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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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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查房的时候,出现了一点不大不小的状况。

先是一个重症监护室转移出来的男人出现了术后并发症。他的孩子和他一样,是从事件发生的现场被运送到医院来的。来的时候,这个10岁左右的黑人男孩因为被他的父亲保护得不错,只是伤到了腿。但即使是这样,对于这个家庭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一家三口,只有男孩的母亲因为当天没有去下城区,安然无事。但是显然丈夫和孩子的遭遇已经让这个女人濒临崩溃。

当他们不得不给这个女人下达她丈夫的病危通知书时,她终于失去了理智。女人在病房门口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阿遥几个不得不试图控制住这个身处绝望当中的女人,以免她影响到病房里的几个孩子。然而,她们低估了一个非正常状态下的、肥胖的黑人女人的力气。来查房的都是女医生,几个人合力都没法制住她,场面一时之间混乱了起来。

阿遥试图去抓她的手臂,却一时不察被她推倒在地。

Ella一阵惊呼,下意识地松了手,跑去扶阿遥,却不想因为她这一举动,导致那个女人直接挣开了剩下两个医生,打翻了药水和其他工具。病房门在她挣扎时被推开,房内都能听东西掉落在地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快,快去叫人。”阿遥见女人打翻一地东西之后,往外面跑去,赶紧朝还在呆站着的两个女医生喊道。姑娘们如梦初醒般跑了出去。阿遥在Ella的搀扶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了疼痛。

Ella对她上下检查一番,才发现阿遥的手掌心和膝盖在刚刚的推搡中出现了擦伤。

“Alice,你得赶紧去处理伤口。”Ella皱着眉头说道。

阿遥摇了摇头,看看一片狼藉的病房门口和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拿过一瓶幸存的酒精对着伤口浇了上去,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头脑瞬间无比清醒。她抓住Ella的手臂,“先清理病房,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Ella见状叹了口气,只好蹲下身子跟她一起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两个姑娘把病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刚刚一同查房的同事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

“你怎么过来了?”看到这个时候跑到病房来的流川枫,阿遥有些头痛。

“流川刚刚帮我们解决了麻烦。”想到刚刚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帮忙制服失控病人家属,像个超级英雄一样的流川枫,这个姑娘眼神都亮了起来。

但此时的流川枫眼里只有阿遥的伤口。

他走过去,握住阿遥的手,看着被擦出来的血丝,眉头紧紧地皱着。

“我没事。”在同事面前,阿遥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低声说道。她转头看了看病房里还没有缓过来的孩子们,眼神有些担心。

流川枫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病房,又转向扶着阿遥的Ella,礼貌但疏离地对她说道,“麻烦你,带阿遥去处理一下伤口。”

“不行。”

“听话。”流川枫低头看着她,“这里交给我。”

许是男人镇定而自信的眼神安抚住了她。和流川枫对视了一会儿,阿遥塌下了肩膀,老老实实地跟着Ella去处理伤口。

回到办公室后,Ella帮她上药的过程中时不时觑她一眼,等她发现时又假装什么都没干似的转移视线。

阿遥见她这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想问什么就问吧。”

Ella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

“Alice,你和流川是什么关系啊?”

“家人。”

“结了婚的那种吗?”Ella惊呼道。

“……大概算是非血缘的兄妹吧。”阿遥无语地说道,又有些莫名的郁闷。

“兄妹?他难道不是在追你吗?”在美国长大见过很多非血缘多子女家庭的Ella十分诧异,“他看你的眼神一点都不像是兄长看妹妹的眼神啊。”说着,Ella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阿遥被她的眼神看得直想扶额,“我们不是一个家庭中的那种非血缘兄妹。”

“哦,就是你们常说的青梅竹马吧。”Ella恍然大悟,继而颇感兴趣地问道,“那你对流川是什么感觉?这可是全美国超模们最想睡的男人之一诶。你不想睡他吗?”

“你在说什么啊?”阿遥被这个姑娘的直白震惊得张口结舌,脸腾地一下就红得透透的。她猛然站了起来,僵硬地对Ella道了谢,以要继续查房的理由飞快遁走,留下Ella在原地一头雾水。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阿遥看到好几个护士不自觉地在门口逗留,一脸迷醉地看着里面。她悄悄地走过去,只见病房里面,流川枫坐在孩子们的病床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睡觉。刚刚还充满了恐惧和混乱的病房,此刻一片静谧。

阿遥干咳了一声,几个护士反应过来,转头看到她站在身后,都有些不好意思。

“女士们,虽然我知道里面那位球星先生魅力十足,但是我们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履行好岗位职责,大家觉得呢?”

