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中弹
怎么办？
江雪寒冲齐晖一阵耳语，齐晖点头称是。
五人转回建康饭店，计划晚上从城墙上翻出城去。
江雪寒出去买绳子，左青青说什么非要跟着，不然还要对他施展“拈花指”。
对这个不讲理的侵略者，他只能表示外交上的遗憾和遣责，军事上却无能为力。
两人出了饭店，才知道买绳子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和不靠谱。
大街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都是逃难的，街上十有八九的店铺都关着门。这年头，谁还做生意？钱再好，也没有命重要。
逛了好多地方，左青青脚脖都酸了，才看到一个杂货店虚掩着门，象是做生意的样子。
上前叫门，却无人应声。江雪寒推门进去，店内阴暗潮湿，空无一人。顾不上许多，他四下翻翻，在货柜下边发现了一盘草绳挺合适。
他背起草绳就走，出门后想了想，回身又把一张法币压到了放草绳的地方。
两人往回走，忽然空中传来嗡嗡的飞机声，一群硕大的铁鹰咆哮着压到头顶，接着便有一颗颗黑色的蛋蛋冰雹一样倾泻下来。
左青青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还在抬头看稀奇。
卧倒！江雪寒大喊的同时，一把把她扑倒，压在身下。
炸弹带着巨大的热浪和冲击波，瞬间冲了过来，周围的房子、物件没人要了一样迅速被扔到半空，又象没人要了一样重重地摔了下来。
江雪寒抬头见一团厚重的黑影压顶而下，急忙紧紧抱着左青青的腰身，连打几个滚，躲到一旁。
通的一声，黑影落地，一片湿漉漉稠乎乎腥巴巴的东西飞起来，糊了两人一脸。
左青青用手一抹，睁眼瞧到手掌上一片血红，不禁惊叫起来。
江雪寒扒开脸上的东西，冲她脸上摸了两下，说：“没事，不是你的血！”
左青青一听是血，用眼向旁边看去，又叫起来。那个落下来的黑影是一个被炸得少胳膊缺腿的人，早被摔成了饼子。
此时飞机已经跑远。江雪寒把她拉起来，左青青竟然站不住脚，双腿象面条一样软。
太可怕了！恐怖象一条冷血的蛇，紧紧缠住她的脖子。
“没事！”江雪寒安慰她说，“第一次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两人相扶着往回走，街上一副世界末日景象。冒着青烟的废墟，涂着暗红色血液的街道，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被没日没夜的长期轰炸炸到表情麻木眼神呆滞的老百姓，例行公事无恨无怨的救护兵和义工，匆匆而过增援前线的担架，被炸开的水管子兹兹向外喷射的水线，泡在污水里的电线发出吓人的噼啪声闪着并不明亮的火花。
浓重呛人的烟雾把空中的太阳挡得象个月亮，又象个巨大的句号冷漠地注视着这个千年王气黯然尽收的六朝古都。
结束？它要结束中国的运数吗？这个拥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古老民族，她的前途，竟然是灭绝吗？
不！江雪寒在心中悲怆地怒吼。此时作为这个民族的一份子，他愿意用全身的血，去换回她的新生。
他忽然有点理解苏醒了。苏醒，现在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在国都的感受，与那天阳城街头的你，是如此的相通？
距离不是隔膜，反而成了江雪寒思想的通道。只有在此时，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道爱国没有罪，爱国者不是贼！
江雪寒有了呐喊的冲动，张开口，却是那首昂扬的旋律：“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身边的左青青先是惊讶地看着他，继而变成了感动，然后神情激昂起来，张开口，挥动拳头，跟着他一起唱起来：“……每个人都要发出最后的吼声……”
街头的人们，当兵的，老百姓，义工，都朝这里望过来。他们开始以为碰到了疯子，过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不少人加入了他们的合唱：“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麻木的老百姓眼里开始有活着的生气，漠然的救护兵眼中出现了压抑的怒火，义工收尸的手发出了颤抖，担架跑得快了起来。这个苦难中的城市，因为一支歌突然有了精神。
突然，啪的一声枪响，站在江雪寒身边的一个老百姓头部中弹，倒在地上。
有敌人！江雪寒第一反应，伸手掏出手枪，把左青青护在身后。
啪啪，又是两枪，江雪寒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左青青惊叫起来。这时两个身影冲上来，两只手枪同时开火，射向一个楼房断墙。听到墙后一声哀号，其中一个身影向箭一样向断墙冲去，另一个扶起了江雪寒。
来的两个人，正是齐晖和李斌。看到敌机轰炸，他们不放心江雪寒两人，一路接应过来，正碰上敌人打冷枪，江雪寒中弹。
江雪寒满脸是血，神志已不清醒。
他中了两颗子弹，一颗从头部擦过，露出白森森的头骨。一颗没入右肩，鲜血直向外冒。
齐晖打开从鬼子那里得来的急救包，给他扎上绷带。虽在昏迷，仍把江雪寒疼得直咧嘴
左青青不知所措，只会抱着江雪寒的头，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
冲向断墙的正是李斌，他拎回来一个受重伤的老百姓装束的人，通地扔在地上。
那人疼得几里古噜地嚷起来，旁边的人一听，原来是鬼子。
不用动员，人们围上来，把这个鬼子当场踩成了肉泥。
这些禽兽，就不能见中国人个好，唱个革命歌曲也要暗杀。
老百姓当然不知道，这个鬼子是小田武一郎的手下，被小田武一郎撒到街上，正是要找江雪寒的。
小田武一郎的命令只有一个字：杀！
齐晖看着李斌：“是他们？”
李斌点点头：“还有一个，死掉了。”
他伸手摸摸江雪寒的额头说：“得找个医生，把子弹取出来。”
一听得取子弹，就有热心人介绍最近一个私人诊所。
担架队递过一个担架，自愿抬江雪寒去。
转过两条街，诊所就到了。一个小小的门脸上，插着一杆英国米字旗，门却是紧闭。
李斌上前拍门，老半天，才露出一张苍白的女孩子的脸，一看那阵势，颤抖着说：“医生不在家，请到别处去吧！”
医生不再家？李斌有些犹豫。这时，后边有人向他打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别听她的，这姑娘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