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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挽狂澜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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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帝朝以来,鄂多察互市便是三方边境处的一座聚宝盆,无论西域番商还是中原行贾,但凡拒绝不了一个“利”字诱惑,都免不了来此淘金。

久而久之,这块法外之地受四方人气滋养,繁华程度水涨船高,甚至有直追河西道治府凉州城的架势。

也难怪西域番商一个赛一个地偷潜入境,不惜将人头送到玄甲军刀锋之下,也要来鄂多察分一杯羹。

谁也不知最先发起鄂多察互市的是哪方势力,但来往通商的胡人心知肚明,这背后少不了北律人与中原世家的默契,更有甚者,也许连河东道节度使都掺了一手。

正因如此,当鄂多察互市一朝换血,把守各处关隘的亲兵由身量魁梧的北律狼卫换成深眸碧眼的西域人时,来往番商嘴上不说,眼神交换时却免不了带上几分深重疑虑。

重重密云压在鄂多察草原上空,渐起的霜风不止带来骤降的气温,还有依照惯例前来交易的西域番商。随行马队延绵数里,将来自西域的稀罕玩意儿源源不断地运往草原腹地——宝石、香料、象牙、马匹,以及各色中原见不到的水果与番邦作物,将原本画风贫瘠的草原渲染得如珠似玉。

然而这繁荣之下隐藏着看不见的风雨与杀机,只因往年里,这些货物十成里有两成是作为过路关税“孝敬”给北律人,再从中原人手中换取大笔粮食,送往北律军中。

可以说,北律人敢在中原门户跳脚撒野,离不开鄂多察互市的支持。如此繁华的通商市场,却俨然成了大夏腹背的一颗“毒瘤”,于朔州城下猝不及防地捅了河东一刀。

但西域番商不在乎,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北律与中原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夹缝求存,只要有利可图,哪一方占上风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更有甚者,近两年来,西域诸国不断崛起,急需“血液”滋养国力。这种情形下,他们巴不得中原与北律掐成一团,好浑水摸鱼从中得利,因此没少往商队中“掺沙子”。

好比此番前来的大宛商队行首蝉封,就是这样一位兼具双重身份的暗探。

在此之前,大宛没少派出暗探潜入鄂多察,也送回不少卓有成效的线报。所有信息汇总一处,不难得知鄂多察背后的“庄家”是北律人,中原朝廷的世仇。

针对这一情况,蝉封做了充足的设想和准备,他甚至力劝大宛国主,放弃一直以来交好中原的国策,与北律人暗通款曲,以便在不久后的战事中,联手蚕食中原。

对此,大宛国主颇有疑虑,国中贵族们却全力支持。在他们看来,中原人只是一群孱弱无力的绵羊,不配拥有如此广阔富饶的土地。如今下手尚能分得好处,待得草原上的虎豹回过神,彻底亮出爪牙,他们或许连残羹剩饭都得不到。

很显然,抱有相同看法的不止大宛一家。与令人眼红的油水相比,数年前西域诸国联合订立的,与中原交好共拒回纥的盟约,早已随着回纥王都的踏平而散为烟云。

让各怀心思的西域商队没想到的是,抵达鄂多察当晚,一封请柬送到各方营帐,大意是邀请各国行商出席饮宴,落款没写人名,只用金粉与朱砂勾勒出一朵嫣然欲放的红色花朵。

那是自西域舶来的山茶名种,名曰:红桃。

“啪”一声,那方精美雅致,纸页上散发着馥郁幽香的请柬掉在地上。蝉封瞳孔凝缩到极致,脸上的神色近乎恐惧。

放眼西域大地,只有一人会送出这样精美的请柬,也只有一人会在请柬上落下这样的印鉴。

红桃王后。

这位王后崛起的时机不太好,正值摩尼教盛行西域、说一不二之际,想从庞然大物的牙缝中夺食,难度不会太小。但话分两头,危机同样意味着机遇,若不是有摩尼教这个靶子树在前头,拉了一箩筐的仇恨,红桃王后也没那么容易同时拉拢如此之多的国主,将大半条西域商道收入囊中。

然而,比起富可敌国的财富,红桃王后最具威慑力的,还是她手中掌握的“神兵”。

“我问过西域来的胡商,谁也不知这位红桃王后的身份来历,有传言说,她根本不是活人,是从九幽冥界爬回阳间的亡魂。她麾下有一支鬼魅组成的军队,谁敢与她作对,就会被嗜血的恶鬼夺走性命。”

