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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挽狂澜回(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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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菁菁虽禁足府中,外间动静却瞒不过她耳目。好比龟兹长公主苏珊娜抵京的消息,就经由暗桩的手,第一时间送到长公主手中。

她当晚睡了个踏实的好觉,第二日天不亮便梳洗理妆。绘竹捧着妆匣侍立一旁,几次想插手帮忙,都被何菁菁挡了回去。

“殿下生得真是好看,只是这衣裳似乎艳了些,”绘竹小心翼翼道,“殿下闲居府中,妆容不必过分浓重,可要改换清淡些的胭脂?”

何菁菁觉着这话耳熟,思忖半晌才想起,是何元微。

当朝恒王自诩清贵,不喜浓彩富丽,最爱看她做清淡打扮,或闲坐花丛,或独立山水,风飘衣袂长发翩然,便是一道绝佳风景。

但何菁菁不喜欢。

她钟爱浓丽明艳的色泽衣饰,对何元微“清水出芙蓉”的那套嗤之以鼻——倒不是说清淡雅致不好,她不喜的是旁人将意愿与喜好强加于自己身上。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本宫的主了?”何菁菁语气不重,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凛冽,“今日之后,你不必在内院伺候了,出去吧。”

绘竹大惊,忙不迭跪下:“奴婢不知错在何处,求殿下看在奴婢伺候多日的份上,宽宥一回。”

何菁菁不喜欢旁人下跪,但她不介意让绘竹多跪一会儿:“许多事,你从一开始就错了,自己不知道吗?”

绘竹错愕地睁大眼。

何菁菁于是将话挑明:“临回京那晚,是你在外值夜吧?何元微能悄无声息进得本宫房中,固然是南衙禁军值守不力,可你这个贴身女婢心里装着谁,又听命于谁,还需本宫说破吗?”

绘竹冷汗涔涔,目光不安闪烁。

“本宫不曾问罪你,是不想为难一个生死不由自己的可怜人,但你若据此以为,本宫脾气软好糊弄,那便错了主意。”

何菁菁对镜梳理着缎子似的长发,悠悠道:“我言尽于此,你今日便回恒王府上。若我回来后见着你……浣云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听说过吧?”

绘竹大约听说过,再说不出话来,伏地拼命叩首。

她太惊恐,没听出长公主的言外之意,直到半个时辰后,宫中内宦登门府邸,宣长公主入宫觐见,她才恍然有所了悟。

***

长公主这一日的妆容比当初入宫请罪还要隆重,长发绾作清雅如仙的飞天髻,除了珊瑚玉钗,额前碎发反绾头顶,以白玉梳固定。脑后佩有一对赤金长簪,流苏垂落,摇曳生姿。

当她步态娉婷地步入含元殿时,所有人眼前一亮。哪怕不是头一回相见,长公主“光艳动京城”的风姿依然令人心驰动荡,连同为美人的龟兹长公主苏珊娜也分不去丝毫注意。

但她说的话可以。

“尊贵的阿芙娜殿下,好久不见,”她毫无避讳地唤出何菁菁的教名,“当日告别时我就说过,你我还会再相见的。”

何菁菁转向她,在龟兹长公主碧水清湖般的眼眸中看到深重的敌意。

她与苏珊娜不算陌生,一个是最得教王“宠信”的圣女,一个是深受倚重的大光明使,昔日同处摩尼总坛,勉强称得上“点头之交”。

可惜这“交情”虚得很,连聊胜于无的窗户纸都不如,轻轻一戳便破了。

“尊贵的苏珊娜殿下,”何菁菁似笑非笑,用同样的语气回敬道,“确实,好久不见。”

神启帝已然知晓苏珊娜的来意,却故作惊讶:“苏珊娜公主,你叫镇宁什么?”

“阿芙娜,这是贵国长公主在回纥时的教名,”清透薄纱遮掩不住曼妙的口鼻轮廓,苏珊娜勾起嘴角,“当然,那时的她还有另一重身份。”

“不知尊贵的中原皇帝是否听说过,摩尼教王身边有一位深受宠信的女子,还被他封为——摩尼圣女?”

