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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出发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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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用比较互证的方法可以确定二字是否同源,同源字除声音相同或相近之外意义的联系也并非偶然的,定然是有相承的关系或全线相重的关系,比如‘造,就,集’三个字,我就认为他们是同源字,这是从它们的引伸系列比较得出的结论……”

“又有了比较互证的方法就可以按词义本身的规律来判定训诂的证误,这种方法前人还没有用过,但可以很有效地避免乱讲字形、乱用声音的弊病……”

“至此所有训诂学的方法我们就讲完了,希望列位同学回去之后仔细整理这几个月来的讲稿,训诂学方法论的会讲我们就到此为止。”

王文龙冲场下的学子们做了一个礼,然后便合上书稿,从讲座上起席。

走出东讲堂时,就见白瑜一脸喜色的跑来,佩服的对王文龙说道:“建阳先生,听您两个月的讲课,远胜过我之前十几年的自己钻研。”

王文龙好奇问道:“我讲了个把月,这许多内容,瑕仲都能记着?”

白瑜说道:“每次先生会讲结束我便回去将所记得的会讲内容全部手录下来,虽然会有些许遗忘,但是大体框架都已记下。”

王文龙在国子监东讲堂的会讲最开始来者云集,挤的几乎所有人都得站着听,只不过越讲到后来越深入,能够留下来继续学习的学生就越少,但是直到最后一堂会讲仍然有上百名学子赶来听课。

国子监因为来听王文龙讲课的人太多,只能将桌子撤去出去,听课的学生也只有板凳可坐,想要做笔记都没有地方放纸,只能靠头脑记忆,或是互相垫着背写字,学习条件堪称艰苦。

这和这年代人讲课的习惯有关系,这年代的人读书并不依靠老师现场讲课做笔记,默认这种工作应该是在课后自己完成,老师上课之时只是简单的阐述自己道理而已。

这年代的教室之中也没有黑板什么的,王文龙上课有需要做板书的内容都是自己写在纸上,然后让帮助他上课的长班举起来给学生看。

王文龙道:“我的讲义已经给了国子监,但是内容有些多,国子监经场也不知会不会勘印。不过我自己也正打算将所讲的训诂学内容整理成书籍,还留有一份书稿讲义,瑕仲若是需要,我可以先借你抄录。”

“这太好了!”白瑜高兴说,接着又问道:“先生做完这一次会讲,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国子助教中像王文龙这么勤劳的已经很少见,白瑜也不觉得王文龙应该在做完连续两个月的会讲之后继续留在南京国子监干活,如果王文龙继续留在国子监上课,在别人看来不是勤劳,而是有些奇怪。

王文龙回答说:“甲骨社那边写书来邀请了好几次,现在讲课完毕,过几日我便打算去一趟安阳看看甲骨发掘。”

闻言白瑜一下感兴趣起来,问道:“我也正打算去河南躬逢其盛,不如便跟着先生同去?”

“那自然是好。”

虽然这次去河南王文龙没有打算带家眷,但是还是要带上《苏州旬报》的记者以及仆从人等,再多白瑜一个也不多。

两天之后,王文龙一行人便坐船从南京北上,王文龙算作是领队,跟着童趣的,还有潘秀席、浪仙、白瑜,还有挑行李的仆人、护卫人等,潘秀席、浪仙和白瑜自己也带的有书童、仆人,最后去往安阳的人员有一大队,总数达到十八个。

