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鸟？”沈翊没想到，这位公主的口味如此奇特。
之前京城爱吃野物的人不少，但爱吃鸟肉的人，似乎很少见。
金玉奴见沈翊脸色惊讶，心想，难道人类不能吃鸟？
糟糕，要露馅了。
她赶紧改口道：“呃，或者水果也可以，我爱吃苹果。”
沈翊侧头，撩开窗帘看了看：“此处荒无人烟，苹果大概是买不到了。”
金玉奴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随口“哦”了一声。
她现在虽然是肉体凡胎，但靠着沈翊的煞气，其实不吃东西也无所谓。
就是嘴馋有点难受罢了。
“至于鸟……”沈翊抬头看天，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撑着身体来到车厢外的车辕处。
大概是双腿无法使力，他靠在车辕处的样子显得有些吃力。
金玉奴赶紧跟了过来，扶着他的肩膀狐疑道：“你要做什么？”
沈翊没回答她地疑问，而是招手叫来了一侧护卫的士兵：“将你马背上的弓箭和箭桶递给我。”
士兵也有些惊讶，目光扫过沈翊的双腿，支支吾吾道：“少将军，你要弓箭做什么。”
箭头锋利，若是不小心伤了少将军或者公主，他可承担不了这个罪名。
沈翊自然看到了对方脸上犹豫又带点嘲讽的神色，目光一冷，却没发怒。
只是神色自若地再一次要求对方将弓箭递给他。
士兵虽然心里不愿，但又没有胆子再拒绝一次，只能抖着手将东西递过。
“抖什么。”沈翊忽然脸色一沉，低声呵斥了一句，“若是此时北蛮追来，你这样抖着手，可还能拉开弓？”
士兵愣了一下，羞愧地退到一边，但心里是不服气的。
他起码还能抖着手拉弓，可一个断了腿的残废，还长得跟个女人似的，恐怕连弓都拉不开吧。
不过，碍于沈家的满门忠烈，和在军中的赫赫威名，那名士兵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脸上露出了愤懑的神色。
沈翊没搭理对方的神色，先试了试弓，然后从箭桶中取出一支羽箭。
金玉奴神色畏缩地看着尖锐的箭头，儿时淘气差点被捕猎的阴影笼罩着她，这种根植在心里的恐惧让她脑袋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她心虚地抬头看了看天，恰好一队大雁低空飞过。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吃鸟。”她忽然意识到，沈翊是要为她猎鸟，“你还是把弓箭还给……”
沈翊干净利落地侧身搭弓，整个人如一轮满月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爆发的力量。
只见他星眸一凝，手中羽箭便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
转眼间，一只灰雁应声落地。
原本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两名士兵，顿时被沈翊的箭术惊掉了下巴。
少将军不是断了腿吗，怎么……还能拉弓射箭？
更何况，他还是坐在一辆行驶中的马车上。
怎么就射得这么准。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的神色。
从前可没听过这个被留在京中，据说只会吃喝玩乐的沈家七郎有这种擅射的名声。
两名士兵震惊的空隙中，金玉奴已经大脑一片空白地鼓起掌来。
“夫、夫君就、就是厉害。”
沈翊扭头，觉得金玉奴的表情与音调都有些不对，一副十分勉强的怪异模样。
“怎么，不舒服？”
金玉奴知道自己露怯了，赶紧掩饰着心里的恐惧，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强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啊，我只是为夫君射箭的风姿倾倒罢了。”说完，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补充道，“呵呵。”
她是狐妖，不懂人类的七情六欲，只会拙劣的模仿。
想起以前在千劫幻镜中修炼时，见过的凡间女子，似乎在夫君射完箭后，都要这样夸赞上一番，她赶紧学着记忆中她们的语气神态，给自己找补一二。
沈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头微皱，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两名士兵忽然回过神来，跟着拍手叫好，脸上满是佩服地神色。
沈翊只好示意二人去将猎物捡回来，随后低头查看金玉奴的脸色，问她：“还要吗？”
“不要了，不要了，一只就够了。”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沈翊手中的弓箭，陪笑道，“你先把弓箭收起来吧。”
沈翊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又总是往自己的弓箭上瞟，反应过来道：“害怕弓箭？”
金玉奴用力眨了眨眼睛，想将脑海中沈翊弯弓射箭的模样彻底抹去。