神启帝久居深宫,不曾听过什么圣女,但他知道摩尼教。昔日回纥盘踞西域,屡屡进犯西北边陲,背后少不了此人唆使。神启帝对摩尼教王没好感,对他身边的“圣女”也一样。

正因如此,神启帝才吃了一惊:“公主何出此言?我大夏长公主,如何成了摩尼圣女?”

不光神启帝,朝堂百官亦有此疑问,一时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长公主身上,有疑惑有猜忌,亦有隔岸观火的漠然。

何菁菁从诸多目光中捕捉到一丝隐含担忧的视线,她诧异望去,恰与来不及收回的桓铮看了个对眼。后者有些错愕,更多却是纯然的关切。

何菁菁心头熨帖,冲他弯了弯眼角。桓铮将这当作“无需担心”的暗示,强行按捺住出列进言的冲动。

“尊贵的大夏天子,您也许不知道,早在这位长公主殿下嫁入回纥王宫的第一晚,就向摩尼教王投了诚。”

苏珊娜的汉话说得极流利,声音亦是清脆,即便是站在角落里的官员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向教王表忠心的诚意,诸位应当不陌生,就是曾让贵国玄甲军损失惨重的——投石机!”

她话音落下,偌大的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年初那场战事给朝堂文武留下极深刻的印象,玄甲军接连失利更无异于砸落含元殿的重石。这是继三年前天子被俘、险些叫开国都城门后,大夏国运再一次面临风雨飘摇的动荡,但谁也没想到,背后的始作俑者竟是和亲西域的长公主殿下!

何菁菁的身世虽然隐秘,知道的人却不算少。她并无天家血脉,之所以能受封长公主,全凭替嫁和亲、以一身平定边陲的功勋。

倘若她当真与回纥人沆瀣一气,更成了摩尼教王亲封的圣女,与通敌叛国有何区别?

又有何颜面顶着长公主尊荣,在大夏国都耀武扬威?

百官难以置信的注视与窃窃私语中,神启帝的三分做戏转为了七分真怒:“镇宁,苏珊娜公主所言可真?”

何菁菁早有准备,微笑挑眉:“圣人不必动怒,可否容镇宁请教苏珊娜公主几个问题?”

神启帝神色狐疑,在她与苏珊娜之间来回打转“朕,准了。”

何菁菁理了理袍袖,好整以暇地转向苏珊娜:“公主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实在令本宫无言以对。”

这话乍听上去像是认了苏珊娜的指控,后者却了解何菁菁的做派,刹那间绷紧心弦,总觉得她下一瞬会杀个回马枪。

果不其然,只听何菁菁笑吟吟地反问道:“苏珊娜公主描述具体、细节翔实,只是你如何知晓?莫非本宫向教王投诚之际,你就在一旁听着?”

“敢问殿下,你是龟兹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回纥王庭?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摩尼教王身边的?”

桓铮于电光火石间领会了何菁菁的深意:与针锋相对的回纥相比,龟兹与大夏的关系要缓和得多,虽未旗帜鲜明地投诚,却也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

若非如此,当初龟兹王递交国书入京朝贡,也不会第一时间得到礼部批复。

可若龟兹人首鼠两端,一边向中原示好,一边又将自家公主派往回纥,与摩尼教王暗通款曲,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纵然朝堂文武自诩仁厚,不与苏珊娜一般计较,此等墙头草的证言的可信度,也得打上一个折扣。

想通个中关窍,桓铮绷紧的后背松弛下来,擎等着看龟兹公主如何回答。

苏珊娜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与何菁菁相识多年,对彼此的手段十分了解,很清楚对方会从哪个角度发动反攻,也做了充分的准备。

好比眼下,她便收敛笑意,清水妙目染上悲戚,委屈与无助显露无遗。

“尊贵的大夏天子,您有所不知,我确实去过摩尼总坛,却不是作为教王的贵客,而是充当龟兹的质子。”

苏珊娜跪伏在地,一粒一粒解开衣襟领扣:“摩尼教王逼迫我的父亲,献上他最心爱的女儿作为人质,否则就要踏平龟兹王都,将我父亲的人头挂在摩尼总坛的旗杆上。”

“我没办法,只能孤身来到回纥王都,只是为了替父亲……还有我龟兹百姓多争取几年太平日子。”

话音落下,丝绸衣衫也滑落肩头,胸口与肩胛处的肌肤暴露在所有人视野中,羊脂般洁白细腻,却因遍布青紫伤痕,令人触目惊心。

朝堂诸公本还腹诽这番胡女子不懂礼数,竟于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成何体统!待得瞧见她身上伤痕,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震惊地睁大眼,一边用袍袖掩面,一边又忍不住打量。

“这就是我在摩尼总坛数年,教王留给我最深的印痕,”苏珊娜含泪带泣,用孱弱无辜的姿态,激起男性的怜悯和保护欲,“尊贵的大夏天子,看到我身上的伤痕,你还认为我会是教王的走狗吗?”

