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平又起
暮幽王命人立即停止奏乐。
大门徐徐打开。
一道寒风穿堂而过,引得众人一阵寒颤。
姚玉卿梳洗完毕。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薄衫。
一根质地纯正的雪青色汉白玉簪,将一头秀发半束于顶,鬓角的碎发在寒风中随意飘动。迎光而立于正殿之前,眼神淡漠,肃肃如松下之风,浑身散发着清瘦孤高的气息。
真真是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缓缓抬眸,目光对上了直勾勾盯着他的姬夭,又看到她身上佩戴的玉玦。
那块玉玦是孔礼生辰,姚玉卿送给恩师的贺礼。
临行之前,孔礼给姬夭带上。说姚玉卿若是看到,定能明白几人来意,好加以配合。
姬夭不确定姚玉卿能否会意。就在她对上他目光的刹那,心中有了三分底气。
姚玉卿移开眸光,徐步上前,对暮幽王稽首行礼。
赵玲珑也是头一次见到姚玉卿。
即便被外人描述地如何惊为天人,亲眼见到,依旧让她叹为观止。
眼神根本移不开,嘴巴根本合不拢。
不禁嗔怪暮幽王道:“我就说大王小气,有这样仙姿玉貌的可人儿,还不早点拿出来,非要卖了这么久的关子,让我好等。”
暮幽王见赵玲珑两眼放光,满面春风,甚是满意的模样,斜躺在塌上洋洋自得,继续卖着关子:“妈妈可知他是谁吗?”
赵玲珑佯装不知。
暮幽王自问自答:“他乃漠北王姚世靖的嫡长子姚玉卿。就是他父亲,杀了我七个儿子。我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与你们笙南国楚灵王的嫡次子楚灵渊,率领的六万大军,一道灭了他的国,屠了他的城。”
赵玲珑啧啧惊叹:“唉哟哟——那暮幽王好大的胸襟啊,此等血海深仇,居然还能留下这孽子的性命。”
暮幽王绘声绘色地解释:“妈妈有所不知。那漠北王性格刚烈,我亲手在他面前杀了他两个幼子,依旧是宁死不降,被我抓到折磨了三天三夜。谁知他竟生出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跪在我面前就是哭啊,恳求我饶他性命,还亲手弑父以表忠心。我见他生的俊俏,又乖顺懂事,就勉强留在身边做一条狗吧。”
“我听闻他的生母正是宁潇国的第一美人。瞧这模样,肯定是随了母亲。大王只留得此子,莫不是将这第一美人也给杀了?”
说到此处,暮幽王捶胸顿足,惋惜道:“第一美人我怎舍得杀呀?漠北国沦陷那日,漠北王后就在逃亡途中,跳崖自尽了。我连面都没见着。哎吆,我这个悔啊!若是让这母子二人一同服侍于我,那何止是让天下人艳羡,简直比神仙还快活。”
赵玲珑连声附和,同表惋惜。
姬夭看着暮幽王荒淫猥琐的嘴脸,又看了看姚玉卿镇定到看不出任何破绽的面容,心疼地紧握双手,咬牙切齿的都快把手心掐出血来。
姚玉卿跪在赵玲珑身旁,给她斟酒。
赵玲珑被这恭顺懂事的模样,搔的心痒难耐,一阵酥麻,连连夸赞。
暮幽王哼声苦笑,拿起酒杯,惋惜道:“可惜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
“妈妈来的正巧,要是明天这个时候才来,恐怕就见不到此人咯!”
“这是为何?”
暮幽王酒入愁肠,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那世子暮闲庭非说他是姚氏余孽,留下此子性命,后患无穷。为了杀他,不惜和我翻脸!”
说到此处,暮幽王就急火攻心,顺手砸了一个杯子,气道:“早知道本王就不该把大权禅让给他,你看看,现在弄成什么样子?本王宠幸一个倡伎,还要受制于他!”
赵玲珑笑语盈盈地上前宽慰:“这个好办。大王何不将这孽子交与我,既可保全此子性命,又能继续侍奉大王。有了镇馆的人,竹湘馆自然会生意兴隆,我也好源源不断地给大王送来上等的好货不是?这不是一举三得吗?”
