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16岁那年暑假由纪子在餐桌上问过他们的有关未来的话题,这几天一直萦绕在阿遥的脑海中。仙道彰的求婚,让阿遥下意识地抗拒。和仙道彰成为男女朋友之后,阿遥一点点地了解到仙道医生和他妻子,也就是仙道彰父母的情况。家族传承的医院和公司,偏偏他又是独子。哪怕仙道医生夫妇对自己再友好,阿遥也很难想像,真正进入这个家庭之后,她需要在家庭责任和个人理想面前做出怎样的抉择。
“如果我是你,就果断答应他的求婚。然后和他一起走向未来。”幸子在吃饭的时候对着阿遥幻想道,“多么浪漫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简直就像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
“可是公主和王子结婚后,她既不能打篮球,也不能做医生,只能天天穿着漂亮的裙子到处交际喝下午茶。”阿遥语气平平地回道。
“这样不好吗?”幸子双手捧着脸,一脸梦幻地感叹,“公主负责貌美如花,王子负责开疆拓土。女人征服了男人,男人征服了世界……”
“可是我不愿意。”阿遥严肃地看着这个大学的朋友,“幸子,我不愿意。”
幸子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坚定而理性的女孩子,不禁嗫喏,“可是仙道他,他那么爱你……你不爱他吗?爱一个人不就是可以为对方牺牲一切吗?何况,又不需要你牺牲什么……”
提及感情,阿遥有些怔愣。
爱一个人,就要为对方牺牲一切吗?可是由纪子阿姨和隼叔叔分明就不是这样。
想到由纪子,阿遥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和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谈一谈。
“松下同学,松下同学在吗?”宿舍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管理员。
阿遥连忙趁机中止和幸子的话题,去开门。
“松下同学,有电话找。”
“啊咧?”平时由纪子几个打电话都是直接打到宿舍里面来的,怎么今天会有打到管理员那边的电话?阿遥有些摸不着头脑,直接跟着管理员到接待室听电话去了。
“你好?”
“阿遥,是我。”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隼叔叔?”阿遥有些诧异。隼虽然对他们几个小辈也很关心,但是因为工作原因,他几乎没怎么直接和自己交流过。上一次的谈话,还是隼好不容易回了趟国,被流川枫和樱木花道两个的成绩气到头痛之后,拜托自己给两个学渣补课的时候。
“阿遥,突然打电话来,非常抱歉。”流川隼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疲劳,“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隼叔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隼的话让阿遥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由纪子她……去世了。”隼有些哽咽,“我必须要回国处理她的后事。但是,小枫他在比赛中出事了,现在情况很不好。我能不能……请你来帮我看看他。”
“松下同学?”管理员看到阿遥挂断电话后还在原地站着,忍不住关切道,“松下同学,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遥朝管理员勉强一笑。
“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诶。”管理员有些担心。
阿遥冲她摇摇头,想要离开,却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松下同学!”管理员慌忙把她扶到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谢谢。”阿遥勉强地开口。
“松下同学,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管理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但是我想这个时候最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好好地解决问题,不是吗?”
阿遥握紧了茶杯,听到管理员的话,忍不住抬头,只见对方半是安慰半是鼓励地看着自己。她不禁喃喃,“是啊,我要冷静下来,必须冷静下来……”
阿遥深呼吸了很久,终于一片空白的脑子有了一点点反应。她放下茶杯,急匆匆地跑回宿舍,也不管幸子在旁边怎样询问她,拿起现金收拾了一点简单的行李就跑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阿遥坐上了前往洛杉矶的最近的一趟航班。
UCLA的医疗中心。
樱木花道一脸桀骜不驯地站在诊疗室外面,听着白皮教练的怒骂。
“你知不知道被禁赛三场对你接下来的职业发展影响多大啊?没脑子的蠢货。比赛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别人只是犯规,你倒好,直接斗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队员?”