不甚起眼的营帐中,一名家仆向盘坐案后的男人低声禀报。男人姓庾,单名一个昭字,正是京中四大姓之一“颍川庾氏”的旁支子弟。

这支庾氏旁系扎根太原府,与河东裴氏素有姻亲,有家族积累,又有地头蛇照拂,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不过这一支庾氏旁系的家主显然不满足于“不错”,仗着身后靠山,将手伸向粮食生意,这些年囤积居奇、贱买贵卖,很是攒下了一盘家业。

然而人心如海川,永远没有填满的时候,所以庾昭来到鄂多察互市,按照约定将新一批粮食交接给北律人。

可他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不可一世的北律人竟然从鄂多察互市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面肃杀的番胡亲卫,且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红桃王后,”庾昭玩味着这个名字,曲指敲了敲案沿,“我听说过她,这女人一向在丝路以西活动,且热衷与摩尼教作对,什么时候把手伸到鄂多察了?”

“属下不知,”家仆中规中矩道,“属下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位红桃王后是半个多月前来到的鄂多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一夕之间,就夺下鄂多察的控制权,将北律人赶出此地。”

庾昭面露沉吟:“掌控鄂多察后,她可有做什么?”

家仆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将各处关隘换成自己人,其他一切照旧,就连咱们的交易也没多问。”

庾昭往后倚上隐枕,眉心好似刻了一道褶皱。

“从这位红桃王后的行事来看,她并不打算改变鄂多察的,现状只想□□。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她掌控鄂多察的目的与北律人一样,想从这里得到自己需要的。”

家仆恍然:“郎君的意思是,红桃王后也是为了粮食来的?”

“或许是粮食,或许是钱财,也可能是别的……比方说,供养军队的武器和伤药,”庾昭列举着可能性,“不管她想要什么,庾氏,都能给。”

家仆将这话放在脑子里琢磨片刻,领悟到“不过是生意伙伴,只要能赚钱,不管是北律人还是红桃王后没什么分别”的暗示意味。

他跟随庾昭多年,长袖善舞、笼络人情是一把好手,既然领会了自家郎君的意图,立刻打蛇随棍上:“既如此,可要属下准备一份厚礼,送给那位……王后殿下?”

庾昭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有着同样想法的不止庾昭一家,从接到红桃王后请柬到夜色降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已经有六七份礼盒送进红桃王后的营帐中。

这位王后殿下身份神秘,行事却颇高调,刚到鄂多察就在水草最为丰美的地段立起大帐,金色帐篷好似一座可移动的微型宫殿,四角垂落五色外罩,顶端用最上好细致的羊绒染色,织成一朵红色山茶。

那是红桃王后的徽记。

大帐周遭少不了严阵以待的番胡亲卫,闲杂人等不能擅闯,礼物却是来者不拒。这般海纳百川的做派让各方势力长出一口气,毕竟,一个贪婪有所求的女人,远比无欲无求的上位者好对付得多。

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也印证着他们的猜测:夜色降临后,接到邀约的商队行首陆续来到红桃王后的大帐,严防死守半月之久的帐帘两边掀开,帐中射出明月般皎洁柔和的光辉。

那是来自东海的夜明珠,悬在大帐顶端,一颗足有小儿拳头大小,纯白如月,光照满室。

堪比微型宫殿的大帐早已布置好坐席,一应用具皆是纯银打造,镶着赤红或是海蓝的猫儿眼。美貌胡女穿行其间,将准备好的菜肴酒水摆上席案——酒是绯红如血的葡萄酒,盛在半透明的琉璃杯中,好似浮着一汪红玛瑙。

菜肴则是新宰的牛羊肉,撒上西域舶来的香料,架在火上烤得外焦里嫩,再辅以草原罕见的新鲜蔬菜与瓜果,就是用来款待各国国主也绰绰有余。

庾昭坐在右首第二位,他原本担心红桃王后会在酒菜中动手脚,谁知人家早有准备,但凡入口之物皆用纯银制具盛装,倒显得庾郎君的担忧十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试着尝了一口切成细丁的牛肉,先前不解为何要将新鲜牛肉切得如此细碎,尝过才知道,这牛肉非烤非炖,竟是用一种从所未见的方式烹熟的,外表焦香酥脆,内里却鲜嫩多汁。牛肉中间杂菌菇细丁,既有菇子的脆嫩鲜香,又吸饱了肥腴肉汁,味道之鲜美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被菜色惊艳,正一口牛肉一口美酒,忽听偌大的营帐里安静下来,懵然抬头,就被突如其来的光晃了眼。

