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楼
说时迟那时快,花不落一个箭步跳上去,扑在龅牙男身前,将他一把推开。
那伙计没刹住脚,直接绊倒在花不落身上,刀也飞了出去。
花不落跌摔在地,手中软匕边缘不妨划破了伙计左臂。
伙计只觉胳膊一疼,低头发现自己臂上衣衫已破,血流不止。
他登时吓得半死,大呼小叫,逃也似的奔远
剩下的几个人见主心骨没了,立刻丢盔弃甲,慌里慌张跟着跑远。
龅牙男此刻已是一身冷汗,他狼狈从地上爬起:“你竟然救我?”
瞧对方震惊不已的样子,花不落扑闪着大眼点头:“对啊,总不能看着你被砍死吧?”
龅牙男很疑惑,他干这行儿多年,没见过像这样的女孩:“我伤了甚至死了,你不就有机会跑了?”
“我做什么要跑?”花不落诚恳道:“我早无家可归,不跟你走还能去哪儿?不如听天由命罢了。”
龅牙男一时语塞。这是真碰上傻子了,去哪儿都比沦落风尘强吧?
这下他是相信女孩绝对不会逃跑。
“行了,你手绑在一起实属不方便,我给你松开吧,好好跟我赶路。”
花不落开开心心将手伸过去,握着双拳,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软匕。
龅牙男解开绳索,往兜一揣,转脸又道:“老实走,不要生出别的心思,否则爷还把你捆起来。”
虽是警告,但语气很软。
花不落冲他笑笑:“知道啦。”
接下来的路途便顺利多了,龅牙男看女孩乖巧伶俐,再没作没闹的,也放心给了她一定程度的活动自由。
二人就这样旦起夜宿,走了几日,终于在第三日晚赶到洛泉城。
这儿到底是被叫做“城”。
比柳儿镇不知大了多少倍。
商铺琳琅,车马喧嚣,灯火通明。
龅牙男带着她走到一条最红火热闹的街上。
这条街南北向,东西两侧都伫立着飞檐画栋的楼群。
听声音,满街尽是推杯换盏,女子娇笑,男人吆喝。
他们停在最高那座楼门口,上面挂着一巨大牌匾,写着“榴花雅客”。
迎出来位浓妆艳抹的姑娘。
“呦,三爷您来啦,妈妈等你呢,随我进来吧。”
她边说边轻瞥一眼花不落,唇角勾起不屑的笑意。
花不落走进楼阁,顿觉扑面袭来那胭脂水粉味儿直令人眼鼻发酸。
她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龅牙男跟着女子,将她带到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妇跟前。
“吴妈妈,三爷来了。”
“知道,你忙去吧。”
女子扭着腰肢离开。
吴妈妈冲龅牙男挤出一脸娇作笑容:“您总算到了,自打您递了消息说有货送来,我可是数着日子盼呐。”
说罢她瞅瞅花不落,见这女孩一身村姑打扮,小脸又黑又脏,身子还瘦小,不由面上表情冷了些。
“三爷,人只带来一个也就罢了,怎么还干巴巴的,您是拿我寻开心呢,还是嫌咱们银子给少了?若您这么没诚意,以后还怎么合作?”
龅牙男把花不落朝吴妈妈一推:“最近行情不好,道上风声大,能领来这么个群须全尾儿的已经很不易了,吴姐你看,这孩子老实听话,就是在家受了些苦,吃得差,若搁您手里,养几天肯定能出落个好模样。”
其实吴妈妈看得出,小姑娘底子不差,不过是做做样子压压价,免得这痞子狮子大开口。
他们二人互相试探还价,花不落皆不在意。
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风月之所,宾客满盈,鱼龙混杂,却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自己初来洛泉城,没钱没势,肯定难以立足落脚,不如权且待在这儿,探听一番青鱼谷的事情。
很快吴妈妈他们谈妥,龅牙男到手六十两雪花银。
“小姑娘,对不住,虽然你救过爷,可爷要吃饭,这也是你的命数。你就好好跟着吴妈妈,将来吃穿不愁。”
花不落心中冷笑,脸上却作出懵懂的模样,看着对方抱着钱袋子离开。
吴妈妈皱眉啧啧连声:“来人,带她去洗干净,换了衣裳。”
褪下村姑打扮,换上风尘红妆。
只是她身子瘦小,撑不起那种玲珑娇俏。
她被分给那个迎门带路的女子作使女。
女子告诉她,进了“榴花雅客”,新人都要服侍一段时间挂了牌儿的人,学她们如何接待宾客,如何迎来送往,然后就要试着自己去做,若不听话,做不好,是要被打的。
花不落对此嗤之以鼻。
原来暴力在哪里都有,这就是世道么?
