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夜香(九)
男人将顾清风与苏齐月带到了董府的后门。
“原来有扇后门。”苏齐月一边嘀咕一边打量这扇门。这扇门开得比较隐蔽,顾清风都要低着头走进来。虽是一扇小门,但用了铁栓子,平日里盗贼也定是打不开的。
男人似乎听见了苏齐月的嘀咕,“正面是董家主子走的,我们这些下人一般就走后门。”他推搡着顾清风说道,“苏阿牛,你以后倒夜香也从这个门出去就行了,记得千万不能从正门走,东家若是看到了,定是要责骂的。”
“小的知晓了。”顾清风满口答应。
就是求着他从正门走,他也不会走的。要是被人知晓了,堂堂县太爷去给人倒夜香,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苏小花,你就先跟着我去前院吧,也好熟悉熟悉每日需要做些什么。”说罢,他又瞥了一眼顾清风,“你也跟来,我看你块头挺大,白天也帮着你妹妹干些活,总不能只干倒夜香这一件差事吧。”
男人领着顾清风和苏齐月从另一扇偏门绕过后院,一边走一边告诫,“你们平日里做一些杂活,就不要往后院去了。那是夫人的地方,你们笨手笨脚的,万一不小心打坏了什么东西,叫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奴和哥哥以后一定会兢兢业业,好好做工,请大爷放心。”苏齐月说道。
很快,男人将他们带至厨房,给了几个馒头。
“我看你们两个也是可怜的,先吃两个馒头垫垫肚子,这里还有早上厨房剩下的一点咸菜,凑合着吃吧。”男人将一叠腌萝卜端给他们,“吃完赶紧把你们两个的脸洗洗,这一脸灰,一会会有管事的丫鬟领你们俩换一身衣裳。”
“小蝶姐姐,您怎么来了?”男人本就严肃的脸忽然换了一副笑脸。
“夫人要喝茯苓老鸭汤,遣我来厨房吩咐吩咐。”小蝶轻轻扫了一眼将半张脸都埋在大白馒头下的顾清风和苏齐月。“老爷又买仆从了?你怎么不选几个白净的,倒是挑了两只花猫子来。”
“夫人要喝,小蝶姐姐跟下面的人说一声便是了,怎么劳烦您亲自过来。”男人也顺着小蝶的眼神看了一眼俩人,“都是外院干粗活的,要什么白净模样,力气管够就行。”
“那你挑上只好鸭子,务必要炖的烂烂的。”小蝶说罢就离开了。
小蝶刚走,男人就换了一副嘴脸,“这嘴是真叼,这春日里这是下崽的好季节,哪有好的老鸭,这周氏永远就比不上卢夫人。”
男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为家里的奴仆,依旧准备去外面的市场挑鸭子,“你们吃好了,就好好干活,听见没有?千万不要乱走。”
说罢,男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董府的人对于先夫人倒是忠心。不过好险,还好我们这番打扮,不然定是要叫那小蝶认出来。”顾清风说道。
“看他的年纪,应该是以前的家奴,这董府以前可是卢府。虽换了主人,但总会有念旧的。”苏齐月吃完了两个馒头,伸了个懒腰,“吃饱啦,干活!”