时间已经到了万历三十二年的六月,王文龙他们北上的时刻南直隶的泇河疏浚工程正在进行。

这工程其实是为了解决黄河夺淮入海的后遗症而开始的,黄河夺淮入海之后年年泛滥,特别是泛滥的地方,还靠近凤阳,有好几次把大明的祖陵都给淹了。

但是此时的水运交通特别是每年的漕粮运输却大量依赖黄河,明知道黄河的河道有问题,却为了漕运而不能整改。

为了能够整治黄河,就必须为漕运找到第二条通道,于是泇河通道的方案就被李化龙提出来。

疏通泇河作为运河之后就可以对黄河进行整治,而且泇河作为运河还有节省路程、可以在汛期帮助泄洪分流等等好处。

只不过原本李化龙所提出的方案是春荒时期聚众兴工,麦熟时刚好工完人散,而实际讨论之后,时间已经拖到了六月份,眼看就要到农忙时节,许多百姓却不得不放下农活前去服徭役。

于是王文龙等人坐船经过北直隶时见到的景象,就是田地之上几乎只有老弱妇孺在干活。

席浪仙看着这景象,摇头说道:“民生多艰,若是治河的工期再有拖延,明年只怕南直隶和山东又要闹出民变了。”

南直隶的情况看着让人焦心,但这里好歹还是比较富裕的地区,继续往西走进入河南,所见景象更加荒凉,好些村落直接空了。

这些紧邻着徐州地界的村落在过去都是富裕地方,但是随着万历的税监政策肆虐,在河南和南直隶做生意的小商人受损,地方上的商业也迅速凋敝下去,连带着这运河沿岸的百姓也失去了做买卖的机会。

贴近运河更容易受漕运官员盘剥,还要经常被抓去服徭役修整河道,百姓不跑还等什么?

船过了砀山便进入河南地界,所见景象更加荒凉。

去年睢州先是在运河沿岸闹起盗匪,夏季河盗才被李三才上疏平定,睢州人杨思敬又聚众作乱,乱军劫掠睢县、宁陵、商丘一带,直到入冬才被剿灭。

但商丘附近的百姓就遭了殃,一直到商丘停船,进入河南的这一段路程,可以说是千里无鸡鸣,路边长草间甚至还有未收拾的流民尸骨,一路上的场景看的从南京出发的一众人都是心情糟糕,抑郁不语。

方大美说自己没时间管安阳府的发掘也确实是实话,这都流民做乱了,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考古发现?

王文龙看着这场景,不禁想到这还是万历三十二年,在历史书上基本算是太平的年月,原历史上几十年后的晚明乱象更是不知该有多惨。

这时白瑜说道:“建阳先生,我听说商丘去年大灾,许多流民都刨坟掘墓,以求活路,倒是挖出了不少金石器物,这也算是对考古有帮助了吧?”

王文龙摇头说:“考古是为了历史价值,并不是为了把宝贝挖出来,为了宝贝破坏了墓葬,并且将其中的物品全部分散,使得人们无法还原墓葬当时的历史信息,这不叫考古,这叫盗墓。”

把考古和盗墓分开来,这是王文龙很想和甲骨社众人传播的概念。

大多数明朝人根本不理解啥考古,几年前太监陈奉在湖广到处挖古墓,甚至传说盗了嘉靖皇帝父亲的显陵,但大多数人根本找不到证据,因为挖出来的宝物全部被毁,佛像上的鎏金会被刮下来熔成金块,黄铜化成铜水,至于珠串等物,直接就当做奇珍异宝放到市面上流通,贼脏全部都被消化掉,想找都找不回来。

这也是这年代大多数人对于古董的认识——一堆可以二次铸造的旧东西,至于什么文物价值,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即使是金石学家,许多对于考古学的理解也还在收集古董、绘画和艺术珍品的阶段。

王文龙知道这一阶段金石学家们的思维在考古学历史上应该算是古物学,只是考古学的前身,离现代考古学差距还很远。

而甲骨社众人因为考古的实践,才大概开始将考古视为了解过去的信息来源的方式,也只有在这样的学者眼中,那些甲骨才会有莫大价值,虽然王文龙之前号召保护甲骨引起不小的反响,但是在这声量起来之前,真的有不少人觉得那堆甲骨就是一堆地上挖出来的药材,研究完上面文字之后就可以拿去打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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