暮幽王顿时两眼放光,正愁着怎么保全此子性命,这就送上来一个一举三得的妙招。
但是一想到暮闲庭那誓不罢休,为了个娈童妓子,甚至要和他翻脸的架势,就心有余悸。
纠结道:“只怕我儿那边不好交代啊。”
赵玲珑慢慢说道:
“大王不必忧心。暮世子担心的无非是怕这孽子又卷土重来。笙南国和西冽国向来交好,且从来都是听命于西冽国的。此子放在竹湘馆,还是在大王的掌控之中。更何况,漠北国的血统,天生草野,吃的牛乳,成年后就是魁梧莽汉,也就不中用了。这孽子花期没几年。到那时,暮幽王恐怕也早就玩腻了,再杀了也不迟。短短几年,又在大王的眼皮底下,他又生的这般胆小懦弱的性子,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大王毕竟是世子亲爹,和他仔细分析这其中利害,他断然不会责怪您。”
赵玲珑手绢一甩,看了姚玉卿一眼,又面含讥讽道:“说什么肘腋之患,那都是太抬举了他。”
暮幽王听着赵玲珑的陈述,是连连点头,但就是半天不表个态。
赵玲珑继续为暮幽王斟酒,给风月使了个眼色。
风月又一次将酒杯递到暮幽王的嘴边。
暮幽王正欲接过,又被风月使坏抽回。
风月掩口喝了一杯,竟直接渡到暮幽王的嘴里。
勾的暮幽王神魂颠倒,欲死欲仙,趁暮幽王意乱情迷,将他的手放在她的酥/胸上,娇柔似水地蛊惑道:“大王,奴婢还有好些个和我一样的姐妹在笙南国,等着和我团聚呢。大王,您说好不好呢?”
风月的软语直叫的暮幽王心尖震颤,连说了几个‘好’字。
其实,杀掉姚玉卿,他本就比谁都痛惜。
赵玲珑几人的到来恰好解开了他的心结。
若真如赵玲珑所言,那真真是皆大欢喜了。
他抬腿踢了姚玉卿一脚,说:“听到了吗?贪生怕死的贱种,还不快去求妈妈收留。”
姚玉卿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跪爬到赵玲珑脚下,乞求道:“求妈妈垂怜,求妈妈疼惜。”
这一声声‘妈妈’叫的赵玲珑心神荡漾。好似看到了竹湘馆因为姚玉卿的到来,风靡一时的盛况。
大把大把数不完的银子入手,数钱数到手抽筋。赵玲珑欢喜地合不拢嘴。
她拿起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姚玉卿,说:“喝了这杯酒,从此,你就是竹湘馆的人了,以后就改叫明月。姚玉卿的前程往事、过往恩怨,一概与你无关。”
姚玉卿双眉紧蹙,渴求的双眼紧盯着酒杯。
赵玲珑对暮幽王调笑道:“大王您瞧瞧,这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模样。若不是这惊为天人的容貌,大王说他能在竹湘馆翻出花来,我都是不信的。”
姚玉卿连叩了三个响头,张开红润的唇瓣,努力地直起身子,尽数接过赵玲珑倒下的酒。
酒水飞溅到如玉的脸颊,从嘴角溢出,顺着喉间滚动的脖颈流下,打湿了他胸前的薄衫。结实的肌肉线条清晰显现,光滑洁白的皮肤,更让附着在上面错落凌乱的鞭痕显得尤为刺眼。
有的鞭痕已经结痂留疤,有的还渗着鲜血。这分明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全身上下,被打的不剩一块好地。
赵玲珑心疼地摸了一把,瞥了暮幽王一眼,嗔怪道:“瞧大王干的好事,多好的身体,都让您给糟践坏了。”
暮幽王哂笑道:“妈妈又不是不知,我就这点癖好。”
事已至此,姬夭心口的悬石落了大半。不知不觉中,掌心已经浸满了鲜血。
她深知迟则生变。
必须在暮闲庭知道这件事之前,赶紧离开。
先斩后奏事能成,当面对峙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她上前扶起姚玉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冬衣大氅给姚玉卿披上。
赵玲珑会意,和暮幽王简单寒暄后,便借口时候不早,起身告辞。
暮幽王也觉得乏了。
更多的是今日新得了个美人,想早入春宵,也就不做客套地挽留。
几人迅速走出正殿,朝府门走去。
王府大门打开。
刚过子时,风雪渐小,外面白茫茫一片。虽是深夜,却被厚厚的白雪衬的亮如白昼。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呼呼’的风声,像是凄厉的鬼哭狼嚎。
“赵妈妈,且慢。”
几人刚到门口,就被追上来的暮幽王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