何菁菁:“……”

这女人忒不厚道,居然照抄她的路数!

***

何菁菁与苏珊娜当庭对质时,崔绍正在大长公主府后院焦急地来回踱步。

侯府亲卫口风极紧,从昨晚到现在,京中尚无人知晓靖安侯再次经历寒症发作,且严重程度远超所有人预料。

尤其是天明时分,魏暄一度脉搏全无,吓得崔副将三魂没了七魄。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终于砸响了隔壁长公主府的院门。

彼时,何菁菁已被宣入宫中,府中主事之人正是沈沐风。得知详情,他命人送来几包如意散,细细叮嘱了使用法子。崔绍则依法施为,以如意散入药,撬开魏暄牙关强灌下去,才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靖安侯生生抢了回来。

魏暄睁开眼时,冷汗一阵阵往外发,将刚换上的中衣打得透湿。他试着撑起身,手脚却软得厉害,不留神碰翻了搁在床头的药碗,“砰”一声脆响打破满室寂静。

守了他一宿的崔绍迷迷糊糊醒转,正与自家主帅看了个对眼。他飘摇在外的神魂立时归了位,不顾一切地抢到床前,途中绊了形象全无的一跤——蜷在小榻上太久,腿麻了。

“督帅,你醒了!”

他扶起手肘打颤的魏暄,倒了热茶喂他饮下,指尖试探着摸上自家主帅脉门,却因颤抖得厉害,无论如何也摸不准。

魏暄却无法共情心腹部将兼发小的后怕,喉咙被茶水浸润过,艰难地发出声音:“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崔绍答道,不放心地端详他脸色,“督帅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魏暄用力握了把手指,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却比昨夜的生死一线好多了:“今日可是有大朝会?你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的?”

崔绍:“庾氏一案有了重大进展,加紧审问庾氏叔侄。”

魏暄呼出一口气,对他临时捏造的理由还算认可。

然而他很快察觉不对,因为崔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这表情再熟悉不过,每次崔绍有重要情报禀明,却碍于当前形势不好开口时,都会露出类似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魏暄莫名生出不太好的预感,“是庾氏出了岔子,还是……长公主?”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崔绍也无谓遮掩,深深叹了口气。

“方才传来消息,今日朝会,龟兹长公主苏珊娜入含元殿觐见,当庭指证长公主殿下勾结摩尼教王,甚至……被教王封为摩尼圣女。”

崔绍觑着自家主帅神色,小心翼翼道:“她还说,当初让玄甲军损伤惨重的投石机图纸,正是长公主献与教王的!”

他一度犹豫是否要将实情告知魏暄,毕竟,靖安侯与长公主是什么关系,没人比崔绍更清楚。倘若自家主帅知晓,那龟兹来的贼婆娘往何菁菁身上泼脏水,即便是爬也要爬去含元殿力挽狂澜。

可他同样清楚,以魏暄如今的身体状况,莫说含元殿,便是这大长公主府的门都未必走得出去。

魏暄闭目片刻,复又睁眼:“长公主殿下入含元殿多久了?”

崔绍:“大约半个时辰。”

他话音落下,就见魏暄掀被起身,竟是要强撑下床:“把佩剑拿来……为本侯更衣!”

崔绍吓了一跳,赶紧拦住:“督帅不可!你刚逃过一劫,须得静心休养!长公主素来机敏,定能见招拆招、化险为夷!”

魏暄连虚带喘,肩背颤作一团:“去拿……如意散!”

崔绍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督帅,您、您说什么?”

“我说……拿如意散来!”魏暄额角青筋乱颤,从牙关里挤出字句,“让人备马,本侯要即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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