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长亭外【谢阳亭->温长书】
(可接53章)
谢阳亭一开始并没有把他带回家的小乞丐放在眼里。
那时候的谢阳亭母亲温柔,父亲严厉,家庭幸福,又不缺钱花,也不缺玩伴。他把温长书带回家只是觉得和这小乞丐挺有缘分。
他也挺想带着小乞丐一起玩的,可是小乞丐不会说话着实麻烦,渐渐的他都要忘记了还有小乞丐的存在。左右只是城堡里多了张吃饭的嘴罢了。
可是当他的母亲被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疯女人扇了一巴掌之后,他母亲是小三的事情传遍了塔安——这在民风淳朴的塔安是绝不允许的。
人们固执的以为是他母亲的美丽勾引了年轻有为的梁绍远,她是话本子里的狐狸精,该被人唾弃。
那之后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了。
所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小三的孩子。
可是孩子何其无辜?这样的道理竟没人懂。
一夕之间,谢阳亭失去了父亲,家庭,玩伴……他痛不欲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母亲又做错了什么,竟要遭人如此对待。
明明母亲良善,明明父母相爱。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不管真相是什么,流言蜚语,都最是惹人。
在他拿着风筝无所事事的躺在城堡后面的草坪上时,温长书从一棵树后探出头,对着他笑,然后指指焦蜚风筝。
“你想和我一起放风筝吗?”
他认出了这个人。
是他当初带回城堡的那个小乞丐,母亲还给他找了手语老师也给他找了教书老师。他会写自己名字的那一天,他还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告诉他了。
温长书。
也是这个人,在那极为混乱的一天把他带出了城堡,打着手语告诉他别害怕。
面前的少年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养在城堡这几年伙食好了,生活也安定了,少年的脸上都养出了些肉,穿着得体的衣服,看着是个干干净净高高瘦瘦的少年郎。
他的脸有些泛红,好像是不好意思。
谢阳亭终于找到了玩伴,于是和温长书放起了风筝。温长书放风筝很有一手,虽然他没什么力气,但满满的技巧,不一会儿就让巨大的焦蜚风筝飞上了天。
温长书在前面跑着,谢阳亭跟着他跑,两个少年人在阳光下肆意的玩闹。
跑累了,谢阳亭和温长书两人就躺在草坪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谢阳亭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泛红的脸颊,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温长书,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温长书笑着点了点头。
可能,那时候他也没有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以及以后,他会食言。
不过也是,谁会一直陪伴谁呢?
温长书从那时开始真正走进谢阳亭的生活,走进他注定残破不堪的未来。
谢母第一次逃走是晚上,她那时难得支走了梁绍远的保镖也没有被镣铐束缚自由,在她即将要走出城堡的时候,起夜的谢阳亭满怀疑惑地叫住了她,“妈妈,你现在要出门吗?”
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城堡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响亮。
谢母平常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长相几分像那个渣男,已经不知道是爱多一点儿还是恨多一点儿。
但那一刻,她是真的恨死了谢阳亭。
她就要走出去了啊。
保镖听到声响,又将她押了回来。从那之后她彻底失去了自由,梁绍远为她戴上了镣铐,手脚都束缚。
谢阳亭靠近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她满眼的恨意,恶狠狠地说,“我为什么会生下你。”
因为生下你才让我这么绝望。
因为你我举棋不定,好不容易决定要走了,却被你一声妈妈拉进地狱。
我为什么要生下你?
我没有生下你该多好。
那时的谢阳亭满眼的受伤,是温长书温和的捂住他的耳朵,阻隔了母亲后面恶毒的话语。
他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温长书也在无声地哭泣。
也许他的初衷只是报恩,后来他也是真的心疼着谢阳亭,也是在真的用心对他好。
因为谢阳亭真的很惨。
他眼睁睁地看着谢阳亭陷入内耗的怪圈,三观逐渐扭曲,看着他不断自责,不断自厌,又觉得自己没错的挣扎。可是温长书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会说话,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谢母和梁绍远争吵的时候,在谢母精神不稳定谩骂的时候,在旁人阴阳怪气讥讽他的时候,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或者在谢母自残鲜血染满浴缸,满地鲜红的时候,在梁绍远把谢母的四肢都禁锢起来的时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想说,不要看,不要听,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做不到。
也许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少,甚至微不足道,可是谢阳亭就是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喜欢上了他,并且把他当成精神寄托。
温长书的怯懦和对他的包容,逐渐成为了谢阳亭想要的爱。
他不断地自我洗脑,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温长书更爱我。
——大概因为,他见过最狼狈的我。
谢母死在塔安的一个雷雨夜,那天温长书出门买东西了,谢阳亭想着要去后院照顾温长书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别被暴风雨浇坏了。
后来天空一道闪电,轰隆一声,伴随的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他不可思议地僵硬地转过头去,地上鲜血一片,他的母亲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
她的胸口还在起伏。
谢阳亭像是失语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来,脚下像是生了钉子,一动也动不得。
三楼而已,掉下来死不了人。
没人知道谢阳亭怎么想的。他只是机械地走进了城堡,擦干净了自己鞋子上喷溅上的血点儿。然后上了楼,躺在自己床上,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就这样吧,他想,死了也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一阵兵荒马乱,他好像听见有人说,“夫人没气了……”
奥,他没妈妈了啊。
谢阳亭翻了个身,他又听到有人冲上楼来的脚步声,那么急切。
是温长书吧。
他怎么冒冒失失的,绊倒了怎么办?
果然门被人大力的打开,他看向温长书双目无神。
然后,温长书抱住了他。
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密密麻麻的痛。
“长书……她终于解脱了。”
他未曾像最初那样绊住母亲的脚步。
只不过,这一次母亲去往的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