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位救下了我的大人告诉我他叫麟泷左近次，居住在对面的狭雾山上。他没有对我说太多，但是表示了明天回带我去投靠别的亲人。麟泷大人的出现让我觉得倍感庆幸，在他的帮助下我们一起将佑也安置在了父亲母亲的旁边。
望着这堆起伏的土包，我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在这里躺着的都是我的家人。
夜里还有很长尽管恶鬼被斩，我还是不免会感到无措，所幸麟泷大人开了口：“先跟我走吧。”
“真的非常感谢您。”今晚也已经数不清说了多少句这样感谢的话语，这样的感谢微不足道，但我仍旧在不断地传达着这样的感情。
于是我默默地跟在麟泷大人的身后走着，道路稍微有些昏暗，路上还会以时不时地踢到石子，晚间的风肆意地从我被割破的衣服洞上穿过，冷得人不禁打了个颤。
麟泷大人手里提着灯走在我前面，察觉到脚步有些跟不上，他很细心的放慢了点速度。那只恶鬼是我引来的吗？我不太确定，不过心里的恐惧并没有来得及滋生就被斩断了。
被带到了麟泷大人的家中的时候夜已经很黑了，只能靠着麟泷大人手上的提灯辨别周围的景色。
只能模糊辨别这里，似乎像是狭雾山上某一块山麓。一间木屋子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乍一看竟会觉得它似乎融进了黑夜里。房子四周布置的相当简洁，真要说的话就是基本没有什么装饰物。借着微弱的灯光并不能很快的探视清楚，而我只来得及看个大概，就被麟泷大人带进了屋内。
麟泷大人进屋就点了上了油灯，将屋内的情形看清楚。
我不敢添乱，只是乖乖地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动作，只是见他上下翻找着什么。过了会儿，不知道他从哪里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衫递给我，还顺便补充了一句：“将就穿下吧。”
拿在手上的是一件有着粉色小碎花的小衣服，我有点惊讶，但是还是点了点头。他把我领到了一间小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简洁，只有靠窗的床铺和斜对角的桌椅。
看上去有些空旷。
“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吧。”麟泷大人顺带安抚性的摸了摸我的脑袋。他那腥红的血色面具突然凑近我，可怖的感觉倒是没有，只余温暖绕在头顶久久不散。
“是。”我点头答应，看着麟泷先生走出去。
罩着一层红色面具的麟泷大人看上去凶恶，也许只是格外的不善言辞呢？也或许有一些别的原因，或许脸上有很严重的疤痕？
在麟泷大人走出去后，我换好破了的衣服立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但无论怎么翻滚都睡不着觉，思绪也无可抑制的不断发散着。平淡的生活就此发生巨变，我心里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着，可是却有几个画面不断的在脑海里重现。
是哥哥被恶鬼甩在墙上的画面，受伤的身体不断地流血。那画面直直的压迫着我的神经，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接着又是麟泷大人拿着刀斩鬼的画面浮现出来。
冰冷锋利的刀刃看上去还没有恶鬼的手臂粗，但就是那样看上去脆弱的刀刃竟是轻易地捅碎了那只恶鬼的肚皮，切断了它的脑袋。血液浸在刀锋间溅起血花的场景是那样的摄人心魄。
两个画面重复不停地交替在我的脑子里，怎么样都无法停下来。我只有破罐子破摔地放任自己脑袋去思考。
冷不丁的，我突然有了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我也可以学习斩鬼吗？
尽管我脆弱、矮小，有可能成为拖油瓶，但哥哥从小就告诉我说有志者事竟成。
我.....可以做到的吧？
有了想法就想去实施，于是我决定明天就拜师。
在心里不断地这样想着，没能抵过身体的抗议，就沉沉睡去了。
清晨的狭雾山被大片大片的白雾掩盖，安静下来时还是能听到几声鸟啼清脆回荡在山间。显然陌生的环境下我睡的并不是特别的舒服，所以早早地就睁开眼睛来。
因为心里记挂着，所以我没有忘记要做的事情，因此在准备早饭的时候我向麟泷大人提出了这个想法。
“麟泷大人！我想学习斩鬼！”
虽然是早上，但麟泷大人面上仍然带着那红色的天狗面具，除了让他看起来生人勿进外还有点麻烦的地方。那就是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无法去揣测到他的想法。
我说话的声量并不小声，我想他肯定是听见了，只是他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稳稳地就把碗筷端了过来。完全猜不透，只能非常忐忑地端坐在一旁。
“你想学斩鬼？”麟泷大人的语气听上去似乎不是特别意外，或者换个角度说叫做没有什么情绪。
我只能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看向麟泷大人：“是的！请您教导我吧！”
只是我才刚说完，他就马上道：“不行。”
听到答复我有些不解：“是因为我太小了吗？我会长大的！很快就会强大起来的！并不会做您的拖油瓶！”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了。
“斩鬼可不是你这种热血上头的小鬼做的事情，总之你赶紧吃完，然后我送你下山去。”
“我是认真的！并不是热......”我正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掉。
“既然有去处就不要学习斩鬼。”麟泷大人的口气似乎有劝说的意味，只是他吃饭也只是微微抬起面具，看上去并没有将我的话听上心里，“你婆婆大概在哪儿，我顺路将你送下山去。”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便有些气馁，乖乖地说了觅月婆婆的住处，恹恹地吃着这顿没什么味道的早饭。
如麟泷大人所说的那样，他要将我送回“亲戚”哪里，正是哥哥临终前说的，“去找觅月婆婆。”
！！！
这时我才突然惊觉到自己的幼稚，觅月婆婆还什么都不知道。婆婆年迈，哥哥走了我应该去照顾她才对。
稍微咽下去了一点急迫的愿望，但是可是我还是非常的想去斩鬼......
