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梦回

温尔在医院做了个梦，梦里她被困在两三岁那个小小的躯体里，被那所谓的母亲抱起来放在手术台上。

手术台的灯特别晃眼，那个手术台好像是专门为她做的，手脚被打开用铁质的手铐禁锢在床的四个角。

她在求饶，她喊妈妈。

妈妈没理她，妈妈穿着白大褂在和其他一样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平板探讨着奇奇怪怪的问题，他们仿佛把她屏蔽了。

有个人拿着粗粗的针管走过来。那个人没穿白大褂，头上带着个浅蓝色的小帽子，头发全部束在里面，身上穿的也是浅蓝的衣服。那时温尔不知道这样的人叫什么，只是这样的人好让她害怕。

是护士。

护士把那个粗粗的针管扎进了她的静脉，冰冷的液体随着护士推动的动作流进了血管里，她开始感觉到了困意，眼皮好重好重，她还想说话，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说，爸爸，我怕。

没人听到。

温尔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飘了出来，不再禁锢在那个小小的躯体里。

她看见穿着浅蓝色衣服的护士将她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全部剃掉。

剃掉的头发随意的丢在垃圾桶里。

那是两岁多的温尔留了好几个月的长发。明明自从搬家以后妈妈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让她在躺在这冰冷冷的手术台上了。明明爸爸还说再等她头发再长些就给她编好看的小辫子。

骗子都是骗子。

可是十七岁的温尔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么激动了。她也在一旁看着，以一种冷淡的麻木的表情静静的看着她的母亲如何告诉那些医生从哪里打开她的大脑，注入什么试剂，要怎么看仪器看生命体征，到达什么标准要输血要急救。

她好像说，要保住实验对象的命。

妈妈，尔尔不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别的小孩儿可以去上幼儿园，可以无忧无虑的在外面玩闹，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吃饭旅游，尔尔却要躺在这冰冷冷的手术台，要在这层楼里好好和爸爸待在一起哪里都不能。

妈妈，是尔尔不乖吗？是尔尔做的还不够好吗？

不是，当然不是。十七岁的温尔会否认年幼自己。

一直质疑自己有什么好处，做到最好做到完美她也不会喜欢，这样只能内耗自己，况且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

她没忍心看下去，这是她的身体，手术刀落在她身上，让她头皮发麻。

漫长的手术结束以后，她被护士推离了手术室，到了另一个白色的房间，朝走廊的那面墙一半是玻璃做的方便探视和观察。

透过那面墙温尔好像看见了自己那懦弱的父亲一脸担忧的向这里望来。

她没看清，大脑一阵刺痛后她醒过来了。一阵慌乱，她看见同样的白色病房没有那面玻璃，偏头就能看见薄听尘人高马大的睡在那张专门看护用的床上睡得憋屈。

她蓦然一笑，还好还好，她没死在那段痛苦不堪的时光里，还好她熬了过来，还好遇见了秦姨，来到了薄家，认识了他。

至于那群人，她眼光变得冷冷的。

伤了人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她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谢，伯，伯。

等我。

她又闭眼想要继续睡觉，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又想起了那家人在警局门口声嘶力竭的场景。

没办法，她只能睁着眼胡思乱想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