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吻
见荆旭直展颜微笑,於雪尘心中松了一口气,眸色湛然:“心中烦恼之时一吐为快,最为解忧。大人心如明镜,六出就是陪着说说话……”
:“六出说的话,可不简单……”荆旭直缓缓放下手掌,认真看向於雪尘,目光灼灼:“以后,若我再想借酒消愁,六出愿意一直陪着我么?”说完,将葫芦又往於雪尘面前一递。
於雪尘看着葫芦,略有疑迟:“六出自然愿意陪着大人,只是这酒就不必了,六出不胜酒力……”她刚刚喝了一口,如今已经觉得胃腹部热辣起来,不敢再喝。
荆旭直眸光流转:“六出这就是敷衍了,才喝了一口,怎知自己不胜酒力?”
:“我……”於雪尘一时语塞。此刻,她头不晕眼不花,确实还不到不胜酒力之时。可是,腹中的热意已经在提醒她,此酒后劲十足,不宜再喝第二口。
此种境地之下,荆旭直的话确实不太好反驳,难道为了自证,真要喝得酩酊大醉?这个右都使大人,有时真是狡黠得让人难以招架。
她轻咬嘴唇,眸眼流光,小瞪了荆旭直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答话,心中明白:反正由他去,自己保持头脑清醒,不入坑就行。
荆旭直此刻已饮下大半壶米酒,脸色绯红愈发明显,朗目之中波光荡漾。
见女孩忽然不再理他,托腮望着前方。朦胧夜色之中,光润玉颜,皎若明月,长发如瀑,宛若墨缎,齐腰流泻,愈发显得隽雅清逸。
一瞬之间,想到当日在当铺初见她之时,俨然一个红脸男孩,油头滑脑。谁能想到,一身铅华卸净,竟是个瓷娃娃般的女孩,性子却又格外秉直坚韧。
想着这大半年来与她经历的种种,心底深处奔涌而起的爱意已难自抑,右手缓缓伸出,贴近於雪尘腰身。
於雪尘猛然觉得腰中一紧,荆旭直气息一瞬靠近,惊诧中转头望向他,迎面撞进一双清朗明眸,璨若星辰,抚在她腰间的手掌,热意阵阵。
她顿时一懵,手足无措。四目相对,整个世界静谧无声。
荆旭直见女孩不躲不闪,一双眼睛宛若秋山空蒙,蕴着沉湎迷离。此时此刻,感知她并不推拒,心中一阵欣喜。
唇角笑意愈浓,眸底闪过狷魅之色,举起葫芦,大饮一口,随即,一手托住她颈后,压向唇角吻去。
於雪尘猝然被他单手固住,嘴唇一下被含住,脑中轰然一声,身体僵直,眼前满是星星乱蹿。稀里糊涂之间,又被他用舌尖顶开唇齿,灌入满口米酒。
荆旭直哺完米酒,旋即狡黠看向她:“怎样?可有酒醉感觉?”
於雪尘未料到会有这一招,惊得瞠目结舌,脑子一片空白。
:“还是没感觉?”不待她回神,荆旭直又饮入一口米酒,俯身压吻住她。於雪尘眸眼瞬间放大,被醺香之气牢牢裹挟,又被灌入一大口。
这一次荆旭直没有放开她,一点点吮吻嘴唇,动作笨拙,却又鸷猛执着,久久不放。
於雪尘被连灌两大口米酒,嘴唇又被封抵住,呼吸都似已停滞,眼神迷蒙,愈发晕头转向。
女孩身躯柔若无骨,气息馥郁香甜,荆旭直搂在怀中,心中犹如啮蜜,只顾吻吮。
於雪尘手足无措,时间愈久,愈发感觉窒息,慌神之间用力推他,竟然巍然不动,情急之下,本能一口反咬他嘴唇。
荆旭直唇角微微吃痛,手势一松。
乘此间隙,於雪尘口齿间漏进一丝空气,急忙呼吸。
荆旭直情动已深,由不得她脱离自己的唇齿,一息歇,重又含住她唇齿,一番吮吻掠夺。
纠缠之间,於雪尘腹间热意愈重,米酒后劲渐起。她初次喝酒,熏醉极快,头晕厉害,眼前一片模糊叠影,身形晃了一晃,一头撞在荆旭直颈脖之上。
:“六出……”感觉怀中人瘫软下来,荆旭直唤了一声,发现於雪尘鼻息醇重,双目紧闭,已是醉了过去:“果然是不胜酒力,六出没有骗我!”
顺势将她轻轻放到披风之上,荆旭直侧身躺在旁边,目光细细描摹女孩:清浅月光之下,醉美人睫若蝶翼,不时迷糊轻哼一声,愈发憨媚可爱。
看了一瞬,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女孩的秀眉、长睫、鼻尖,停驻在娇润嘴唇之上。指尖触碰肌肤,顿觉阵阵酥麻,愈看愈觉得樱唇诱惑难挡,一口吮吻上去。
於雪尘晕蒙之中,感觉呼吸又被夺走,急得张嘴就咬,拼命想夺回呼吸。
荆旭直微微吃疼,舔了一舔,轻笑一声,扯起披风裹覆住两人,挡住徐徐夜风。
於雪尘醉了一晚,第二天悠悠醒来已在床榻之上。怎么回来的?毫无印象!酒醉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懵了一刻,依稀想起,未醉之前曾被荆旭直吻住灌酒,瞬时脸色艳红欲滴,羞赧难当。
她在房间里别扭半天,直到饿得腹中难受,才愿意走出房门。门“吱咯”一响,左脚刚踏出,右侧房门也“吱咯”一响,荆旭直一息不差,笑意盈盈出现在眼前,一双明眸紧盯住她,湛然流光,别有意味。
於雪尘心中又羞又气又慌,目光四处闪躲。惶惶之中,反手扣住门把,身形一转,闪回了房间。余下时间,就在房里捣鼓,将自己易容成一个丑陋男孩。这日出发,低头垂目坐进马车,不愿再像来时与荆旭直在外并肩而坐。
荆旭直一天想找她说话,被不理不睬冷落着。
晚上进了客栈,於雪尘洗漱完毕正要上榻,听见荆旭直在外敲门:“六出,我可以进来么?”
