小长在山上，接触的人太少，知道的事也太少。他下山才几天，唯一接触过的人就是村长家的人，大人不会说起这事，小孩子还不懂；所以铁蛋没听说过，他也不懂。

“对，和你师父一样。”柳仙媱的心情有些沉重。

告诉一个孩子这样的事，是非常残忍的。

铁蛋明白了，他有些难过，眼睛红红的。

下山之后铁蛋被柳仙媱放到村长家好几天，村长家的孩子都有爹娘。他知道爹娘是什么人，知道别人都有爹娘，他却没有。孩子很伤心。

柳仙媱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方政委看到铁蛋伤心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千千万万的战士牺牲之后，他们的亲人，父母妻儿伤心的样子。

方政委心里也很难过，不过他显然没有忘记要做的事。方政委跟铁蛋说道：“铁蛋，虽然爹娘已经牺牲了，但他们可能还有亲人在，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可能还在。”

“铁蛋，爷爷帮你找你的爷爷奶奶和叔伯姑姑们好不好？”

“找他们做什么？他们又不是我爹娘。”铁蛋红着眼睛说，这孩子对爹娘都是前不久才有概念，对其他人就更没有概念了。

从小铁蛋最亲的人就只有老道和柳仙媱，老道死了，柳仙媱就是铁蛋最亲的人。既然爹娘已经死了，铁蛋就不想再找什么亲人了。

不得不说铁蛋这一点是受了柳仙媱的影响。

柳仙媱比铁蛋十岁，铁蛋从小就是柳仙媱的跟屁虫。老道生前曾问过柳仙媱要不要找她的亲人，当时柳仙媱怎么说的。

她说：“我爹娘都死了，其他人再亲那也外人。我去找一群外人的做什么，是让他们管着，使唤我，等我长大了买了我换彩礼？我又不犯贱，去找他们做什么。不找。”

这是一年前柳仙媱说的话，六岁的铁蛋也听到了，一直记着呢。

方政委完全没没有想到铁蛋这么小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很是惊讶。自古以来，炎国人都重视亲人重视亲情，与亲人失散之后都想找到自己的亲人。

可眼前这对姑侄，柳同志长大了不想找也就算了，连这么个小孩子也不想找。

方政委不甘心，他又说道：“铁蛋，他们虽不是你爹娘，但他们是你爹娘最亲的人。若是他们知道你在，一定也会想找到你的。等到你的亲人之后，会有更多人疼你的。”

“姑姑也疼我，我只要姑姑就好。”铁蛋拉着柳仙媱说，明确表达他的意思。

方政委没办法，他向看柳仙媱，似乎想让柳仙媱劝铁蛋。可柳仙媱自己都不想找，她更不会去劝铁蛋找。

见柳仙媱这说不通，方政委看向跟着铁蛋一起回来的村长。方政委给村长使眼色，村长只好劝柳仙媱。

“小柳啊……”

村长叫了柳仙媱，可他没想好要怎么劝就停顿了一下，柳仙媱便直接跟村长说道：

“张叔您别再说了，我不想找。铁蛋他不想找，我也不会勉强他。”

柳仙媱又看向方政委说道：“方政委，我知道您的心思。可我们真的不想去找那些从未谋面的所谓的亲人。”

“我们不知他们是好是歹，若是遇到好还罢了，若是遇到不好的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找罪受。我们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了。”

“再说了，他们未必希望我们去找他们，去打扰他们。”

在柳仙媱看来，人与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光靠血缘是不够的。连亲生父母和孩子之间都是如此。

那些父母在孩子丢了之后领养了别的孩子，等亲生的找回来，他们都宁可疼领养的，也不疼亲生的。这种事见多了。

柳仙媱她又不是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和铁蛋，何必去找那些不知好歹的亲人，给自己和铁蛋找麻烦呢。若找到的那些亲人是好的还罢了，若不是好的是极品；那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不论什么年代，都有极品存在。

如此想，柳仙媱继续说道：“我现在是村里卫生所的大夫，我有工作有工资，虽不多但养我自己和铁蛋已经够了。我们不想麻烦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打着亲人的旗号来对我们指手划脚。”

她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不仅方政委听明白了，村长也听明白了。但一向重视亲人亲情的村长还是不能理解柳仙媱和铁蛋不想寻亲的想法。

“他们是你们的亲人，怎么能说是麻烦呢？”村长皱着眉说，不认同柳仙媱的说辞。

柳仙媱却有自己的坚持。

“我们承认他们，他们才算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不承认，他们便什么都不是。村长，像李老驴家那样的亲人，若是您，您想要吗？”

