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赛力
眼镜蛇边吃牛肉边思考人生的时候，江雪寒也在吃午饭。
他的午饭可差远了，是一角钱都不到的窝窝头稀饭，吃饭的地方也极不讲究，在阳江码头露天的货场上，端一个碗坐在鼓囊囊的麻包上。
从何公馆出来后，江雪寒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阳江码头。他已经半个月没来挣钱了，虽然还有两个银元，可是上面带着苏醒的气息，他舍不得花，一直象个宝贝一样藏在宿舍行李里。
现在算是身无分纹，还外欠左青青一圆的债务。
球赛结束教练卸任，自己的伙食补助自然也没有了，再不挣钱，明天只能喝西北风。
他拒绝在何家吃中饭，为的就是能多干半天活，多挣几角钱。
阳江码头热闹非凡，停着几十只大大小小的货船。船上搭着长长的木板，码头工人扛着沉重的货物，从木板上吱吱呀呀地走过。
江雪寒熟门熟路，很快找到了能干的活。
监工歪戴着草帽，嘴角叨着香烟屁股，冲江雪寒尖声尖气地嚷：“你小子，死哪儿去了？用人时不见影，不用人啦，你倒从他娘的屁股里冒出来了。”
江雪寒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这是江雪寒上码头找活必备的。有没有这根烟，效果可不一样。这些监工能从码头工人身上捞到的好处，也就是一根孝敬烟了。
果然，敬上这根烟，监工的脸立马缓和下来。他四下看看，小声对江雪寒说：“有一个工友病了，你就顶他吧。还是老价钱，一个包一个子。你别乱嚷嚷，找我上活的人排队等呢。”
江雪寒故作感激地冲他笑笑，伸出左手，让监工在手臂上盖了代表上工的印章，拔腿向货场跑去。
货场上的米包堆积如山，江雪寒背起一包，觉得比以前轻了许多。他问身边的工人：“大哥，这包多少斤啊？”
那个工人喘着气说：“老样子，一百五十斤。”
江雪寒明白了，不是包轻了，而是自己突破天地神功第七层后，力量增加的缘故。
他心中一兴奋，不由加快了脚步，迅速超过了几个人。
那个工人抬起弯曲的身子看他一眼，自言自语道：“一看就是个瓜娃子，只会使莽力，要不了几趟准趴下。”
可惜，让他失望了，直到吃中午饭时，江雪寒还是一溜小跑。
只干了半天，就顶上过去干一天，江雪寒心里那个高兴啊。
这样干下来，自己的收入就能增加一倍，不用再为吃不饱发愁，要是节省一下，每周能请苏醒吃一碗优质烩面。
自从和苏醒认识以来，他只请过苏醒一顿，还是借左青青的钱，想起来就汗颜。
双十节球赛后，他和苏醒消除了误会，关系更加亲密一层。那天本来定的是他请，最后却是苏醒掏的钱，看得出苏醒心疼他没钱。
连一个自己喜爱的女生也请不起，江雪寒心里很不是滋味，很对不起苏醒。
现在，能够有能力请苏醒吃饭，是他干活的最大动力。
中饭就在货场吃，有白面、花卷和黑面三种馒头，价钱相错很大，稀得能数出米粒的汤，没菜，只有一个盐碗，嫌淡的拿筷子沾点青盐末子。
盐还是得吃的，干这么重的活，出这么多的汗，不补充点盐分腿软，下午扛不了多少活。
江雪寒站在馒头筐前，犹豫了一下，他很想吃一个花卷，最后还是忍住了，伸手拿起了三个黑面窝头。
为了苏醒面前那碗香喷喷的烩面，还是忍忍吧。
吃完饭，监工走进人场中，拿着帐薄宣布着上午的包数和工钱。
“袁四，二十三包，两角三。”
“李小娃，二十一包，两角一。”
“张大个，三十五包，三角五。”
人群中嗡的一声，大家纷纷朝一个大胖子望去。那个张大个身高足有一米九，虎背熊腰，一身肉疙瘩，赤裸的上体黑油油的发亮。他炫耀地向人们扬扬拳，比别人多背了三分之一，的确是值得炫耀的。
后面的名单，没有一个超过二十五包的。
“江雪寒，三十六包，三角六。”
这是名单上最后一个，大家记得这个人后半晌才来，怎么竟背了三十六包？比干一晌的都多。
张大个首先不干了，叫起来：“那小子背得比我还多，反了天了。我说监工，他不会是你小舅子吧？”
监工嘿嘿笑了：“我倒想当他姐夫，可是人家不让啊。”
江雪寒当然不会计较这种粗俗的玩笑，到这里下死力讨生活的人，经常拿玩笑当戏唱，以苦做乐。
别的工人起哄，开起了张大个的玩笑。
“胖子，这一回可碰上对手了吧？”
“死胖子，别拽你娘那个脚了。”
“不服气，跟人家比比。”
“草鸡了吧。”
张大个脸上挂不住了，唯一值得骄傲的资本，竟被一个黄毛小子夺了去，心中实在不服气。
他走到江雪寒面前，挑衅地说：“敢跟老子比比不敢？”
江雪寒蹲在地上，抬头看了看他，不做声。
张大个说：“不敢了吧？不敢的话，从这儿爬过去。”
张大个柱子一样的双腿叉开，用蒲扇一般的大手朝裆下指了指。
众人又发出一阵大笑。这个死胖子，仗着自己力气大，经常拉着别人比赛，输了就得钻他的裤裆。这也是这个货场里保留的娱乐节目。
江雪寒站了起来。他再蹲着不出声，别人真以为他怕了呢。
一个男人，宁被打死，不能被吓死。
他说：“怎么比？”
张大个说：“老规矩，半个小时，比谁背得多。”
江雪寒说：“输赢怎么算？”
张大个说：“老规矩，半个小时内背的钱，全归赢家。”
江雪寒说：“行，我输了，钱都归你。你输了，你的钱我不要，你叫我一声‘大哥’就行了。”
张大个一听分明是自己占便宜，高叫：“可不准反悔。”
江雪寒说：“谁反悔谁是孙子。”
监工最喜欢比赛，有乐子，还能多干活。他叫道：“我再出两角彩头，谁赢归谁。”
这下子，张大个更来劲了。
监工看着表，说声开始。张大个抢先背起一包，朝船上大步冲去。
等他把包卸下，却看见江雪寒已经开始返回了。
这么快！张大个有点傻眼了。
不过，他有高招。返回货场，他吩咐装货的放上两包。两包整整三百十斤，一般人背可能一步也走不了，他却是跟背一包一样轻松。
这次轮到江雪寒傻眼了，尼玛，这样也行啊。
现在等于江雪寒背一包的时间，他可以背两包，效率提高一倍。就算江雪寒速度快一点，也不可能快上两倍。这样背下来，江雪寒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