“说够了没有?”樱木花道冷冷地盯着教练,眼神里的杀气把对方吓得直接噤了声。
“搞清楚,现在流川枫,你的队员,在被对方撞到骨裂的情况下,还给你的球队拿下了决胜的一球。你不去为他讨回公道,倒是有时间在这里聒噪。”
“你是想也和那只鲨鱼一样,被我揍扁吗?”
“你!你简直不可救药!”白皮教练哆嗦着嘴唇,指了樱木花道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直接愤愤然离开。
樱木花道坐了下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有些担心地看向诊疗室。
“哥哥。”自家亲妹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遥?!”樱木花道震惊地站了起来,看着突然出现在医疗中心的妹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阿遥奔到樱木花道面前,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由纪子阿姨怎么了?流川怎么了?”
“是不是那个死老头给你打电话了?”樱木又惊又怒,“我明明警告过他不许跟你说的!”
“哥哥。”一路奔波,来到亲人面前的阿遥终于哭了出来,“你知道由纪子阿姨对我有多重要的,还有流川,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隼叔叔打电话给我,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阿遥,情况太乱了。”樱木花道叹了口气,“告诉你有什么用呢?你看你,来了这里,除了让大家更加担心以外,还能干什么。”
“可以让她和小枫谈谈。”
流川隼走到樱木兄妹面前。他的面容和流川枫有六分相似,相较于流川枫那种精致的漂亮,隼更多是一种威严的帅气。长年的外交生涯,让他的气质有些官方,但面对樱木兄妹,他还是柔和了眉眼。
“阿遥,可以和我聊聊吗?”隼温和地问道。
“喂,老头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樱木花道拦在阿遥面前,一副防备的模样。
“哥哥。”阿遥拉下樱木花道拦着自己的手,直接越过他跟隼说道,“隼叔叔,我们去楼下找个地方吧。”
两个人相携而去,气得樱木花道直接踢了一脚走廊上的垃圾桶。
医疗中心的咖啡馆。
隼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慢慢地开口,“阿遥,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现在,我要一件一件地讲给你听。”
“由纪子她是在去底特律调查一桩跨国公司受贿案的时候被人谋杀的。那个时候,小枫正在打比赛。本来这次比赛如果他顺利的话,接下来明年就会去参加NBA的选秀。但是听花道说,这次比赛他们的对手恶意犯规,导致小枫出现了严重的骨裂。目前医疗中心的诊断结果是,需要手术,而且手术有较大的风险,可能从此以后只好退役。花道这个孩子,因为小枫的事情,跟对方队员在球场上斗殴,被禁赛三场。”
隼简短而清晰的话,让阿遥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明明在前不久,由纪子阿姨还在关心她和流川的关系,小心翼翼地计划着带她一起来洛杉矶看流川和哥哥的比赛……明明,流川和哥哥一片大好前途,只等着走到那个最终的舞台上迎接他们的时代……
明明……所有的一切在接到隼的电话之前还好好的。
阿遥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已经痊愈的幻觉疼痛好像在这一刻卷土重来了似的。她捂住自己的肺部,深深地呼吸着,终于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她看向自己对面这个平时保养得当,这段时间却愈显苍老的男人,“所以,我能做什么呢?”
“我和由纪子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未来还很长,有充分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难免对小枫有所忽略。幸好,有你和阳子的陪伴,那个孩子才不至于太孤单。”隼眼神黯淡,“等到我们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作为丈夫和父亲,我并不合格。小枫进医院后,由纪子的事情没有瞒下来……他看到了新闻。”
“小枫他现在已经出现了心理问题,接下来的治疗会很不乐观。医生建议,最好有他信任的人在身边陪伴,帮他渡过这个难关。这个人不是我,也不是花道。”隼自嘲地笑了笑,“而是由纪子和你。”
“我这个父亲确实当得很失败。”
“隼叔叔……”阿遥有些失神。
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儿子在睡梦中念着名字的姑娘,惨淡一笑,“我知道现在对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很过分。但是请原谅一个父亲的私心。”
阿遥垂下眼睛,沉默无言。就在隼再要开口说话时,她抬起头朝隼笑笑,“隼叔叔,先让我去看看流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