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高顺与陷阵营
并州铁骑的这次冲锋,便没有上次那般顺利了。
铁骑的确可以通过集结兵力,一次一次攻击敌军来不及修整的某一个混乱方阵从而打开缺口。
但对方也是可以支援的!
张飞亲自率领十余名亲卫抵达铁骑冲击之处,以张飞之骁勇,配合其亲卫奋战,上百名骑兵被阻拦于三架战车之前。
并州铁骑虽然人多势众,但其间隔更广,在一架战车之前,面对五六杆长枪的攒刺,骑兵能够上前接战的人数反而处于劣势。
这一次,他们没有吕布这种绝世骁勇的猛将,为他们打开缺口,又冲击不起来,战车终于发挥了其“塞险以歇奔冲”的战略作用。
只是张飞所部对他们也同样无可奈何,徒卒都坚守在阵线上,阵型不敢轻动,以免被迅捷的铁骑所趁。
结果就是只有张飞及亲卫寥寥十余人应对敌军铁骑的一波一波冲锋。
张飞愤怒不已,奋槊死战,大呼跳荡,所挡者尽皆披靡。
他怒杀三四人,疯狂的挥槊以发泄自己的愤怒和不甘。
敌骑见他如此疯狂,不愿与之死战,
而待并州铁骑稍退,张飞亲卫不甘的大吼,问道:“将军,吴侯为何严禁我等使用弓弩!就这般血战消耗,与并州铁骑死战到底,如何能打赢这般虎狼之师?战到最后,我等说不得要被并州铁骑斩尽杀绝!”
“是啊。为何不让我等用弓弩?吴侯这莫不是欲借并州虎狼之手,除去我等?”
“我等哪怕有强弩百张,亦能助战杀敌,如何会这般窘迫,任由并州铁骑来去自如!”
张飞正为此而暴怒,他也想不明白,为何军中明明携带了强弓硬弩,但吴侯却严禁使用,以至于他眼下如此被动,被并州铁骑压着打。
但他虽然因此而愤怒,不代表他能忍受其他人因此而向他怒吼。
他当即抽出鞭子,朝一旁质问的士卒脸上直接抽了过去,抽的对方皮开肉绽,三名士卒被他打的哭爹喊娘。
而张飞依旧不泄气,怒吼道:“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吴侯怎会自堕身份,算计尔等一群小人!真是以一群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侯雄略,岂能尔等一群竖子所揣度?尔等不需要知道缘由,听令奋命即可!”
张飞暴而无恩,他部下士卒早已经习惯,根本不敢求饶。几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士卒,龇牙咧嘴也不敢继续哀嚎。
但此处的喧嚣还是引来了孙宁的关注,她手握长槊,走到此处,见到张飞怒鞭士卒,眉头微微一簇,语气清冷,说道:“以君忠毅,侔踪召虎,壮勇冠世,为上将之器。但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
这句话要是孙策或者刘备这种张飞敬睦的君子所说,张飞可能还听一听,但孙宁一介女流,张飞直接暴喝回去:“我统兵征战之时,你还乳臭未干呢!如何统兵,何须你来指点?”
“伱!”孙宁气愤的看向他,不想再跟他多言,只说道:“吴侯刚才传令过来,前锋之士,可以使用弓弩了!给你们弓弩百张,自己来取!”
本来孙宁还打算派人帮他把弓矢送过去,见张飞如此暴烈鲁莽,直接放弃。
听闻可以使用弓弩了,张飞也丢下鞭子。
在战车阻塞的战阵之间,徒卒以步制骑,上善者莫过于强弓硬弩!
大汉与匈奴争锋,军中重器,首推铁骑,其次则是大黄弩。
若能有强弓硬弩为利器,哪怕只有强弩百张,强弩雷发,箭如飞蝗,丛射之中,敌骑亦将无不毙踣
当初界桥之战,麴义可是只用了八百先登死士,便用强弩击败公孙将军麾下白马义从近万人!
但张飞没高兴太久,他派人去取回来的弓箭就让他气的勃然大怒。
吴侯给他的全是软弓小箭!