她不在乎这些,每日只管把女子吩咐的事做了。
但凡有自己的时间就会穿梭于东西两楼之间,用跟那女子学的话术从各地来的宾客口中套话问询。
没过多久,花不落便将这榴花雅客的格局和洛泉城路线摸了个大概。
这一日天刚刚擦黑,她给女子烧茶回来,猛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隐隐绰绰:“扬风伯伯真是的……我才知道……”
扬风?就是写信的那个长老么?
她立刻四下打量,那道声音却早已淹没在宾客的谈笑之中,仿佛从没出现过。
花不落焦急万分,这么多人,可如何找?
多日来第一次有了点线索,绝不能放过。
她朝方才声音出现的方向寻去,满堂溜达着。
“花不落!你乱转什么呢?还不快把我的茶端上来?”
“哎!”她答应着,边往楼上走边不死心回头看。
这么一打岔,要找声音的来源就更如同大海捞针了。
等她送完茶再转向楼下,迷茫环视一圈,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一位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绿衫少女被几个毛手毛脚的男人围绕。
男人们眼神在少女身上瞟来瞟去,满嘴的不干不净。
“这妞不错,没听说咱们榴花雅客来了什么新姑娘呀,是不是老板娘藏私了?”
“丫头,叫什么?小爷我想把你的芳名记在心上呐……”
“哎,光记心上有什么用?要爷说,记在底裤上吧,多方便呐!”
少女满脸通红,眼神中充满敌意和恐惧。
“俗话说……非礼勿言……你们……”
“呦!”那群男人一听少女这话笑得更放肆:“这是什么地方,礼?爷们到这儿,就是来非礼的!”
花不落听那少女开口,立刻辨认出她就是方才念叨“扬风”的人。
她立刻走上去,不动声色挡在少女面前。
“几位爷。”她学着这楼阁中其他女人的样儿,招呼这几个男人:“小女子来陪陪几位可好?这妹妹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各位就别为难她了吧。”
男人们看她年纪轻轻,不通人事,还满脸单纯,却故意装作风流模样,倒有趣得紧,便把目光齐刷刷聚到女孩身上。
“这姑娘咱们哥们儿也没见过,新来的?”
花不落反手护着少女,微笑道:“回这位爷,小女子的确初来乍到,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哈哈,包涵包涵。不过,哥儿几个想喝酒了,不如,你来伺候?”
其中一个男人喊了声:“上酒来!”
即刻,另一名女子端着壶酒娉娉婷婷过来:“爷,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花酒,各位慢用。”
说罢扭着腰肢去了别人桌。
客人越来越多,往绿裙少女这边瞟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毕竟,这里的女子没有像她这样打扮的。
少女紧紧靠在花不落身后,身体微微颤抖,应是吓着了。只听她小声嘟囔:“我真不该任性跑出来玩……”
花不落一手牵住她,一手往储物袋摸去。
她笑容盈盈,随意搭上那壶酒,轻轻提起,顺势把指尖夹住的小玩意塞进壶嘴。
“各位爷,小女子给你们满上。”
男人们兴致很高,甚至有人把手伸向她的腰。
花不落边倒酒边调笑边躲。
她怎能不知他们心中那些肮脏龌龊的念头?
一帮臭流氓,就等着看好戏吧!
“诸位爷,我敬你们一杯。”
花不落高举酒杯,男人们自然乐得奉陪。
看着他们一个个灌下花酒,花不落却举杯不饮,她暗自窃喜,满怀期待──
“啊!肚子疼……”
“我也……·
“这娘们,你,你……”
很快,他们连句整话都说不出口,纷纷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楼阁。
远远地,能听到他们大喊“茅房在哪!”
药效可真快!
花不落朝男人们的方向“啐”一口,拉着少女离开火速此处。
她特地寻了个僻静所在,一时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开口问:“小妹妹,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种地方来?”
少女委屈巴巴:“我…我叫小甘草,我在家读书闷得慌,就瞒着爹爹跑出来玩,我看这里最热闹,就……就……总之,谢谢姐姐刚才替我解围……”
花不落道:“我方才听见你提到‘扬风’伯伯。”
小甘草眼睛一亮:“怎么,你认识他呀?”
花不落摇摇头:“没,我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你既唤扬风长老伯伯,必定是青鱼谷的人吧?”
小甘草颔首:“嗯,是呀,那就是我家。”
花不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甘草妹妹,我听说你们青鱼谷正在广招弟子,所以我想麻烦你,带我去拜山门,我要参加考核,可以吗?”
小甘草嘻嘻笑道:“姐姐,你刚刚救了我,你想去,我自然带你去。”
她想了想,继续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跟爹爹说,让你直接做他的关门弟子!”
“你爹爹是……”
“他呀,就是谷主呗。我是他的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