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顾乔走出那栋大楼，她抬手看了眼时间，三点一刻了，约的三点半。迅速将心思收回，快步往廖筠工作室走去。
来往中都是些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步伐比她还要急速些，这是独属于北京的节奏。
这家建筑事务所创办时间只有不到十年，但是最近两年出的作品都一鸣惊人，在业内引起过不小的讨论。
创始人廖筠曾经就职于法国的一家建筑公司，她读大学时曾在杂志上看过一个关于创始人的专访，他的一些建筑理念给了当时还在上学的顾乔不少启发。
面试她的是这家工作室里一位资深设计师，祝晴。
受用地面积限制，门口的设计没能显示出设计师的巧思，但走进工作室，你就能感受到强烈的个人主义风格。原木色装修和米白色灯光搭配得当，让人一走进去就带来温馨的感受。
她知道这种个人建筑事务所的招人标准甚至更严格，因为它要求全能。
顾乔第一次见到祝晴就让她联想到林黛玉，她很瘦，瘦到在北京的冬天吹起狂风时，她总担心祝晴在室外随时要被吹走，后来相处久了她才发现这女人的坚韧。
大概是秦纵的存在让顾乔觉得这儿的面试氛围比环建要轻松许多，祝晴也是名主创设计师，在面试顾乔前就了解过她的背景和作品，见到她本人后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满意。
祝晴的面试让她觉得更像姐妹谈话，没有高姿态也没有连串的问题让她应接不暇，只谈了些关于设计的理念和想法，聊了些私生活。她如实说了自己的实际情况。
祝晴笑眼盈盈地望着她：“都是女人，完全能理解，我们公司只看结果，至于中途你遇到多少困难达成的，我们不在乎！”
就这样，顾乔人生中第二次入职是在这家个人工作室，氛围不错，同事暂时看上去还友好，她确定了下周一入职。
聊完出了工作室已经接近五点，这个秋日午后的最后一丝阳光正在天边一点点黯淡下去，透过斑驳的树影，零零落落地洒在宽阔的马路上。
附近已经陆续有人开始下班，不过还是少数。
想到今天遇到了秦纵，又想到自己也要在这一片开始工作了，心里竟蹦出小小的期待来，但是这种期待很快就转变成失落，一点一点被覆盖起来。
她没急着开车回家，结婚后有多久没这么慢悠悠的了，她走在人群稀落的街上，享受着慢慢西沉的残阳。
这就是个寻常的周四。
秦纵在接不接收顾乔这一点上是肯定的，于公于私他都这样想。
顾乔在专业能力上没话说，当然他更懂得的一点是，她一个小镇上出来的女孩，做到如今一番履历，这中间要付出的东西他不敢想象。
何况作为北分的二把手，他有拍板的权利。
周五上午一上班，“Keyla，顾小姐是你网上联系的吧？”
“是的，秦总！”
“让她周一来办入职！”他说完准备转身就走，把顾乔招进来让他也有点心虚，心虚的不是对她的怀疑，而是自己这儿。
Keyla从工位站起来，声音提了个度：“秦总，顾小姐早上跟我说了，她已经答应了其他家的offer。”
秦纵怔了两秒，下意识地问了句：“哪家？”
“嗯？”Keyla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没事了！”
他缓过神来走到办公室，想到她找到新工作了，心又放了下来。
……
顾乔周末飞了趟山城，和蒋书铭关于离婚的事情协商得清清楚楚，两人都不想再拖下去，只是蒋书铭自打调到山城后，忙得不可开交，飞北京的归期成了不定数。
考虑到北京的堵车状况，顾乔选择了坐地铁上班。她住的地方离十号线不远，一个小时内的通勤时间对于大多数在北京的上班族来说已经算是幸运。
周一早上，她换了双舒适的马丁靴，走出地铁站，一个个年轻的面孔脚下生风、步伐急促，并且面无表情，她差点忘了这可是死亡周一。
她捋了捋刘海，今天束起了马尾，化了淡妆，人显得精神不少。
就像是读书期间总会有开学恐惧症，昨晚又没有睡好，第一天上班，她预留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出了地铁口往公司的方向走，看到一家咖啡店便走了进去。
抬头却看到Keyla端着两杯美式从收银台刚转过身往外走，正好也看见了她。
顾乔先冲着她微笑，总觉得关系尴尬，所以也没有完全笑开来，不过Keyla倒是没任何包袱的样子，立马流露出惊喜的表情，跑过来打招呼。
“Grace，你怎么在这？”
“新公司就在这附近。”
“真的吗？秦总上周五还问我你去哪家高就了？”
