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钟诗雅一呆，回头。戚睆程的别墅静悄悄地伫立在黑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孤独地等着它迟迟不归的主人。
钟诗雅喃喃自语：“是噢，戚哥哥家都没有亮灯，他好久没有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今天回来了，害得人家白高兴一场。”
语气中满是失望之情，拉住夏寻手臂的力道也渐渐松懈了。
夏寻趁机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快步走开。
幸好钟诗雅没有跟上来。
夏寻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钟诗雅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戚睆程的别墅发呆，背影沮丧又落寞。
夏寻摇摇头，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正常表现吗？戚睆程是长得极其好看，但也不至于让人失了神智般的花痴迷恋。只要是人，都会有他的缺陷，但恐怕在钟诗雅的幻想中，戚睆程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偶像吧。
夏寻步履匆匆，生怕钟诗雅忽然又发神经追过来。
一辆尊贵气派的劳斯莱斯打着车灯缓缓驶来，路不算宽敞，夏寻避让到路旁，让劳斯莱斯先过去了。
又走了大概一分钟的路，手机忽然响起。
夏寻脚步不停，边走边打开包包翻手机，看也没看清楚谁打来的电话就接通了放在耳边。
“喂。”夏寻嗓音有些暗哑疲惫。
“你在哪里？”
戚睆程低沉清越的声音传入夏寻耳中。夏寻心脏一麻，停下了脚步。
大概过了五六秒钟，夏寻稳住心神，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声音平静问：“有事吗？”
戚睆程似在轻轻地笑，如同微凉的晚风，缠绕住她的神经，引诱她沉醉夜色中：“想和你见个面？现在方便吗？”
夏寻舔了舔唇角，忍住饥渴，说：“那你现在又在哪里？我看下位置，方便的话就过去。”
“也在这里。”
“嗯？”夏寻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回头。”
夏寻疑惑地回头，才发现那辆劳斯莱斯没走，也停了下来。
夏寻放下手机，慢慢走近劳斯莱斯。走到驾驶座的窗子前，她试探地敲了两敲。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中年大叔的脸，司机装束，微微点头向她致意，“小姐，晚上好。”
“你好……”
夏寻抬手又把没挂断的电话放在耳边，正想开口询问。
后座车窗忽然也降了下来，戚睆程就出现在她面前，和她一样的动作，手机放在耳边，正在和她通话中。
他的眉目冷峻，黑眸如渊，注视着她，却对着电话说道：“今晚真巧，刚想见你一面，你就从对面走过来了。”
语声沉凉，又暗含一丝温柔。
夏寻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按断电话，忍耐住一身的饥渴疲惫，勉强一笑：“是巧，你不是不住这里吗？”
“只是不经常回来住，要是都不住，我买这里的房子干什么？”
戚睆程也收起了电话。奇怪，他的这一举动明明再正常不过，他的身上却好像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般，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的注意力。
夏寻看着他那张帅得难以用形容词准确描绘的脸，还有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心里感慨，他不去当明星可惜了，他比她在电视上见过的男明星帅多了。又想到钟诗雅，还是庆幸他没当明星，不然得祸害多少天真无邪的少女。
夏寻又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主动和他解释起来：“我是来见客户的，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带我来参加宴会，那些客人中有一个我认识的兰总吗？”
戚睆程颔首，她一脸的疲惫失意之色尽落入他的眼底，柔声问：“工作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你看起来很累。”
夏寻摇摇头，这没法跟他开口，也没心情跟他继续交谈下去。她笑笑：“不好意思，今晚上不能和你多聊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解决，我最近会很忙。”
戚睆程目光一沉，察觉出了夏寻对他忽然变得客气疏离，“你这是要回去了？”
“对。”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夏寻立即回绝，“我走了。”
她扭头就走，步伐更仓促。
身后没有动静，夏寻刚想松一口气，忽然一股强烈的灯光又笼罩住了她。
夏寻身形顿住，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面走。
而那辆劳斯莱斯正不徐不疾地跟在她身后，很快便要跟上来了。
夏寻拎包的手越捏越紧，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她不感觉疼，只是满心愤恨。今天本来已经够狼狈的了，为什么这副狼狈的样子还让他看到。
不要跟着我了！夏寻在心里喊。
然而劳斯莱斯已经超过她，停在她前面四五米处，夏寻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绕到夏寻这一边，打开后座的车门，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礼貌地说道：“小姐，让我送你回去吧。”
