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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即兴舞会与月半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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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会场时,正传来回环激昂的旋律,是久保田早纪的知名歌曲《异邦人》,据说这是她在乘坐列车时,听到列车驶动时的声音灵感瞬间迸发编写的曲子。原曲高昂而且梦幻。此刻,榊教练用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唱出,也别具美感。

空と大地が ふれ合う彼方

天空与大地在视线尽头交互

过去からの旅人を呼んでいる道

寻找过去的旅行者召唤的道路

あなたにとって私 ただの通りすがり

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个路过

ちょっとふり向いてみただけの異邦人

并回头看着你的外乡人

看来,演奏会已经结束了,现在是私人的才艺展示时间,长桌已经撤下,庭院间小小的橙黄色射灯点亮一片又一片接连不断的暗灰色水泥地面,身边有几对情侣和着歌声跳起轻快的舞蹈,他们不是冰帝的学生,应该是被灯光和歌声所吸引而来的,柊梧小口小口轻抿着香槟,默默感受气泡在嘴里爆开的跳跃感。慈郎也成功和自己的蛋糕汇合了,他兴高采烈地跑到迹部身边,从他和忍足手中抢过两份点心。迹部呢,他正对身边的一个女生说着什么,很快,那女孩笑盈盈地叫来了自己的另一个朋友,她和朋友一手一个,把迹部和忍足带到了跳舞的人群中。

“呐,跳舞吧。”悠幸来到她身边,用手肘抵了抵她,柊梧笑了,悠幸绅士地伸着手把她引到人群里,作了一个男步的起手式,其实她们都不怎么会跳舞,只是手拉着手在一起一步一步跟着别人学。“悠幸,你想好之后去做什么了吗?”在歌曲和舞步的轻轻旋转中,悠幸几乎听不到柊梧的问话。“我啊,我想成为一位大学讲师。考上早稻田大学,然后申请留校。”悠幸的语气很肯定,“我大概明白了。柊梧你在考虑将来合适的职业是吧?”悠幸说对了,自己对于将来想从事的职业很迷茫,高二开始,同学们都开始议论梦想的大学,而自己似乎高不成低不就的,对将来一片空白。悠幸建议自己去找各老师进行一下专业的就业咨询,来确定自己将来的职业目标。“嘛,这倒也是一个办法。”柊梧自言自语到。如果可以,自己希望学习和国文相关的知识,她对于历史系也很感兴趣。

“榊教练的小拇指上带着尾戒呢,你知道尾戒的含义吗?栗千。”悠幸出了一会神,继而对柊梧说,“是单身主义的象征吧。”柊梧听到歌曲后猜测。“是教练追求人格自由和独立的意思呢。柊梧,要是你想要选择未来的职业的话,一定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职业啊。”悠幸仿佛满怀心事般,开口叮嘱。

会场人烟喧哗,远建茉推着自己先生停到一个较远的地方,他们沉默着,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彼此在舞台上的日子。“是久保的歌啊。” 远建宽勒喃喃说,“那时候很火的,我们不也翻唱过吗?”远建茉笑着说。

“当时你追我的时候,弹的就是她的《百万玫瑰》吧。”远建宽勒轻声说。

“是啊,”远建茉重复了一遍,老头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当时,也有别的男人在追你吧,也不是非我不可。”老人回忆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记忆像是一个不小心就拉开了的乱抽屉,往事乱七八糟地塞在里面,好的坏的什么都有。远建宽勒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拒绝远建茉的,但是她死缠烂打起来,实在是让自己没办法,不知不觉两人就在一起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恋爱时,远建茉是围绕他旋转的行星,婚后,她也一手扶持起这个家,甚至自己双腿残废后,远建茉还是如此,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热情似火的人,热情到让自己这样胆怯的男子都不由自主地振奋精神,想要和她一起继续走下去。

远建茉拍了拍老头子的肩膀,远建宽勒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我们真是老了,小茉。” 远建宽勒伸手扶住轮椅,看着路边一丛丛暗紫色的野花。

为何这样啊?柊梧面无表情地和忍足站在一块儿,听着远建茉在那张罗着合奏的事情。气氛近乎凝固到了冰点,冷淡的空气让坐在轮椅上的远建宽勒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向日岳人蹦蹦哒哒地走过来了,他一把钩住忍足的脖子,“小栗千,你怎么会和忍足站在一起呢?”这家伙的嗓门实打实的大,柊梧有几分确定向日岳人就是故意的,自己当年和忍足交往的时候,向日岳人可是来找过自己很多麻烦,就像是个吃醋的小孩一样。不妙的是,网球部队员们像是有心灵感应,迹部也慢悠悠的朝这边晃了过来。看到那头紫色短发时,柊梧不由得心慌意乱。虽然自己和忍足是堂堂正正的分了手,但是从交往的时候开始,迹部就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她,要是分手后还被迹部看到她和忍足在一起,绝对会完蛋的。