张飞一把抓住搬弓士卒的衣襟,愤怒的将他提到面前,暴喝质问道:“为何都是软弓小箭?莫不是你这竖子,拈轻怕重,专挑软弓背负回来?”
士卒吓得面色惨白,他可是太清楚了,自家主将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好人选,不敢耽误,连忙说道:“冤枉啊!江东给的就是这些弓箭,是一名都尉特意领我等到一堆弓前,让我等取来。”
“满嘴胡言!气煞我也!江东都是这种弓箭?”张飞粗壮的手指一指列队从一旁走过的丹阳精兵,喝问道:“那他们背负的强弩是何物?为什么他们背负强弓硬弩,而你就只能取回这种软弓小箭?”
“张将军莫要动怒,这都是吴侯安排。”此时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
张飞转头,循声望去,顿时一惊:“鲁都督?都督怎离开军舰,抵达岸上?”
鲁肃从容问道:“我为何不能进入战阵之间?”
张飞本打算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了,方才记起来,这可是深得吴侯敬重的天下奇才,名重于江淮之间。
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都督这般显赫,岂可亲身赴险?应坐镇舰船,居中指挥才是。”
“张将军言下之意,我就应该惜命,在舰船上坐看将士们厮杀?”鲁肃一笑,随即气度凛冽:“张将军未免太小觑我等江东文武了!血肉山河,非刘使君麾下独有!我即位居北府军校尉之职,自当亲赴矢石,临戎对寇!”
“亦不妨告知张将军,之所以只给张将军软弓小箭,便是为了示敌以弱,引吕布全军来攻,毕其功于一役!”
张飞看向一旁列队走向战车,前往支援的江东徒卒。
在先锋抵挡了并州铁骑两阵冲击之后,江东的徒卒终于全部抢渡北岸,他们由于不需要搬运战车,只是从已经靠岸的战舰上登岸,所以速度十分迅捷,已经列阵完成,奔至战车旁。
如今一辆战车上已经有二十多名士卒,不仅携带大量强弓硬弩,还运来了十几张床弩,架设在战车的藤牌、樯橹之后。
床弩上的箭矢已经不能称为箭矢了,完全是弩枪。而为了供应这些床弩射击,江东更是送来了足足上千根长矛,截断之后当作弩枪使用。
这一战,是江东在势力、财富、器械、战舰、武将、军队方方面面与吕布的全面抗衡。
而江东占据战舰之利、弓弩之强,战车、徒卒、铁骑与水师协同作战。
如此复杂的指挥,如此精妙的部署。张飞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连怒气都仿佛被冻结了,完全不敢再质疑吴侯决断。他一个先锋,根本看不清吴侯这么复杂的指挥中,每一处战线都是何作用。只能执行军令。
只是让他心头沉重的是,若将来自家主公与吴侯争雄天下,己等能挡住吴侯这般凌厉复杂的攻势吗?江东水师、具装铁骑与正正之师,正合奇胜,防不胜防,顾此则失彼!
但张飞很快就驱散了脑袋中的胡思乱想,此大战之际,当全力以赴,戮力同心,共破强敌!
他握紧长槊,大吼道:“就算我等没有强弓硬弩,亦能奋勇破敌,功勋著于三军!”
看着怒气奋发,全身浴血的张飞转身离去,鲁肃一笑,这正是吴侯所期待的,他张飞奋武,可是前线稳固的最重要保证。
江东这边增兵两千余的同时,阵线以北,吕布军队的两千徒卒主力也疾速赶赴而至。
吕布军中,同样是将才济济,统兵的大将不仅有陈宫,还有中郎将高顺、许耽等人,这些人有人统领的是百战精兵,有人统领的是丹阳精兵,无一不是精锐之师,更有宋宪、郝萌、魏续、秦宜禄、庞舒、陈卫、李黑等多名骁将。
正是依靠这些精兵猛将,吕布才能兵进神速,一战摧枯拉朽的击溃了关羽的近万大军。
众将抵达,就惊骇的发现自家主将,名震天下的猛将吕布竟然身披创伤,正坐在马下,由亲兵为他包扎左臂上的伤口!
