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除了兴奋过头的小说家，其他人的心情都复杂到难以言说。
她们是观众，甚至这次舞台的主人，吝啬到都不愿给她们一个跨上舞台的机会。
只能看着阿娜将下半身变回了原样，那不是真正的恢复，只是已经变成高级生物的眷属学会的某种拟态的能力。
下一秒，眼前的帷幕拉上，再次拉开时，阿娜已经回到了家里。
此时的家里只有戴安娜，她面前是雷纳托付出生命找来的剩下的所有血玫瑰的种子。
戴安娜打算将所有的地雷引爆，她不会将潜藏着的危险留给之后的孩子们。
阿娜回家了，小声地和她说：“妈妈，我可以烧毁那些藤蔓。”
戴安娜摸了摸她的头顶，眼神中有些许悲伤，她这一刻已经隐约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了，但她最终还是爽朗的大笑了一声：“好吧，我亲爱的小阿娜，是妈妈忘了，你也是戴安娜啊！”
阿娜笑了起来：“是的，妈妈，我也是戴安娜。”
皈宁想起了雷纳托的那封信里写的那句话：
【我那像天使一样可爱的小阿娜，她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女孩！】
接下来的就像是按了快进键，或许是因为回忆的主人不愿意让她们看到戴安娜死去的模样。
她们只看到大戴安娜像吃豌豆一样，一把将所有的种子塞进了嘴里，艰难地吞了下去。
之后，小戴安娜全身燃起了如烈日般耀眼炙热的火焰，高温面前的一切都扭曲变形，从模糊再到清晰时，玫瑰小镇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戴安娜”确实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危险都处理好了。
空荡荡的小镇中间，站着半身像熔岩果冻般的阿娜。
——只剩下，她自己这一个危险没有解决了。
她们能动了，皈宁向她走去。
阿娜的上半身也已经快被岩浆融化了，太阳之火的神力，本就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即便整个人都像要融化一般，阿娜还是对她敞开了怀抱，注视着她。
皈宁本想和她说，她真的很勇敢，戴安娜会为她自豪。
但当真的站到她的面前时，皈宁意识到阿娜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了。
皈宁上前拥抱住了这团炙热的火焰，对她说了最后的话：
“这段时间辛苦了，可以休息了。”
“睡吧，我亲爱的小戴安娜。晚安。”
这个已经融化到只剩头颅的女孩，轻轻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臂弯里，闭上了她疲惫的双眼，安详地睡着了。
太阳之火回归到太阳的权柄内，钻进了她那张【皈宁】身份牌里，黑色卡牌上的金色暗纹变得更加璀璨。
阿娜在她的怀抱里消散了，最后竟掉下一块耀眼的金色宝石。
皈宁低头捡起了它，握住她的一瞬间，脑海里响起了小阿娜给她的最后一句提醒：
【小心费伦。】
嗯？
对！费伦呢？
之前就感觉不对劲，本来就有一个同胞弟弟的姐姐，还会说巴伦和她长得很像，说不定是她亲弟弟这种话吗？而且就像是艾拉说的，费伦简直比KP还像KP，这真的合理吗？费伦在事件的后半段就像不曾存在一样消失了，真的只是因为他离得太远没来得及赶过来吗？可是他自己说，是和艾伯特汇合后一起来的。那大家怎么可能只提到艾伯特，却不提及他？而且总感觉魔术师和费伦有些一唱一和的默契，魔术师认识费伦吗？
而且，玫瑰小镇一手推动了所有事情发生的那个黑袍男人到底是谁？还有怎么会那么巧，神婆就刚好认得那个仪式图案？神婆从来没有和KP说过话，她真的是玩家吗？而且她也是一身黑袍，真的会有这么多的巧合聚集在一起吗？对了，一开始在她魅惑大成功的时候，KP说的那句【祂正在通过人类的眼睛，持续地、专注地注视着你】，难道这里说的人类的眼睛，不是阿娜，而是神婆？
皈宁猛地转过头，神婆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安子清！那张照片，五人合照还在吧，快给我看一下！”
安子清不明所以，好在那张照片因为不大，被他顺手塞进了大衣的兜里。听她要看，便递给了她。
皈宁盯着照片，已经知道了雷纳托、艾伯特，还有棕黑色眼睛的是科尔。巴伦是个比较瘦小，和戴安娜长得有点儿像的男孩。
那回到了一开始那个问题：“最左边和最右边的两个相似的人里，巴伦、费伦、戴安娜。到底哪个是哪个？”
艾拉她们也都凑过来看。
“咦？”艾拉有些疑惑，“戴安娜没剪过短发呀，而且她的头发从小到大都是红色的。”
艾拉看到皈宁反应很大，攥着照片的手都把照片的白边捏皱了，以为她是疑惑母女发色诧异，便又解释了一下：“我在一周目的时候，去过戴安娜的家，家里摆了很多戴安娜不同时期的照片。戴安娜一直是红色的长卷发，阿娜是遗传了雷纳托的金发。”
感觉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想明白，可是就是怎么也抓不住那最关键的一丝头绪。
戴维的关注点则是在别的地方，他看了半天后突然惊奇地说道：“这个是费伦没有胡子的样子吗？感觉好像和魔术师长得有点像。”
啊，戴维一语点醒梦中人。
她立刻像魔术师的方位快速掠去，步伐轻盈诡秘，就在还差三米远的位置，看到魔术师再次对她行了一个优雅的欧洲中世纪脱帽礼，将帽子带回的瞬间，消失在原地。
