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日光融融,城中草木葱茏。京城中一小院有棵茂盛的槐树,繁枝累累,新叶嫩绿,夏蝉藏居其间,侃侃而歌。
熏风拂过,树影摇曳,槐花簌簌。
槐花坠在一人鼻尖,被那人向上吹了口气,又调转了个头,悠悠落下了。
那人躺在后院的凉椅上,承接了一树摇曳光影,此时正百无聊懒地摇着蒲扇,思绪沉沉……
林湫白本是21世纪冤种导演一枚,一路兢兢业业,从“三年之期已至,龙王归位”的斗音流量短剧拍起,也拍过许多粗制滥造的小成本网剧。
贫穷把她磨练成了六边形战士。在最艰难的时候,拍摄、剧本、服化道、后期、剪辑全被她一人包圆,甚至有时候还亲自上阵演个恶毒女配。
好不容易走运了一把,拍摄的小成本网剧爆了,她也跟着飞升,接了个平台S+大制作的本子。
她在剧组里也有了些话语权。林湫白就想,她一定要拍好这个本子,打造一部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实现自己入行的初心。
结果上天偏偏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电视剧即将开播前夕,男主演,塌了。
吸毒,□□,被警察抓了个现行,锤无可锤。
电视剧当然也跟着一起不能播了。
可林湫白实在舍不得自己打磨了一年的心血就此泡汤,于是便东奔西走,想着哪怕是AI换脸也好啊,只要能让她的电视剧成功播出。
结果处处碰壁。
好不容易找到愿意救场的男明星,林湫白却因为连熬了几个大夜,猝死了。
再一睁眼,就是这个古代世界。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也是个可怜的,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叔父一家长大。
但这叔父一家却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之所以收养了原主,全为了谋夺原主父母给她留下的财产。他们以害怕原主太小经营不善毁了父母的基业为由,掌管了原主父母的财产,却不愿好好养人家的女儿。
他们花着原主的钱住在亮堂华丽的大房子里,却只给原主一个破旧小院,连每日送来饭菜都是隔夜的,还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
原主好不容易熬到了及笄,想要拿回自己的财产。
这二人也爽快,说了句“好”,结果就只送来一张还欠着债的饭店地契。
至于其他财产,别问,问就是经营不善,倒闭了。
但其实是被偷偷转移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原主也只能憋屈地拿着地契,离开了叔父家的狼窝。
可谁知,一个月后,原主被人套上麻袋喂毒药咽了气。
林湫白便穿了过来。
跟着她一起穿过来的还有她吃饭的家伙——摄像机。
还有一个“名气值”系统。卖的东西奇奇怪怪,像留影石、胶卷、摄像机等,全部都需要用名气值兑换。
因为原主曾经追求京城第一公子凌云昭追的过于轰轰烈烈,所以她在京城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系统评定后换算出来的名气值也还算可观——1000名气值。
毕竟黑红也是红嘛。
昨日刚穿过来,需要熟悉新世界,一切都匆匆忙忙,生怕被人发现破绽。现在好不容易歇下来了,林湫白也终于有空静下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名气值”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兑换了个小留影石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又上手各种摸摸拍拍,还往地上狠狠砸了几下。
最后也只得出了个这玩意还挺耐造的结论。
此时虽是初夏,正午时却也有些躁意。
林湫白折腾了一会后就有点热了,她拿帕子擦干额上的薄汗,幽幽叹了口气,把留影石放在了一边,又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摄像机。
林湫白细细擦拭着陪她一起穿越过来的老伙计,打开电源。
嗯?满电?
不会是系统空间给充的吧,还怪贴心的。
林湫白如是想着。
遂举起摄像机,对着明媚日光斑驳树影“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来古代的第一张照片get?
*
与此同时,丞相府中。
夏日懒困,风和流丽。
朱门锦绣里,一男子静静坐在红木椅上,闭眼假寐。
他穿着鸦青色云绣锦袍,发丝如墨,以玉簪束起。几案上铺开几卷散乱的书,清姿明秀的青年靠在窗旁,眉目舒展、神色懒散,一派清风倚玉树的明丽风流。
缱绻调皮的风追着他的发丝嬉戏,撩刮过他漂亮的眉眼与高挺的鼻。但他好像睡得极深,对此毫无察觉,连眉也不曾皱过一下。
此人正是那被林湫白苦追而不得的京城第一公子,凌云昭。
突然,那男子猛然睁开了眼。那眸色深沉难言,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三年前起,他就得了一场怪病,每日都会失去五感一段时间。起初是一两柱香,后面渐渐发展到了两个时辰。照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将成为一个五感尽失的废人。
今日,是他第一次在白天发作。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当时他正坐着看书,突然间看不到书上的墨迹,听不见蝉鸣时,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病又发作了。
他没有慌乱,把手中的书往前一抛,闭着眼睛凭借记忆向左侧过身子,往后倚靠过去。
他失去了五感,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靠到了窗户,或许他此时摔到了地上,十分的狼狈不堪。但他想,无论如何,他也要再不狼狈一点,再不狼狈一点……
他又陷入了沉寂的黑暗中,看不见日光,听不见风声,闻不到花香,就连痛感也得等恢复五感时才能悠悠传来。
凌云昭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眼中好像出现了一方明朗的天空,有明媚的日光、斑驳的树影,他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了夏蝉的鸣叫。
可只是一瞬间,这景象便消失不见了。
四处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凌云昭好像又能听到窗外风吹叶落的声音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
窗外阳光明媚。
他……好了?