后座空荡荡的，戚睆程没有在里面。
夏寻一怔，扭头望向后面，戚睆程修长挺拔的身形几乎隐没在夜色里，夏寻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在静静地看着她。
司机温和地说道：“小姐，您也累了，让我送您回去吧，这样也可以早点回家休息。”
是啊，受了一天的窝囊气，身累心更累，她真是想回去躺在床上休息。为什么要跟他置气，这又不是他的错。
夏寻一咬牙，矮身坐入了后座。
路上，车子开得平稳又快速。
夏寻闭上眼睛养神，就在她快睡着时，包包里的手机一阵震动。夏寻睁开疲倦的眼皮，拉开包包的拉链，摸出手机，是来了一条微信消息，提示是有人请求添加她为好友。
是戚睆程。通过手机号搜索到她的微信号。
夏寻右手拇指在手机上方停留了大概一分钟，点了“同意”。
大概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
戚睆程发来了一条信息：“那时你让我等，现在也让我等。夏寻，已经过去多少年，还要等多少年，你才肯给我想要的答复？”
夏寻低头静静地看着这条信息，脸上除了疲惫，没有多余的情绪。
手机键盘就在她手指下，她久久没有打出一个字。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黑屏。
夏寻把手机扔回了包包里。
她抱着手臂，扭头，两眼失神地望着窗户，城市霓虹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渐渐的，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泪花在闪动，心里早已是一片苍凉。
那时候他突然退学了，再也没来上课。
夏寻最初好几天里都不能相信是真的。
直到班主任让陈森把戚睆程桌子上的书搬走，清空座位。
夏寻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全家已经搬离这座城市，不会来上学了。
周苏苏说：“什么啊，才转学来一年，又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这算什么嘛。”
陈森正在收拾他的课桌，“可不是吗？做了快一年的同桌，原来那小子一点也没把我当过朋友，说退学就退学了，真是留我一脸懵逼啊。”
周苏苏：“为什么退学呀？都快高三了。”
“不知道啊，我问过班主任，班主任也是一知半解。戚睆程好几天没来上学，班主任打他家电话，他父母只是说他退学了，转到了一个更好的高中，就挂断了老师的电话，原因好像也不想多说。”
“有点奇怪耶。”
“人都走了，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倒是别在旁边干看着啊，帮忙拿一下书。我抱这摞高的，你抱那摞矮的，我们一起把他的东西送到办公室去。”
“哦哦。”
周苏苏连忙站起来。
“你同桌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嗯。”
周苏苏看了看戚睆程留下来的东西，又看了看一直在认真做数学试卷，好像没有听见他们对话的夏寻。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背，小心翼翼地问：“夏寻，要不要留下个东西，当做纪念？”
夏寻恍若未闻，拿后脑勺对着她和陈森，只在专心致志地学习，好像全世界只有学习最重要，其他的她不关心。
可她已经一整天没说过话了。
周苏苏有点担心她，“夏寻……”
陈森推了推她：“行了，让她安静安静吧。”
两个人正要抱起戚睆程的东西。
夏寻豁地直挺挺地站起身。
周苏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大跳，拍着胸口：“干嘛？去上厕所吗？”
夏寻还是一言不发，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戚睆程留下的东西。
班上吵吵嚷嚷，同学们在嬉笑，打闹。戚睆程退学了，虽然女生们都在遗憾少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帅哥，但日子还不是一样照常过下去。是啊，这世上少了谁，都可以过下去。
就像她少了爸爸，也挺过来了。
可为什么他和爸爸一样，连一声告别都没有，就永远地离开了呢？
夏寻缓缓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课本上，翻开封面，他俊秀的字迹写着“戚睆程”三个字。
夏寻又把书合上。
周苏苏拍拍她肩膀，安慰：“留一样他的东西做纪念吧。”
夏寻漠然不语，就在周苏苏和陈森关心的目光下，她作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砰！”
一声巨响。
原本嘈杂的教室，好像被按了暂停键，陡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转头看去。
夏寻，那个文静斯文的夏寻，那个所有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夏寻，推倒了戚睆程的课桌，书本散落一地。
周苏苏：“……”
陈森：“……”
在全班同学惊疑不定又懵逼的目光注视下，夏寻淡定地走出了教室。
学校楼顶一向是不良少年的秘密基地，他们在上面抽烟，喝酒，欺负比他们更弱小的同学。虽然学校领导想尽了一切办法封锁楼顶的铁门，无论加几道锁，甚至用木板把门封死，但总被不良少年们撬开。久而久之，学校领导也无计可施了，只要不良少年们不在楼顶上搞出太过火的事情来，学校领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夏寻独自上了楼顶，铁门被一道粗重的铁链锁住，却可以推开能容一个人钻过去的缝隙。
夏寻猫着身子钻了过去。
楼顶上正有四个不良少年在抽烟，说笑。
陡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良少年们吹起了口哨：“小妹妹来和哥哥们一起抽烟么？”