新职场菜鸟说话毫无顾忌，一点心机都没有，不过顾乔倒是喜欢这种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性格，何况签保密协定的时候可没有“不能透露在廖筠就职”的要求。
“我去廖筠了，就在你们对面。”收银台的姑娘问她要什么，Keyla和她又说了两句便走了。
原本秦纵让她通过环建的面试就够让顾乔意想不到了，Keyla无心地透露他有打听自己到底去了哪家公司，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想来他可能也认出她了吧！
她工作五年多没有换过公司，前东家不错，同时她也渴望稳定。
顾乔的第一天入职没什么特别。
相比较第一次，要自如不少。
祝晴说廖总最近不在公司，正在国外参加一个建筑师会议。而事务所的其他同事正在忙于一个健身中心的落地项目，个个面容憔悴，脸色蜡黄，这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别的同事也各有各的事忙着。
入职的第一周，同事个个都打仗似的赶着一个又一个DDL，负责健身中心项目的小组人手严重不足，见到新人也不放过，她第一天还有喘口气的机会，第二天便被直接抓去改图了，毕竟周五就得交方案，任谁都着急。
廖总周五回北京，正是这周的尾声，迎新被安排在了这天晚上。
同事们把方案交给了业主，一个个都祈求能尽快通过，这样也能有个圆满的周末了。
周五晚上，下班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不过在建筑行业司空见惯甚至有些非同寻常。
这是顾乔第一回见到廖总真人，怎么说呢？斯文的艺术家长相，仅从外表看来是这样，实际相处她不知道。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合伙人，周锦年。
不过能看出工作室对新人都持一百分的欢迎。
祝晴在面试前就把顾乔的简历发了一份到廖筠的邮箱，今年工作室因为个人原因离职了两名大将，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想要一个成熟的设计师。
廖总对新人还算满意，至少从简历上体现的来说。
迎新的地点选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烤鸭坊，安排预定的助理说这是北京特色，算迎新也算团建。
祝晴说廖工私下跟员工在一块的时候不太讨论工作上的事，从这一点来说，他是个不错的老板。
其实顾乔也算瘦子中的一员，但和祝晴走在一块总觉得自己大块头。
公司成员不多，相比她前东家要好认很多。不过也因为人少，分工没有那么明确，来活了就身兼多职，能上就上。
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看得出氛围轻松，在场除了顾乔这个新人还稍显拘谨外，其他人都没有包袱撒了欢地吃。
跟她同样安静的还有周锦年。
不过能看出，他安静仅仅是因为性格本就如此，合伙开公司，一静一动挺好。
顾乔安静因为她还是个新人，周锦年虽不说话但偶尔也在观察。
这样的场合，即便坐在角落里埋头吃饭，可只要同事们但凡想撬开你的嘴，你就得融入进去。
有人喊她喝点酒，顾乔的酒量不错，高兴的时候喝个半斤也不成问题，但是有人告诉过她，非必要不喝酒，后来只有要和甲方应酬时实在推不开她才会来点。
“顾乔，你现在住哪儿？平时怎么上班啊？”前几天也一块赶工的同事江颜问她。
她停下夹菜的动作，“我住在四环边上，早上都坐地铁过来。”
“你是和你老公自己买的房吗？”
众人只当吃饭的闲话来问，却让顾乔有些犯难，来的时候就透露过自己结婚的消息，但是目前他和蒋书铭已经协商离婚，就差他人回北京了，问起家事，她真不知怎么解释。
顾乔只能笑着点点头，说：“算是吧！”
她余光里看到那些比她年轻的同事纷纷咂舌，在北京买房安家，是每个有斗志的北漂梦寐以求的事。
“那你老公是哪个行业？”
“他在一家国企任职。”她很想尽量避开谈蒋书铭，只是也有避不开的时候。
专注于低头吃饭的周锦年这时抬起头朝着她看了一眼，顾乔坐在他正对面的位置，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她总觉得这个老板之一有些贵公子的气质，不知为何甘愿来做伺候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