那是个极年轻的女子,穿着繁复华丽的大红长裙,据说是从西域宫廷传出的式样,织锦裙摆浮光潋滟地铺落满地,好似一朵惊艳盛世的花儿,摇曳生姿地到了近前。

女人脸上罩着赤金面具,图案是一只慵懒的猫儿。面具遮得住五官,却挡不住她身上的艳光,刀锋般凌厉逼人,竟让每一个注视她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试图偏头躲避。

她没有寻常胡女那般的碧眸金发,黑色长发光可鉴人,簪环佩饰一应俱无,只以一只小小的赤金冠冕绾起长发——冠身形如花枝纠缠,正中结作茶花图案,镶了颗拇指大小的鸽子血。

殷红宝光映照眉心,那女子嫣然一笑,目光成了比长刀更锋利的凶器,转瞬屠戮全场。

周遭一片死寂,没人能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开口。直到那女子旋身落座,用流利的回纥语微笑道:“感谢诸位今晚赏光。”

才仿佛解开魔咒,也令一干宾客长出一口气。

在西域胡商口中,红桃王后是一个容色倾城,又手段狠辣的女人。她像胭脂和香水一样妖娆,却兼具毒药和匕首的危险性。

庾昭被族中亲长派来交接“货物”,旁的本事或许并不突出,长袖善舞和识时务却是拔尖的。他做好准备,用刻意放低的姿态赢得红桃王后的友谊,却没想到居然有人不信邪,不惜众目睽睽之下挑衅红桃王后的权威。

这位“英雄”就是来自大宛的商队行首,蝉封。

他其实并未亲眼见识过红桃王后的手段,却没少听说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此时打了照面,想要投石问路——试试对方斤两,也无可厚非。

当然,蝉封没蠢到亲自出面,而是授意副手。于是,当众人欢场做戏觥筹交错之际,只听“砰”一声,却是那位副手借酒装疯,将一只纯银酒壶扫落在地。

帐中倏尔安静下来,侍女躬身上前收走酒壶,却被他挥手驱退。

“我从很久以前就听说过鄂多察互市的名字,我以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应该是一位魄力非凡、杀伐决断的勇士。”

“我怀着最真挚的诚意,前来结识最为不凡的勇士,结果却大失所望。”

这个开头实在不怎么不友好,只听呛啷一声,却是扶刀护卫于红桃王后身侧的亲卫将长刀拉出半截。

刀锋反射着夜明珠的光辉,森然好似严霜裹体。

红桃王后抬起一只纤细的手,手背上覆着一层极轻薄的纱绫,每一寸料子都严丝合缝,仿佛贴身的第二层皮肤。

她的姿势无上优雅,真的像一位宫廷王后,亲卫却如同得了不容置疑的指令,收刀恭立于一旁。

“很有意思的论调,”红桃王后扬起脸,面具下露出小巧圆润的下巴尖,“请您说下去。”

副手只以为她底气不足,越发得了意,开始还存了几分试探之意,此刻却有些口无遮拦:“在我们大漠,不管沙场还是生意场,都是靠拳头说话的。”

“一个女人,就该躺在家里服侍丈夫,出来做什么生意?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在我们大宛……”

蝉封听得不对,回头厉斥:“够了,住口!”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那优雅微笑的女人拎裙起身,大红织锦长裙飘过案席,艳丽得晃人眼目。庾昭却眼尖瞥见,那女人缩在舞袖中的莹白指尖勾着一只赤金酒壶,看上去分量十足。

副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骤然一黑,耳畔好似炸开旱天雷,震得太阳穴嗡嗡作响。

半晌,他在一众宾客的大呼小叫声中回过神,伸手摸到满把血迹,这才意识到额头被那女人猝不及防的一击砸破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爆头,于穿行大漠的勇士而言,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侮辱。副手既愤怒又恼火,一时忘了蝉封的叮嘱,张口就用番胡语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话音未落,红桃王后绷着一张小巧下颌,抬手就是三连击。金壶的材质倒算不得坚硬,但壶身上嵌着名贵的鸽血红宝石,生生在脑门上豁开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沿着鼻梁将还算英挺的面孔切割三瓣。

再强壮的身躯也禁不住这般爆头,副手眼前奓开金花,身不由己地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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