夏寻漠然走过他们，走到楼顶一角。
四个不良少年迅速凑到她身边，嬉皮笑脸：“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啊？要不要哥哥们陪你啊？”
“小妹妹好像看起来不开心啊，是不是失恋了。”
“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哪个眼瞎居然甩了小妹妹？”
“哈哈，小妹妹失恋了也没事，哥哥们疼你。”
“来，小妹妹，抽根烟，快活似神仙。”
夏寻未正眼瞧他们一眼，忽然手指一指楼下，冷冷道：“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四个不良少年顺着她的手指望下去，看见了校长和几个主要的学校领导背着手正在校园里散步。
夏寻冷冷道：“如果我现在大喊一声，你说校长和几个领导会不会听见？”
四个不良少年脸色一变。
“如果我说我是被你们抓上楼顶的，你们要欺负我，我被你们逼得要跳楼。你们说学校领导们是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
四个不良少年面面相觑，一时怂了。其实他们认得夏寻，全校哪班女生谁漂亮，谁腿长，谁胸大，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夏寻这样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跟他们这种普通班的差生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交集。夏寻和这些不良少年是在不同的两个世界。她的成绩不仅名列前茅，在年级排名都可以排到前二十名。对于成绩优异的学生，学校领导多多少少都有印象。他们这些不良少年身上都背了几次重大处分，如果今天传出去他们欺负重点班的好好学生，逼得女生跳楼自杀。恐怕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是被一个娇滴滴的女生诬陷了，立马就得退学滚回家。
“别再来吵我，我心情不好，如果冲动之下喊了出来，你们后果自负。”
“哟，吓唬谁呢，像你这种好好学生，脸皮最薄，老子就不信你有那个胆子喊出来。”
夏寻冷笑。
四个不良少年顿时有点心里发毛。
“好，看看清楚了，我夏寻到底有没有哪个胆子。”
她脑袋探出栏杆外，俯下身，张嘴就喊：“救——”
四个不良少年连忙把她拉回来，吓出了一身冷汗，“靠，你真喊啊，就算失恋了也别拿哥几个撒气啊！”
夏寻嫌恶地挥开他们的手：“离我远点，我说了，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
“嘿，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是个暴脾气。小妹妹，你不会真失恋了吧？哪个臭小子敢甩了你，说给哥哥们听啊，哥哥们给你出这口恶气。”
夏寻冷冷说：“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喊了，校长他们可还在下面。”
四个不良少年被她的霸道行为给气笑了，这一向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啊。
个头最高壮，额头前染了一撮黄毛的不良少年说：“你不讲道理啊，先来后到，凭什么让我们走？”
“跟你们需要讲道理吗？”
染黄毛的不良少年眉一扬：“老子还怕你一个小姑娘不成，你尽管喊，大不了老子再被记一次大过。但你可就跟我们全校成名了。”
夏寻又是一声冷笑：“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呢？”
一个品学兼优的花季少女，在校园内离奇坠楼，在场的四个劣迹斑斑的不良少年绝对脱不了关系。
染黄毛的不良少年一点没被她的话吓唬道，反而无畏一笑：“你敢从这里跳下去，老子也敢跳下去。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诬陷老子。”
其他三个不良少年却是听得三脸懵逼：“我靠，你跳，我也跳。你们这是要在七楼楼顶上演泰坦尼克号吗？老大，犯不着这么狠跟一小姑娘较劲吧。”
“闭嘴，老子今日要是被一小妹妹威胁了，传出去还怎么混。”
夏寻心里的确憋着一股负面情绪无处宣泄，语气狠狠地道：“你真有种和我一起跳下去？”
“反正比一个小姑娘有种！”
话落，他率先冲到栏杆前，一只脚抬起挂在栏杆外面，一晃一晃，回头挑衅般道：“校长他们还在下面呢，你跳啊。你跳我就跳。就摔死在他们面前，到时候缺胳膊断腿的，脑浆迸裂流一地，吓死他们，吓得他们晚上睡不着觉。哈哈！这样想还挺好玩的。”
黄毛少年神态已然变得兴奋起来，眼中充满对生命的藐视和轻狂。
夏寻双手握紧，盯着他看了几秒，她已经被激怒，忽然也冲到了栏杆前，没有一句废话，一只脚跨过栏杆，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三个不良少年只吓得魂飞天外，本来他们上来吸烟悠哉悠哉，咋就开始玩命了。
三个人手忙脚乱，一个去拉夏寻，另外两个去拉染黄毛的轻狂少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两个突然发疯的少年和少女拉下来。
夏寻从始至终对这些不良少年没有过一个好脸色，对那个连抱带拉把她从栏杆上拽下来的不良少年冷喝道：“放开我，别碰我！”
“不碰你不碰你，今天怕了你了。我们下去，这地盘归你总行了吧。”
那个不良少年放开夏寻后，和另外两个不良少年一起抱住了那个染黄毛的轻狂少年。
“靠，你们抱着老子干什么，快松手。老子还能怕一个小姑娘不成，她敢跳，老子就敢跳！”
“老大你跟一个失恋的小妹妹较什么劲，失恋的女生什么事都敢做出来。走走走，我们上课去。”
“对对对，老大，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你学什么泰坦尼克号啊，再说了你又不是杰克，人小妹妹心里又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