“没有啊，人怎么会害怕弓箭呢，我是人，当然不怕弓箭，我只是觉得有点危险，最好放远一点，比较安全。”
沈翊见她脸上虽然笑着，可说话的声音却有些颤抖，看来是真的害怕。
……难道是城破的时候曾被弓箭吓到过？
他没有追问，只是随手将弓箭与箭桶挂在了车外。
“先进去吧，等大雁烹饪好了，自然会送到车里。”
他刚才便交代了那两名士兵将大雁找个地方拔毛后炙烤一番。
听到有鸟可以吃，金玉奴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暂时忘记了对弓箭的恐惧。
“谢谢夫君，夫君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你放心，以后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保证。”
她从小就人乖嘴甜，高兴起来，哄人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偏偏还说得真诚无比，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
沈翊安静地听完，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会为她猎鸟，不过是想回报她一块桃花酥的恩情罢了。
至于其他的保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
傍晚，斥候送来消息，北蛮追击的大军已经在上一个城镇停下休整，看来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一路被吓破了胆，净往树林里钻的皇帝这才松了口气，下令原地安营扎寨，休息一番。
皇帝的御帐在大军中间，层层护卫着，周围是一路跟随着的高官的大帐，再外围则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低级官员和普通百姓的栖身之地。
有些百姓已经没有片瓦遮身，只能勉强裹紧身上的衣服，好度过漫漫长夜。
沈翊没让金玉奴去皇帝身边凑热闹，反而找了个离人群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马车。
“我们晚上睡在马车里。”树林里入了夜，便容易有蛇虫鼠蚁，马车虽然狭小，但比帐篷要更安全一些。
金玉奴趴着从棉被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
“夫君，你晚饭想吃什么？”中午她一个人独享了一整只大雁，吃得肚子溜圆，但沈翊吃的却不多，晚上可不能再饿着。
她对投喂沈翊有着极其强烈的执念。
沈翊坐直了身体，想了想，开口道：“你袖子里的桃花酥，再给我一块吧。”
其实不过是一两顿不吃而已，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不想拂了她的好意。
金玉奴脸一皱：“不行，光吃桃花酥怎么够，你的身体，得吃肉才行。”
沈翊见她满脸娇憨天真，说起话来也总是孩子气，心里便有些柔软，像看到那些无家可归还对着路人摇尾巴的小猫小狗一样。
此处荒山野岭，又即将入夜，皇帝都未必能吃上肉，何况他们。
再想到今天被人丢下的情形，只怕那边就算做好了晚饭，也不会记得给他们送上一份。
“不必了，我吃桃花酥就好。”
金玉奴捂着袖子不肯给他，反而撩开车帘往外看，忽然眼中金光一闪，随后雀跃兴奋道：“夫君，你想不想吃兔子肉。”
“夜晚打猎不便。”
若是以前他腿脚灵便的时候，倒是不难，但眼下显然不可能。
金玉奴勾着唇角，扭过头得意一笑：“你看那里。”
沈翊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棵树下，一只灰色的兔子倒在了地上。
“这只兔子傻乎乎的，刚刚自己撞到树上去了。”金玉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一番，表情却很是得意。
沈翊：……
就这样，沈翊晚上吃了顿肥美的烤兔肉，连带着护卫的两名士兵也分到了一点。
金玉奴等沈翊慢条斯理地吃完晚饭后，才笑眯眯地凑了过去：“天黑了，你跟我下马车去活动活动吧。”
沈翊看着金玉奴仰起的小脸不禁愣住。
他自然知道，如今的情况，若是一直久坐在车中，对他的身体极为不利。
可若是下车，以他现在的情况不过是坐在轮椅上，换个地方坐着罢了。
不然他也不会一整天滴水未沾。
金玉奴见沈翊不说话，以为他要拒绝，赶紧抓着对方的手臂不停地摇晃：“走嘛，走嘛，我一个人下马车好害怕，你陪陪我嘛。”
她从小别的不行，撒娇可是一把好手，可惜沈翊并不吃这一套，只是冷漠地甩开她的手。
金玉奴眼珠子一转，向后倒在了被褥上开始不停地打滚，到处乱窜。
沈翊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那就等护卫回来吧。”两个士兵刚才吃饱后，一个被郭巨派来的人叫去回话，另一个则去河边找水去了。
“为什么要等他们。”金玉奴把袖子一撸，露出了两只麒麟玉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