“稍微冷静点了吗？”走在路上的时候麟泷大人这样问我。
“对不起麟泷大人，但是现在我心里还是非常想学习斩鬼。”
我以为麟泷大人还会再说一点什么，可是他只是沉默着走在离我不远的身前，我也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直到眼前出现田埂，是婆婆的小屋到了。我站在门前，是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但当我转头，他已经不在我的身后了。
不得不说我有点难过，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都已经到了觅月婆婆这里，我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叩叩叩——”
没过多久里面就穿来一阵动作的声响，婆婆沉稳的声音透出来：“来了来了！”
听到这样活力的声调总感觉恍如隔世，湿意悄然涌上脸颊。婆婆惊喜的样子就这样撞进我的眼中。
“哎呀是小奈绪呀！今天来的稍微有点晚呢！”我听到这样亲切的语调实在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
“诶唷！这是怎么了！快快快些进来~”觅月婆婆开门时本来声音还带着笑意，看到我的模样估计吓了一跳。我想解释，只是张嘴就“嗝”了一声，眼泪流得更凶了。
觅月婆婆并没有笑我，只是小心地擦掉我脸上的眼泪，牵着我在凳子边坐下。
“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婆婆在这里呢，不着急~”婆婆的手轻柔的抚在我的头顶，“我们小奈绪最棒了对不对呀。”
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发条，我崩溃地埋在婆婆的膝山一个劲的哭：“哥哥，哥哥回不来了！婆婆！哥哥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呜！”
觅月婆婆好像被我的话惊到了，抱住我的手收紧了些，似是在静静等待我开口。
我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但是堆积了很久的情绪能一下子发泄出来我就完全收不住，等到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觅月婆婆的衣裳都已经被我打湿地差不多了。
她担心地看着我，我想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夸张，毕竟昨晚就哭了很久，没想到刚刚也没能控制住，眼睛既酸又涩，还有些发涨。
“佑也他......”半晌，觅月婆婆才试探地说起哥哥，她的眼眶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红红的。
于是我把昨晚的经历从回到家开始到被救走的全部过程都告诉了觅月婆婆，尽管述说的时候并没能特别顺畅的说完，好在磕磕绊绊的好歹还是全部都说了出来。
“我可怜的孩子。”觅月婆婆听完后心疼的抱住我，一会儿捏捏我的脸，一会儿揉揉我的头，“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有婆婆在的，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觅月婆婆这样说我感到心里暖暖的，不过我还是道：“婆婆您已经照顾我们很多了！”
“你这是不想婆婆照顾你吗？”
“不是的！”我立马止住了觅月婆婆的话头，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想。
看到觅月婆婆惊讶的神色，我赶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婆婆，我和哥哥都很感激您的照顾，我也没有觉得不能再接受您的心意，相反我非常乐意接受的！只是......”
话说到这里我有些为难，我想告诉觅月婆婆我想去学习斩鬼，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就像麟泷大人说的那样了，我考虑的一点都不周到，不仅让觅月婆婆提心吊胆的，而且觅月婆婆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如果我不幸再也回不来的话......
“小奈绪？”觅月婆婆唤住了走神的我。
我怔怔地盯着她看，觅月婆婆是非常的有精神，可是那些斑白的鬓发和满脸的皱纹让我没有办法将要离开的话说出口。我咽了咽口水反过身去抱了她一下：
“没什么，只是以后就只有我们了。”
不知道觅月婆婆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幸好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
今天婆婆没有让我做什么事情，或者说她总是担心我振作不起来，不停地关心着我的动态，我只是做了顿非常简单的晚饭。
总之潦草的就过去了，因为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我为我想出来的这个绝佳的主意而高兴，尽管这个决定大胆又危险。
但是我想斩鬼的决心并不曾改变，不管是哥哥还是婆婆，我都不想意外再次发生。
是的，想了一天，我决定待觅月婆婆睡着以后再次去狭雾山拜访麟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