村长听到柳仙媱提到李老驴家，他顿时哑口了。李老驴家那样的人家，他可不能跟他们做亲人。

要在村里生活，自然要将村里的事打听清楚。搬下山住到村里这几天，柳仙媱已经将村里的人和事都打听清楚了。

村里的极品不少，但最极品的就是李老驴家。

李老驴家，除了已经被净身出户李二桥家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顶级极品。就连当年被亲爹亲娘卖了换粮的李草儿也是个极品。

李草儿是被李老婆子给浇脑，被卖了还整天想着娘家。当了婆家贼，偷婆家的东西贴补娘家。昨说冬天的时候偷了家里冻肉带回娘家，被婆家发现被打了顿。被打狠了好几月没回娘家了。李老驴家根本没人去看她。

倒是李老婆子整日念李草儿不孝，都不回娘家。

李二桥家已经被净身出户分出去了，李老婆子还三天两头去李二桥扒东西。李二桥家家徒四壁没什么好扒的，她就连李二桥砍的柴火搬回去了。

方政委见村长不说话了，也猜出那李老驴家不是什么好人家。

方政委还不死心，他说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跟李老驴家那样，你们还没见过你们的亲人，或许他们不是那样的人。或许他们是好人，他们也会疼你们。”

“您也说了，是或许。既然是或许的事，就是不确定。我们何必用我们现在安稳的生活去赌那不确定的事呢。我们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不好吗？”柳仙媱反问方政委。

论讲道理，她也有长篇大论。

也是因为她知道方政委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她才会这么说。若是遇上那种不讲理的的人，她就不会是这么处理了。

方政委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柳仙媱给说服了，因为他也觉得拿现在安稳的生活去赌那五成的可能，实在是很冒险。

方政委赶紧赶走脑海里念头，他可没忘记正事。

方政委说道：“柳同志，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的意思，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

方政委终于不再委婉劝说，直接让柳仙媱配合。

柳仙媱看着方政委，她神情严肃说道：

“我知道您是不放心我和铁蛋，想调查我和铁蛋的身份。你们想要我们配合，我们当然愿意配合；但是我们必须强调一点，那就是我们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也不希望他们知道我们。我们不想被打扰，如果方政委您能答应我们的条件并且做到，我们愿意配合。”

“当然，若是方政委你们做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柳仙媱并没有因为方政委说要她们配合她就无件去配合。她们又不犯人，就如方政委所说的，他们不能违背普通老百姓的意愿。

方政委对柳仙媱说的话，提条件已经不惊讶了。虽然才见面不久，但方政委也是有见识的人；知道柳仙媱和现在的普通百姓不一样。

方政委觉得柳仙媱提的条件不难办到，他们只是想调查柳仙媱和铁蛋的真实身份而已，对于柳仙媱的条件，他们只要不将他们的身份公布出去，想来那头也不会知道。

方政委郑重说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您请稍等一下。”柳仙媱起身带着铁蛋一起进屋，没一会两人再出来，手上都拿着东西。

柳仙媱将东西放到石桌上：“这是老道收养铁蛋时，包裹着铁蛋的襁褓。这是当时铁蛋身上带的银锁的图画。”

“铁蛋将银锁拿出来给方政委看看。”柳仙媱跟铁蛋说，铁蛋将银锁从衣服里抽出来给方政委看。

柳仙媱画了银锁的图画，她没打算将铁蛋的银锁给方政委带走。

方政委拿图画对照着铁蛋的银锁看。确认银锁和图画一样，他才让铁蛋将银锁收回来、

方政委是个聪明人，知道柳仙媱既然给了图画就不会再给银锁，所以他没问要。

方政委又看了襁褓，襁褓的布料很好，不是普通的麻布棉。方政委收起来，没说什么。

“柳同志，你的呢？”

柳仙媱将两张纸，一张陈旧一张崭新推给方政委。崭新的纸张压着陈旧的纸张，崭新的那张是展开的，陈旧的那张是折起来。方政委伸手要拿，柳仙媱却没有立即松手。

方政委疑惑看向柳仙媱，柳仙媱与方政委四眼相对，柳仙媱再次说道：“方政委，请您记得，我不希望被人打扰，任何人。”

柳仙媱再次强调，方政委心里更加重视。他再次郑重说道：“当然，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我不会食言的。”

柳仙媱松开手，方政委拿起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