阿遥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姑娘作鸟兽散,然后走进病房。眼睛环视了病房一圈,只见几个孩子胳膊上和衣服上写着流川枫的名字,她便明白了这个男人是怎么哄孩子们的。

阿遥不禁轻轻地笑了起来。

听到声音,流川枫转过头来,与她无言对视。阿遥见他睡眼迷蒙的样子,心下一软,带着他走了出来。

“办公室里桌子下的第一个抽屉有家里的钥匙,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流川枫有些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查完房估计快零点了,来不及回去的。你先走吧。”阿遥轻轻地推了推这个男人。

流川枫见状也不再说话,乖乖地去了阿遥的办公室。

等到零点时分,阿遥终于结束了工作,带着一身倦意回到办公室,却见男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闭目养神,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流川枫瞬间睁开了眼睛,仿佛之前阿遥的交待都没有说过似的。

看着这个执拗地在办公室里等了她一晚上的男人,阿遥无奈的同时心中酸软,她叹了口气,在办公室里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又从抽屉里拿出公寓的钥匙,对流川枫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从医院到公寓,流川枫一路上像个尾巴似的跟在阿遥后面,默默无言地看着这个姑娘打开公寓的房门,摁开客厅的开关,又去厨房烧了热水,回卧室拿出被子在地上铺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充满了酸胀的感觉。

阿遥铺好床后,转身又拿出一套新的男士家居服,对流川枫说道,“赶紧去洗漱吧,好晚了——”

流川枫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把这个姑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遥,和我在一起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阿遥手中的衣服直接掉落在地上。她僵立在原地,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眼前,是他宽阔坚实的胸膛;鼻尖,是带着一丝消毒水味道的男性气息。这一切能够碰到闻到的,都在提醒着阿遥,刚刚她听到的那句告白不是错觉。

“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阿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流川枫默默地收紧了自己的怀抱,仿佛要把这个姑娘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坚定而直接地说道。

“流川,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怀中,阿遥颤抖着轻声问他。

“我知道。”

流川枫认命地叹了口气。从华盛顿到纽约,一路上流川枫都在被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着。哪怕知道阿遥不会去下城区,哪怕理智上明白待在纽约医院的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依然被一种不能再见到她的假想死死攥住。

这份害怕直到他跑进医院看到了活生生的阿遥,才终于消散了一点点。

曾经差点不能继续篮球梦想,也没有被打垮的流川枫,今天晚上,彻彻底底地被失去阿遥的恐惧打败。意外的事件,让这几年小心翼翼不敢多越雷池一步的他终于什么也顾不上了。

生命如此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从前已经是从前,他现在只想遵循自己的内心,把多年前没有说出口的话正式地跟阿遥说一次。

“阿遥,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我爱你。”

这句思考了很多年,准备了很多年,鼓足了他所有勇气的话,穿过长长的岁月,终于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晚上说了出来。而这句话说出之后,他觉得自己就像踩在云端一样,飘飘荡荡,只能等着怀中的姑娘做生死决断。

阿遥回答他的是长长的沉默。

这沉默让流川枫心慌意乱,又感到了一丝丝绝望和痛苦。他慢慢地松开怀里的姑娘,却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阿遥?”流川枫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想要帮她擦去眼泪,却被她一巴掌拍开手。

“你这个混蛋。”阿遥泪眼朦胧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是个混蛋。”流川枫低声说道。

“你明明说过,我只是妹妹的……”

“是我的错。”

“我现在才不要谈什么恋爱,我要在四年内拿下M.D.”

“我知道。”

“读完学位我还要考执业医师资格证。”

“我知道。”

“考完之后我还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拥有自己的诊所。”

“我知道。”

“还有,再过好几年之后,我——唔——”

流川枫捧上自己日思夜想的这张脸,温柔又无奈地堵上了阿遥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有点咸,还有点苦。

但是流川枫却觉得自己心里此刻满是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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