於雪尘全身一阵紧绷,抱着枕头,沉默不语。
荆旭直等了许久,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又唤一声:“六出……”
:“大人,我睡了……”於雪尘见他等了许久也不走,只好出声拒绝。
:“六出,我和你说几句话……”荆旭直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知道这位大人脾性,今日要进门,总会想到办法,於雪尘无奈松口:“门还未栓……”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被推开,荆旭直闪身而入,一眼看见女孩坐在床榻之上,手抱枕头一副戒备之势。
缓步上前,又在床沿处蹲下,双手环住女孩身侧,柔声问道:“怎么了?为何不理我?”
於雪尘见他如今眉目舒朗,一副温柔敦厚模样,心中小鹿乱蹦:此人真是妖孽,只要他愿意,总能变身为令人无法抗拒的模样。
昨晚,明明是他灌酒唐突了她,如今却明知故问。这种事,可要她怎么说出口?犹豫半晌,脸色微红,干脆转过脸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大人有何话要说?”
女孩近在咫尺,面似芙蓉,唇若丹霞,周身香气馥郁。刹那间,差点又要探身亲吻上去,荆旭直忍了又忍,压下心火,起身坐在她身侧,牵起她右手攥在掌心:“六出,此次回到和京,你退出司眼,以后住在秋序园,陪着我……”
於雪尘心中异样紧张,身形却似被定住,竟未想挣脱,听得此话,惑然望向荆旭直:眼前人,俊美无俦,朗目曜亮,极为认真地望着她,此时此刻,恍然置身梦幻。
可是,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思忖一瞬,一个声音遽然回响在耳畔:“六出,你要牢牢记得苏妈妈的话,官宦子弟,不可接近。记得了么?!”
她身形一颤,忙不迭移开看向荆旭直的目光:昨晚,他突如其来地灌醉她,吻了她,如今,又要让她答应陪着他。可是,若她以后不再是御察直使司的司眼,实际就是自由之身,应该回到狭里巷。他此刻这样说的意思,难道是要圈住她?所谓金屋藏娇,就此豢养起来?归根结底,他对她的好,真就如苏妈妈所说,只是一种猎奇?而她,自始自始都是他的猎物?
於雪尘愈想心口愈凉,脸色渐渐煞白,双手徐徐冰冷。
思绪紊乱之中,她抽回抚在荆旭直掌中的右手,声音清冷:“如果我不是司眼,就不该住在秋序园,大人以后可以找其他司眼陪伴……”
荆旭直一怔,两人刚刚掌心紧贴,肌肤温热相触,分明已能感受到女孩的无言情愫,为何一息之间,又冷漠至此?他微一思忖,身形靠近,一边解释:“六出,以后,你的身份虽然不是司眼,但住在秋序园,我能护你周全……”
:“我……我以后是什么身份?我又不是大人养的小猫小狗,既然不是司眼,为何还要住在秋序园……”於雪尘一听,气得眼泪都快迸了出来。
女孩神色大变,令荆旭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虽然聪明绝顶,在感情之事上也是白纸一张,甚是懵懂:“六出,不愿陪着我?”
於雪尘扭转头,不想看他,她此刻心中惊惧,更觉心扉冷彻,闭着眼睛眼泪已不住流下:“我与大人原本就身处两个世界,判若天渊!既然我不再是司眼,就没有缘由留在皇城,自然要回狭里巷……”
女孩哭泣,荆旭直更是疑惑:“六出,我不再让你担任司眼,是因为最近的案子太过凶险,你不能再与御察直使司有任何牵连,可是……”他一时语塞。
当初将她纳入司眼,是他强势要将她留在皇城,留在身边。如果女孩不再是司眼身份,就得自己心甘情愿留下。在他的心中,女孩为了他连命都舍得,必然是愿意留在他身边,昨天两人又在山崖亲吻许久,这种亲密之感,更让他笃信:女孩哪怕不是司眼,也愿意留在皇城。然而,於雪尘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与御察直使司没有牵连,自然与大人也没有牵连,我……”於雪尘一时悲愤难抑,话都说不下去。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对荆旭直一片赤诚之心,到了如今,竟印证了义父、师傅与苏妈妈的预言。他果然露出了真面目,一副官宦子弟派头,最终意图只是将她视作玩物,要将她圈在皇城而已。
:“六出,你与我,如今没有牵连么?”荆旭直也有些慌了。以前,他对这个女孩感兴趣,也有好感,但毕竟了解不深,无法真心托付。他生性审慎,一次次将她揽在身旁,一次次步步为营触试,就是为探知一个真实的女孩。如今,两人生死交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对她已经了如直掌,也有把握女孩对他的心意,明明已是两情两悦,为何此刻像是突然失控?女孩的话语,为何说得如此决绝?
他扶住她双肩,用力掰转,想让她看向自己,如果有必要,他要使用控惑之术,看看女孩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