这个伤口虽然不大,不会影响吕布多少勇武,可让天下名将吕布刚交战就受伤,对方的战力也是令人惊叹!
要知道,并州军可是刚刚经历了在淩县击败孙策军,在海西县大败刘备军,对孙刘联军的战力正是不屑一顾之时。
所有人都相信,在自家主将这位天下无双的猛将率领下,三千精锐可横扫孙刘联军上万人。结果刚交战,自己主公就受伤了?
难道对方战力比之张燕从百万黑山军中挑选出来的上万精锐还要强大?
见到众人震撼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吕布挥了挥手,说道:“只是我孤身冲击敌军精锐甲士,留下的一道创伤而已。敌军挡不住我等并州铁骑。”
听吕布这么说,众人才稍稍放心。战阵厮杀,难免受伤。尤其将军这般没有亲卫随从,孤身冲进敌军阵中,斩将夺旗,面对四面八方的兵锋,难免披创。
高顺乃开口,为众人安稳军心,说道:“将军,我请率陷阵营,奋强突固,必为将军击破敌军固垒。”
高顺麾下陷阵营,是吕布军中精锐的百战老兵,全军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
由他奋强突固,必能无所不破。
这一点是高顺多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赫赫武功所证明过的。所以他才能位居中郎将之职,功盖全军。
至少海西之战,关羽哪怕统帅数千人死守,也打不赢高顺的猛攻。
有高顺开口,众人无不心安,皆相信他必能率陷阵营,攻破敌军战线。
但吕布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你未见过敌军精锐甲士。敌军众少而兵弱,只靠些许精锐在关键之处抵挡。我刚才亲自冲锋陷阵一回,又见过
陈宫此时立即劝道:“将军难道忘了兖州之战的前车之鉴?大军主力齐出,两军既合。敌军伏兵乃出,步骑并进,我等岂不是要再大败而归?”
此言,让魏越、宋宪等猛将也面色一变。可以说,己等在兖州被曹操所败,粮草匮乏是根本,但这次战场上的失利,也是彻底打破了并州将校与曹操继续争夺兖州的关键。
所以并州军将士,每每交战,无不警惕敌军会出伏兵,步骑并进。
而江东正是有一支规模庞大的精锐具装铁骑。但如此关键的决战战场上,敌军这支精锐铁骑,一直到如今也没有露出身影。
这不得不让人心悸,为之担忧。
吕布此时大笑,说道:“公台此言差异。战场形势,此一时,彼一时,岂能同日而语?我正期待能够引出江东骑兵,然后一战将其击溃。”
见众人疑惑,吕布说道:“孙策小儿,兵法韬略只学了一半,焉能与曹操相比?其欲效仿曹操,伏兵之半,然后步骑并进击溃我军。却又画蛇添足,假设了战车。”
“若江东骑兵出现,则我亲领铁骑,调转兵锋,前去击溃江东骑兵。江南骑兵焉能与我并州铁骑争锋?而其徒卒被战车所阻,受限于战阵之内,必不能驰援!如此可被我分别击破。”
“若我我大军四合,猛攻敌军,江东骑兵来不及驰援,则击破敌阵之后,我铁骑可将敌军徒卒尽数赶入淮河之中。其列阵之地,据淮河仅百余步。铁骑迅猛突击,将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军击溃,赶入水中。而徒卒奋击,敌军则可不断重新列阵,拼死抵抗。迟则生变!”
吕布说的无疑也很有道理,而他的部署,归根到底还是源自于他对自己骑兵部队的一向自信。他已经习惯了用骑兵部队,打开战场局面,定鼎战场胜负。
不论是进攻江东骑兵,还是将江东徒卒赶进淮河当中,他都倚靠的是骑兵剽悍而强大的战力,必定能击破敌军。
吕布多年以来,胜仗都是这么打出来的,他已经习惯了在最关键的决战中,用骑兵决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