在柊梧转头想要和忍足说的时候,他居然把头低下去玩手机,这时候他搞什么啊,迹部离这边可是越来越近了。在柊梧想溜掉的时候,向日岳人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小栗千,你可别想轻易跑掉。你临阵脱逃可不止一回两回了哦。”柊梧看到向日岳人的左眼右眼都写满了“你这个狐狸精让你再接近忍足”的警惕神色,面无表情的吐槽了一句,“岳人君,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吗?不要自我代入到奇怪的角色里面。”而向日岳人并没有GET到这句话的笑点,只是又把柊梧的胳膊抓紧了些。迹部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眼手机,拐个弯离开了。

“试着合奏一下《月半小夜曲》吧,我想听听是不是当年的感觉。”远建茉笑呵呵地打岔说。

“去台上吧,我已经和教练说过了,教练他也很赞成呢,说很欢迎。”忍足侑士合上手机,笑着建议道,他们一起看向那边在众人围聚下的舞台。耳边主持人在报幕,连远建夫妇的名字都出现在了荧幕上。

“这种曲子我…”柊梧手足无措想要推辞。“去试一试,这样老牌的爱情曲子,我很想弹来听听,只求你成全喽。”忍足慢悠悠地对柊梧说,他眉头皱着,显得苦恼极了。听到他这样耍宝,柊梧反而有些放心,这才是忍足啊,谢天谢地,他有一副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一张厚脸皮。

“不过,岳人君还在这里,你说这种话合适吗?”柊梧玩心大起,撇了一眼向日岳人,他正对着忍足怒目而视。忍足不知道对着向日岳人说了什么,向日岳人放开手,对着柊梧张口就要说什么。“我是不会给你和忍足单独相处的机会的。”柊梧抢先打断了他,“你是想告诫我这个吗?放心啦,忍足我会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们的。”看到向日岳人气呼呼的表情,柊梧顿时神清气爽了好多。

当远建夫妇缓缓登台时,四周的谈话声渐渐稀疏,忍足回望了柊梧一眼,率先走了上去。

《月半小夜曲》有很美的歌词,其貌不扬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手指抚摸着琴弦,然后拉开琴弓,奏响了缓慢深情的第一声。远建茉的歌声不如原唱那样醇厚饱满,但是却宁静温和,将歌词中的遗憾、惋惜表达地格外沧桑。

あなたのもとへ届「とど」くなら

如果能将自己的思念传达给你

水面(みなも)に散「ち」った琥珀(きん)の枯「か」れ叶「は」を

在水面散开的琥珀色的枯叶

风「かぜ」つまびく音符「おんぷ」にして 想「おも」い伝「つた」える

转化成风弹奏的音符 将思念传达

柊梧有些幸庆自己还记得曲谱,还可以在一旁进行伴奏。忍足在一旁弹着钢琴,看他流畅的样子,估计私下也常常弹奏这首曲子。看着远建宽勒拉动小提琴时的身影,柊梧总觉得,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一对风华正茂的情侣,那一刻,天上几点寥落的星子和晚风吹拂绿林时的沙沙响声都不过是他们的陪衬。

远建茉还记得,那是一个格外普通的一天,自己刚刚和在国外留学的女儿通了电话,挂掉座机后,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远建宽勒还没有回来,他在紧邻的商业大楼里开了小提琴培训班,经常为补课的学生上到深夜。在得知丈夫因为这场车祸可能失去双腿后,她不止一次的反思过,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她面对出国的女儿无微不至,但是却忽视了丈夫在回来路上可能遭到的危险。自那一天起,她的生活、他的生活就彻底的改变了。远建宽勒即使是躺在病床上,却还是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告诉自己如果手术失败后,她要做的种种准备。其实自己早就慌了神了,自己实在无法直视丈夫躺在病床上苍白无力的模样,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彼此依靠着、继而生存下来的。当远建宽勒无力扶起翻倒的轮椅,跌倒在楼梯上时,远建茉感到一阵孱弱的恐惧。

远建茉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腿脚有几分踉跄。她恍然,自己也老了,不是当年那个站在台上边弹边唱的女孩了。这些年的劳累让自己的身心过早的疲惫,自己无力再继续下去。

台下观众仍然在彼此相拥着,无人发现台上的差池。

她转头,对上一双充满关切、遗憾的双眼,在交错的灯光下,女孩的眼眸莹莹闪烁,远建茉自嘲般笑了起来。

难道说这首歌要没唱完草草收尾吗?柊梧紧紧抿住嘴唇,她视线前正演奏小提琴的老人也有几分无措地抬头去看妻子。柊梧不由提起心弦,她的目光漫无目的的移动,柊梧发现,原来自己在搜寻着忍足的脸,希望那个算无遗策的忍足可以像过去那样,推推眼镜,说出一个又一个策略。而不远处坐在钢琴旁伴奏的忍足抬起头和她对视,仿佛就在等待她的目光。