“真干活啊!这大白天的去哪倒夜香桶啊,大家都还要用呢!”顾清风也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馒头。
还成,还来蹭了一顿早饭。
苏齐月见顾清风还惦记着他的夜香桶,笑着道,“不是干这个活顾大人,去后院。”
两人将自己的脸洗净,换好衣服,偷偷来到后院。
后院的垂丝海棠依旧开得茂盛。今天的风格外大,风一吹,花香四溢,到处洒落了海棠花瓣。
“这几棵海棠花的颜色不一样,周如燕头上的花瓣,好像是这棵。”苏齐月将包着丝巾的花瓣拿出来细细比对过,再塞进衣袖里,指着一棵最娇艳的海棠树道。
“那我们快找找,有什么蛛丝马迹。”顾清风此时已经开始在地上寻找起来。
后院被丫鬟们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并没有像能让周如燕撞到脑袋的东西。
“你说,董梁是不是吹牛来着,莫不是别的地方也有这样的垂丝海棠?”顾清风一边寻找一边问道。
“应该不会。垂丝海棠珍贵,一棵价值百金,一些爱附庸风雅的人才会种在家里。桃源县也就董家这样的家底才愿意花上千金,养在家里。”
“那赶明,我也让母亲买几棵,母亲定会喜欢......”顾清风还未说完,便脚底一打滑,重重地摔在地上,身子也随之压到了一旁新鲜的嫩草中。
“啊!硌死我了!”顾清风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便回过身一看,原来是块石头。
“找到了!”顾清风轻声喊道。
苏齐月听着顾清风的声音,忙走过去看。
那是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面隐隐约约有着一点红色的痕迹。
苏齐月用手指扣了一点红色的痕迹,放在手指上捻了捻,“是血迹。”
“这应该是造成周如燕头上另一个伤口的东西了。”苏齐月望着这块小小的石头继续说道,“不过这并不能造成周如燕的死亡,造成她死亡的还是那被什么重物敲击的那一下。”
“那她来后院干什么呢?不会真的是来偷东西吧,看着不像这样的人啊,”顾清风疑惑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想象到,周如燕当时应该也是和顾大人一样,被这块油润的青苔给滑了一跤。只不过顾大人身形高大,只磕到了肩膀,而周如燕因为身量娇小,磕到了头。”苏齐月看着揉着肩膀的顾清风说道。
他们俩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有一个小丫鬟哭着从周子妍的房间里跑出来。
“怎么回事啊。”苏齐月自来熟,立马走上前安慰那小丫鬟,“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那小丫鬟瞧了一眼苏齐月,觉得有些眼生,但好歹是位安慰她的人,便说道,“我刚刚给夫人梳头,不小心朝夫人打了个喷嚏,小蝶姐姐就把我骂了一顿。”
“这。”顾清风此时也走到了小丫鬟的身边,“可是得了风寒,若是这样确实不适合侍奉。”
小丫鬟听了顾清风的话,哭得更伤心了,“才不是这样的,我自然知道不能把病气过给夫人。只是我自小有花粉症,若接触太多花粉就会打喷嚏。老爷去年秋天在这院里移栽了好几棵海棠,谁知春日开得这样盛。我本已经很小心地带着面巾走过院子,不让自己沾到花粉,可没想到夫人的屋子里却折了几支插瓶,这才没忍住的。”
“没事的,下次注意就行了。”苏齐月安慰道。
“对,此次注意点就好了,下次你过来就带两层面巾。”顾清风打趣道。
小丫鬟瞪了顾清风一眼,“我的花粉症也没有那么严重,那些严重的可不得了呢,有些人沾上这些花粉便会一直打喷嚏,有些人会一直流泪,有些人会咳嗽不止。甚至更严重的,花粉接触多了,会呼吸不过来,昏死过去的也有!”
“那这个花粉症确实还挺可怕的,还好你不算太严重。”苏齐月笑着拍了拍小丫鬟的后背,“快别在海棠树下呆着了,一会又要打喷嚏了。”
“嗯,谢谢姐姐。”小姑娘朝着苏齐月感谢了一番便走了。
“苏小花、苏阿牛!你们人呢!”男人的喊叫声从外院传来。
苏齐月和顾清风心想道不好,忘记时间了,便急匆匆地往外院赶去。
“大爷,阿牛哥说他肚子疼,奴就陪着他一起去找茅房了。”苏齐月解释道。
“又不是三岁小孩,找个茅房还要一起去!”男人瞥了顾清风一眼,人常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原来是这样的。
“知道了,大爷,奴现在要做什么?”苏齐月望着拎着一只鸭子的男人。
“去把这鸭子的毛拔了,然后洗干净,交给厨房的人。外院还有一堆柴火,我刚刚看你力气这么大,就把那堆柴火给劈了吧。”男人随即又朝着顾清风说道,“我带你去茅房,多大的人了,还要处处跟着你妹妹。”
于是,苏齐月留在了外院,而顾清风便由男人领着,返回刚刚带他们来的那条路。
董府的茅房离后院的小门不远,只见茅房边上,这摆着七八个夜香桶。
“这就是茅房。”男人指了指一旁的夜香桶,“这些都是刷干净的,一会会有人来取。等到晚上丑时,就会有人把房内的夜香桶拿来,到时候你就随着倒夜香桶的丫鬟一起出去倒,倒完你们可以去沟子坡的溪流旁刷干净。听你妹妹说你以前就是干这行的,说明很有经验,好好干!”男人拍了拍顾清风的肩膀,对他的工作表示认可。
顾清风此时石化在原地。
这么多夜香桶!这么多!
这么多!
顾清风的心中万马奔腾,如果现在可以哭的话,他必定已经是泪流满面。
但此时,耳边想起苏齐月的话。
“顾大人,你这可是为民做主啊。”
为民做主啊,做主啊,啊......
好!
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