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过多久,谢良寒就回到了独苑。
看到焦急等在原地的以宓,他先一步开口问道,“你都对他说了什么?”
以宓眉头紧皱,她一直在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不过好像除了吐槽谢良寒,再也没说其他的。
颠覆三界这种事,哪怕她说梦话或者喝醉,都不会说出来。
以宓摇摇头,“没说什么。”
谢良寒倒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方才太过紧张,让以宓的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有谢良寒在身边,她稍微感觉到安全,理智也渐渐地回来了。
她突然想到方才那少年自我介绍时,说他叫什么,谢时什么来着……
等等,少年姓谢!
以宓身体僵住,表情也变得不自然。她拼命回忆着方才少年的长相,试图找出跟谢良寒一丝半点的相似之处。
谢良寒看着她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
以宓思索片刻,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小心翼翼地道,“那人姓谢,你也姓谢,你们该不会……是亲戚?”
谢良寒嗤笑出声,但笑不进眼,“殿下,以后这种话少在外人面前说,丢人。阴间但凡无名无姓之人,都会加姓为谢。如此常识殿下竟然不知道。”
“哦……”以宓面露尴尬。谢良寒这么一提让她想起来了。她的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一种说法。
况且刚刚那个少年,跟谢良寒,长得是一点也不像。
“那既然事情处理完了,下官继续回去议事了。”谢良寒冷漠地看着以宓,眼角有冷冽的寒光。
“殿下,您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以宓左顾右盼岔开话题,“赶紧回去吧,哪来那么多废话。”
谢良寒走得急,所以以宓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放松。
待二人结束议事回到贡浦殿后,以宓决定恶补阴间知识。
目前只有谢良寒知道她是穿越而来,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知会引发什么危险。
她先是问谢良寒,“方才我们去的厉魍城是什么地方?”她此前从未听说过阴间还有这种地方。
谢良寒懒得回她,变出数本厚重的书,扔在以宓身上,“下官很忙,您自己看。”
……
以宓不忍了,她反手把书扔回去,本本冲着谢良寒的头,“本王命你,亲自给我念!”
“天地分阴间、阳间及天界,阴间由地府统治。除地府外,还有其他小势力,厉魍城就是其中之一。厉魍城城主曾是一方鬼王,罪恶昭著,后被罹都大帝收服。自此厉魍城变成了与地府平行的部门,辅佐地府,为地府提供鬼使,情报,以及协助处理其他杂事。”
“那现任厉魍城城主叫什么,我跟他的关系怎么样?”以宓随口问道。
“名叫谢时元。厉魍城城主行踪诡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故而阴间无人不知,但无人得见,想必殿下也一样。”
在听到城主名字时,以宓的表情就已经凝固在脸上,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喃喃道,“也许我见过……”
“嗯?”
“你今早处理的那个少年,他跟我说他叫谢时元。”
谢良寒顿了一顿,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倒也真有可能是他,毕竟独苑不是谁都能进的,殿下运气可真好。”
“那你把他绑走之后怎么处理的他?”
“像之前一样,分尸斩魂。不过我猜他应该是假死遁走了。”
说罢又语气嘲讽地补充一句,“多谢殿下,让我能手刃厉魍城城主,有了与他结仇的机会。”
……
以宓沉默扶额,她回想起自己对谢时元做的那些事,只感头痛欲裂。
这阴间她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
两个时辰后,谢良寒准点放值,只留以宓一个人在贡浦殿。
待谢良寒走后,以宓悄咪咪地来到了她的小金库。
她闻着金钱的味道,原本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只有躺在堆成山的钱上,才让她有些安全感和踏实感。
她姿势放松,单手托腮,在头脑中慢慢梳理着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和线索。
这几日事情太多,她难以应对,慌乱间似乎疏漏了很多细节。
比方说,她那日为何情不自禁地对谢良寒说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明明当时情况并不紧急。
除非……谢良寒对自己动了手脚。
以宓打了个寒战。
仔细想来,她觉得这个人十分危险。
先是不动声色耍手段套她的话,再在他知道自己并非原身,且不知原身死活后,淡定地接受了一切,并且迅速接纳了她。
可在原身的记忆里,他们明明是最亲近的上司和下属。
原身谁都不信任唯独信他。他不该是如此反应。
退一步讲,若他的一切表现都是伪装,那真真伪装得极好。
谢良寒人如其名,周身似乎永远围绕着一股阴寒之气。他的眼眸中从来没有一丝柔软和温度,仿佛剥离了所有情感。
他像是一条冷血的毒蛇,又像是阴暗的化身。仿佛本就生于地狱长于地狱,随时能与这暗夜融为一体。
以宓再也躺不下去,一股脑地从钱堆里爬起。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谢良寒的来历,以及确认他是否可信。
她之前真是大意了。
毕竟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所能掌握的信息都来源于谢良寒,若是他对自己有二心,自己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以宓匆匆穿过贡浦殿主殿前的丹墀,正准备去往藏书阁。
她余光中瞥到大殿屋脊上似乎有一团黑影,抬头仔细望去,那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是谢良寒。
以宓停下脚步,而谢良寒也看到了她,低头望过来。
彼此对视一眼,以宓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走了吗?”