他弹奏钢琴的手指一转,滑落出一连串流利的转音,将原本较低沉的原调改的有几分高昂,柊梧瞬时明白了,他想要把中间这段伴奏调高,虽然不理解忍足想要干什么,但是她也即刻调转音调,让音色上升,原本忧伤甚至有几分幽怨的曲风一改以往,变得激昂慷慨起来。老人立刻应变,小提琴跟上了忽然沸腾起来的旋律。

渐渐地,钢琴声和萨克斯都逐渐降低,散在小提琴悠长的曲调声中。原先的女中音也陷入沉默。一个轻柔的男声响起。

“像美丽的瞳孔一样,请爱我吧。——”

那声音低沉中饱含着激情,仿佛因为柔软而对这些感情感同身受。小提琴声也随之抑扬顿挫,“因为每个人都在孤独生活,爱的感觉使人珍惜温柔。”

这动人的歌声宛如绵绵不断的细雨,带给久经干旱的心灵一丝抚慰,忍足在原曲的基调上将音乐调高了6Key,彻底改变了小夜曲的风格,少年对爱情的告白是如此意气风发,开口便是孤注一掷的深情。远建茉接替了忍足,笑望着他。

这是柊梧未想过的。她也不愿意相信是从忍足口中唱出。她印象中的忍足是玩世不恭的,是油嘴滑舌的,是深藏不露的,他总是隐身幕后,也乐意默默无闻,柊梧难以置信,忍足能够如今晚般坦然流露自己的情怀。

柊梧不得不想到,或许,小鸟游和那些许许多多喜欢忍足的女孩们,她们看到了忍足身上所拥有的那份纯粹而镇定温柔的美。只是,忍足的美太过于含蓄而冷静了,只有如今晚这般幽暗的夜里,才得以闪动着,徐徐展现自己的全貌,今夜无需明月,忍足一人的光辉足以煌煌天地。

柊梧近乎想要叹气,原来这些年,自己才是瞎了眼的那位。

一曲唱毕,榊教练首先起身鼓掌,看到台下掌声如潮,柊梧再也抑制不住嘴边的笑容,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总觉得,两位老人本该如此,站在舞台上演奏自己喜欢的音乐。她站起身走到忍足身边,靠近他,“谢谢你,忍足,多亏你有这样强的行动力,他们能再一次在台上演唱,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是看到忍足的侧脸,发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柊梧又找补说:“你先别急着说话,就给我回复谢谢就可以了。”忍足正经地离她远了些,“谢谢你,小姐,感谢你的垂爱,只可惜我花心又轻浮,害怕言语上冒犯了你老人家。”柊梧一愣,摇了摇头。“这位先生,你太自谦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把你这样有胸怀的人物当成一根草。”

忍足不由的瞠目看她,其实他这样还满喜感的,颇得几分老家关西人的神似。“什么时候你也会开玩笑了?”“嘛,谁知道呢。”柊梧拖着关西腔说。这回复让忍足摇头叹气,要说柊梧这笔烂账他是实在不想算了,徒然给自己制造烦恼。

“完璧归赵,小岳人。”柊梧拍了拍向日岳人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她和忍足帮远建夫妇下了舞台后,便识相地走远了,忍足那帮哥们勾肩搭背地站在一堆等他,活像不良少年,只有慈郎看见她,一脸欣喜的向柊梧挥手,“我给你留了蛋糕哦,要来吃吗?”柊梧不由得一脸感动,她向前走了几步,一只网球拍从上自下截住了她,“这里是禁止踏入区域。”

柊梧抬眼看了下,“原来是日吉若啊,您有什么指教吗?”黄色短发少年一脸不善,“和凤拉拉扯扯,现在怎麽和忍足在一起?”

柊梧忍不住翻白眼,“拜托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随便拉郎配。”随即她看着双手插兜没事人般的迹部,这件事情是他起的头,不觉得要好好解释一下吗?迹部施恩般的发话了,“那个是凤表达没表达清楚,我有些误会了。抱歉,柊梧。”

“还有我,不该给迹部乱出主意。都是平时乱看小说的问题。”忍足这次觉悟高了很多,立刻说。

“嗯?”柊梧抬了抬下巴,示意日吉若,他不情愿的把网球拍抬起来,嘟嚷道:“忍足怎麽会和你这样没意思的女孩在一起。”随后向日岳人“扑哧”的笑出声来。

是初中时候造的孽呢,算了,今天就让他们嘲笑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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