之前失去五感时连着那方明媚的天空,恍恍然然间像是一场夏日午憩后的幻梦。
但书案上散乱的的书籍不庸质疑地告诉着凌云昭——那些都是真的!
*
此时正是饭点,按理说林湫白的小饭店该忙到脚不沾地才是。
但事实是,这寂寥小店仍旧门可罗雀,一派冷清萧条景象。
春桃将店内的桌椅擦到了第八遍的时候,堂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林湫白双眼一亮,期待地看了过去——
只见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饭店里进来了十几名气势汹汹的男子。这些人面容黝黑,粗布麻衣下个个肌肉紧实,看得出都是练家子。
为首的男子面容阴鸷,身形高大,脸颊左侧有一道陈年刀疤。一看便生的孔武有力,匪气纵横。
他便是这群泼皮无赖的领头的,妙赌坊的二当家,卫二。
此时这人正在中气十足地嚷嚷——“你们当家的呢?速速还钱!”
看起来来者不善啊。
林湫白垮起了脸。
她把扇子一落,拍拍身上的槐花,应声走了出来。
“这位大哥,冤有头债有主,我竟不知,何时欠你钱了?”
堂内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众人寻声抬眼望去——只见原本低垂的淡青色帷帘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掀起,槐香沁入众人心脾,一个清丽明媚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
那少女穿着月白色的交领襦裙,形容干净利落,虽不施粉黛,却肤白若雪,唇不点而朱。
就是看起来太单薄了些。
“你便是这店主?”
卫二打量了林湫白一眼,看到是个稚嫩漂亮的小姑娘,一时心里暗暗得意——这么小的女娃,估计随便吓一吓,就把钱全部拿出来了。要是还不上也不要紧,就哄着她签下那高利贷合同,到时候还不随便他拿捏。
“正是。”林湫白不卑不亢地直视回去,道,“不知这三百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这饭店本就没什么客人,还要支付伙计厨子的工资,实在是入不敷出。若是再加上这300两的巨额欠款,林湫白虽然面上不显,但一颗心还是沉沉地坠了下来。
“这是你堂哥欠下的,说是七日之内还不上便拿你这间铺子来抵。”卫二咧开嘴笑道,眼里恶意满满。
“你这泼皮好生无赖!林锦祥欠下的债,缘何要用我家小姐的铺子来抵!”一旁的春桃看不过去了,气极了说道。
“那我不管,林锦祥那斯已经在我这签字画押了。”卫二无赖道,“反正你们今天要不拿钱,要不就交出地契。否则我就天天来你们这铺子闹,看你们这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
说完便往地上一坐,目光由下至上挑衅地望着林湫白。
一副你能拿我咋样的无赖样。
“你!你……”春兰从小跟着小姐,也都是在深宅里长大的,见过很多妇人的勾心斗角,但坏的这么无赖的,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气得都快憋出两行泪来。
林湫白安抚地拍了拍春兰的肩膀,平静地看着卫二,幽幽叹了口气,决定用法律的武器解决问题:“那便告官吧。”
“你说什么?”卫二没想到一个小女娃娃,张口就是“报官”,不可置信道。
“我说告官。”林湫白又重复了一遍,晓之以理,“这店铺是我母亲留下的,地契上写的也是我的名字,与那林锦祥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有什么资格把这家店抵押给你?便是到了官老爷那里,也是我占着理。”
“那你便去告吧!我若被关了便让小弟们来闹。放回来了我就天天来你店里一坐。看咱们谁比谁能耗!”
这是打算彻底赖上林湫白了。
“这当然可以了。”林湫白点点头,却又马上摇头,像是很为卫二考虑一般道,“但是何至于此呢大哥?”
“至于!三百多两银子呢!总不能要不回来打水漂吧!”卫二把刀往桌子上一拍,怒道。
“怎么会要不回来呢!只是不该找我要啊!”林湫白两手一摊,“我店里的光景您也看到了,实在是要没钱。您和我耗到死,也只是浪费您的时间罢了。”
“但是我叔母有钱啊!她又最疼堂哥了。想来从私房钱里挪出三百两银子来还是愿意的。”
“当真?”卫二狐疑道。
也是这么个理,这小姑娘虽看起来柔柔弱弱,却并不是很好拿捏的,倒不如去找林锦祥的娘周氏,何必舍近求远呢!
正当卫二刚打算松口时,饭店外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嗓音——
“不行!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