谢良寒逆着月光,以宓看不清他的神色。
阴间永远没有太阳,夜雾浓稠,那惨白的月光照他身上,显得他更加鬼气森森。
“心神不宁,唯有在殿下这里才能让我安心。”谢良寒轻声道,接着他对以宓伸手,“殿下要上来吗?”
以宓犹豫片刻,想着正好探查清楚他想搞什么鬼,于是对着他抬手,“送我上去。”
阴风拂过,下一秒,以宓被谢良寒搂着腰,带到了大殿顶上。
他将以宓轻轻放下,随意地坐下。
接着又从虚空中变出一壶酒顺带两盏酒杯,对以宓道,“这是上好的骨蒸酒,殿下要来一杯吗?”
以宓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酒名听起来就没什么想喝的欲望。
她看着谢良寒自己给自己斟满酒,而一饮而尽,开口问他,“你是为何心神不宁?”
“因为殿下你啊。”他回答得很快。
“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她,真正的“贡浦阎王”?”
以宓话刚一出口,就感觉氛围突然怪了起来。
她眉头蹙起似在思考,接着如恍然大悟般猛地一拍大腿。
想起来了,此情此景,像极了女生含酸捏醋地在跟现男友聊他的前女友……
谢良寒弯唇笑了笑。他从没想过如此傻憨的表情竟然能出现在这个女人脸上。
谢良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晃着酒杯,他看着里面倒映出的弯月。
即使是酒中之影,那也是月……
他至今都不相信以宓口中所谓的“穿越”。这个女人狡猾异常且擅长算计,她的每句话,他都得在心里过上几遍。
谢良寒端起酒杯,浅抿一口后,才回答以宓方才的问题,“那殿下想让我因为谁呢?”
嘿你小子,以宓眼睛微眯,要跟我玩拉扯是吧?
她从来不搞这套,她直接掀桌。
以宓立刻摆出一副冷脸,“本王累了,送本王回去休息。”
想套她的话?做梦去吧。
……
回到卧房后,以宓翻来覆去思考了良久,都猜不出谢良寒今晚搞这出是为了什么。
最后她实在是抵挡不住困意和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以宓一大早便赶往大殿。
她要开朝会,要找资料,还要熟悉贡浦殿的每一个人。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谢良寒之事暂且不说,她得赶紧学会如何使用法术。
自己身为三界反派第一人,如果因为不会法术,只能躲在谢良寒身后装可怜,或者独自一人时被小怪打得抱头鼠窜,想想就觉得丢人。
她既然当反派,就要当最强最凶的反派。
但是问题来了……她找谁教她呢。
以宓一时间犯了难。
贡浦殿每日都会有例行朝会。
大殿之中,十九名鬼差站立在殿内两侧,谢良寒则手持判官笔,面朝鬼差们,站在以宓身前左侧。
贡浦殿只管冥币流通,不管惩戒审判之事,属文职,几乎没什么风险。所以贡浦殿里的鬼差们,长得都比较和善及丰腴。
以宓大概观察了一下参加朝会的十多位鬼差,看上去没一个能打的。
只有站在她左侧的谢良寒,在上班时间依旧杀气腾腾,与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
以宓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右侧,若有所思。
看谢良寒的站位及殿内布置,她原本应该有左右两位副官,不知为何现在只有一位。
或许,她可以再培养一位副官出来。太依仗某个人,终究会让自己有些被动。
鬼差们照例汇报着,而以宓只需要负责端坐在阎王宝座上仔细听着,偶尔点点头。
她尚未听到需要她做决策的事务。
直到最后一刻,谢良寒转身对她行礼,“殿下,下官有一事禀报。”
本来昏昏欲睡的以宓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般,瞬间清醒,“何事?”
“南方鬼帝下辖的坞登道有众多鬼魂喊冤,说至今未收到在世亲人供的冥币。下官查证后,确实有异。”
以宓看着他,“知道了,这种事你派人处理就好。”
“这件事,下官怕是无法独自处理。”
“为何?”
谢良寒沉默不语。
以宓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转头问其他鬼差道,“旁人还有要事禀告吗?无事则散朝。”
待其他人纷纷离开后,以宓叹了口气,“到底有什么事?为何前日我批阅公文的时候没说,非要当朝说。”
“自然是说给他们听的。”
以宓竖起了耳朵,“他们?”
谢良寒拿出今日朝会站位记录图递给以宓,在其中三人的名字上点了点,轻声道,“是他们。不过此事可大可小,全看殿下如何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