还给她留下一句很气人的话：“魔术好看吗？希望你喜欢。”
只要再多一秒，她就能抓住他了。
皈宁在脑海里骂出了一片鸟语花香。
去掉这些人，在去掉意外进入二周目的艾拉，剩下的调查员刚好是五个人，也就是安子清说的标准调查小队的人数。
其他人不明所以，安子清蹙眉：“魔术师和神婆有问题？”
“什么魔术师，恐怕是费伦本人吧。”皈宁冷声，“这家伙和费伦一唱一和的时候我感觉不对，戴安娜根本没有同胞弟弟。就像是那张照片上根本没有戴安娜一样。”
“什么意思？”虽然是戴维说的两个人长得有点像，但是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皈宁先问了艾拉：“你们一周目完全没有费伦的存在对吧？我说的是，不仅仅是没看到过他，而且在各种照片、谈话和信件中，都完全没有出现过费伦是吧？”
艾拉点点头。
皈宁又问安子清：“你还记得我们刚开始的时候，看到的那份警局档案吗？那份档案里的事件记录和后面看到的有一定的偏差，当时以为是负责档案记录的人，自己也不知道真相才会这样。但是我后面想了一下，戴安娜这次是私人事情，根本没有上报调查员协会。所以调查员协会不可能会有记录。”
安子清说：“你的意思是？”
“我记得你和我说，游戏场根本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所以艾拉的二周目，一定是别的原因造成的。那我大胆假设，如果一个不该存在此处的人出现了，会不会造成空间动荡？”
安子清也反应过来了，他蹙眉：“所以你是觉得，费伦所在的那个空间和我们现在这个空间是矛盾的？而且，你认为魔术师就是后面的费伦？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会造成空间挤压，出现两个空间重叠的现象。怪不得KP后面没说话了，她应该是发现了不对。”
“是，我刚刚仔细地回想过了。设定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为A平行空间的玫瑰小镇，设定有费伦那个为B。所有明确记录了费伦存在的实体的证据里，都没有戴安娜和阿娜，反之亦然。B空间里，巴伦和费伦长得像，而且名字也像，照片上左右两个一个是巴伦，一个是费伦。这个空间里五人小队就是照片上这五个，因为雷纳托没有和戴安娜结婚，也就不会有阿娜，所以就没有理由定居在玫瑰小镇。”
“所以在B空间里，是他们五个人的调查员小队，接到了协会的调查任务，才去了玫瑰小镇。这就和档案上记录的一致了。调查小队五个人，加上涉及此事的布莱克夫妇，刚好五个人，全员死亡。在B时空里，玫瑰小镇的危机并没有接触。而费伦可能是在临死前进入了游戏界，成为了我们看到的魔术师。”
“而A空间里，没有费伦，只有戴安娜。戴安娜和巴伦长得像。因为是私人事件，没有经过调查员协会，自然也就不会要求必须满五人才行。”
“至于魔术师到底因为什么参与了这次的游戏场，不得而知。但这应该就是A空间和B空间部分重叠的原因，也是因为此，一些B空间的东西，落入了A空间里。为了将其合理化，魔术师捏出了一个傀儡扮演费伦。”
“至于艾伯特，本来AB两个空间就都有他，所以他的记忆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但阿娜只存在于A空间，所以她才能在想起一切后提醒我小心费伦。”
“这下就全说的通了。”
艾拉毕竟经历过两个周目，听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戴维和图书管理员很多证据没有看过，所以听得一头雾水。小说家则是奋笔疾书，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本子，在哐哐往上记录。
——毕竟他是完成阿娜心愿的关键人物，大家都不敢耽误他的创作。
“那神婆呢？”艾拉问。
皈宁阴沉着脸：“......虽然没有什么可靠的推论，但总感觉神婆和那个黑袍男人是一个人。”
靠，这个游戏场到底有多少个人双开啊。
不管怎样，KP终于出现了。
【很抱歉，各位玩家，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原因，这次的游戏场相关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守密范围。各位玩家即将脱出，后续事宜会由系统代为处理，作为补偿。】
皈宁挑眉询问：“唯一需要处理的后续事宜，也就只有这家伙没写完的小说吧？不给点什么任务评价升级之类的奖励吗？”
【游戏界并不会为各位玩家评分，各位玩家的所作所为的收获和失去，皆在个人。每个世界对于玩家的表现自有分说。】
皆，在，个，人？
皈宁眼睑低垂，脸色越发冷厉。
那些死去的冤魂，惨叫的亡灵，被扔进来白白丢了这条命，也是她们个人的造化是吗？
纵使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也留有人遁其一。
要不是她能控制太阳之火，其他人就算机关算尽，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是游戏场所谓的皆在个人吗？
——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