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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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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离皇宫也就两刻钟的车程,路上足够章寺瑾把事情交代清楚。

“三月前的白虎宴上,家父在比武上赢了禁军统领施俊义。武将切磋,向来不把胜负放在心上,可下了台,施俊义却拉下脸出言讽刺。”

“家父知道得罪了人,百般赔罪,才得了他的笑脸。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可数日前,施俊义忽而闯入章府大门,手执陛下亲笔御批抄家令,高喊捉拿反贼,不由分说便把家父捆了起来,直接下了大狱。”

“家母慌忙之下祭出先帝的谕旨,才保下我们兄弟。连此次三司会审的机会,也是这道谕旨争取来的。”

严如玉忽而觉得有些不对:“事发之前,你们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接到?”

章家不是拥兵自重的权臣,行事也向来低调,皇帝没理由处置他们。

可若是有人故意陷害,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章寺瑾摇头:“一切如常,入狱前一日,家父还去参加了宫宴。”

这便有些奇怪了。

施俊义这个名字,严如玉并不陌生。他是陷害章父的元凶,男主落难后又经常跳出来落井下石,成为了原著第一个死的无脑反派。

叫他“无脑反派”不是没有原因的。此人睚眦必报,四面树敌,十分愚蠢,搞死他都没用男主亲自动手。

他想陷害章父,这并不奇怪,但是能把此事做得密不透风,事发前章家丝毫风向都没预探到,甚至把皇帝牵扯进来,他绝对没这个脑子。

严如玉摸了摸下巴:“你确定你父亲只得罪了施俊义?”

章寺瑾闻言一怔。

事发突然,施俊义大张旗鼓上门抄家,父亲又跟他有过龃龉,第一时间便觉得是他报复,竟没冷静下来怀疑过其他人。

“家父为人随和,不参政事,应当……鲜少树敌才是。”

可语气里的犹疑足以显露出他的不自信。

严如玉食指轻敲着桌子,思绪飞转。

此事必当另有隐情,但现在不是纠其原因的时候,想办法把人救出来才是正事。

“谋逆事大,总得人证物证俱全,才可定罪。不知此案有什么证据?”

章寺瑾苦笑:“施俊义抄家时,在下全家都被控制住,不知他搜出了什么。事后也曾求家父旧友前去打探,但兹事体大,大多都选择明哲保身。少数能说上话的,也探不到三司的消息。”

居然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严如玉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若是原身在此,那根本不必想什么计谋,直接进门把人带出来,谁都不敢拦她。

但她不是那个武功盖世的长公主。原身的顶级功法在她身上,只有手劲儿稍微变大的功效。

她不敢来原身那套仗势欺人,万一里面有哪个武功高强又不怕死的真来拦她,她武功尽失的事情暴露出去,别说救章父,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个问题。

还是得智取。

“既然地点定在御史台,主审可是御史?”

“正是御史中丞郭汜。”

这人原著里连名字都没有,严如玉捏了捏眉心:“没听过。”

长公主鲜少过问政事,记不住人倒也正常。

章寺瑾丝毫没怀疑,耐心解释。

“郭汜祖辈乃商贾之家,景元十五年进士。家产颇丰,在京城左右逢源,一路升至五品,”他忽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严如玉,又继续道:“是个趋炎附势的钻营之辈。”

“哦?”严如玉一挑眉,惊奇道:“真是稀奇,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别人的不是。”

原著里男主虽然心机颇深,但在人前,一言一行均恪守君子礼节,绝不会做出落人话柄之事。

像今日这番评价,他只会在心里暗自揣摩,不可能对外人宣之于口。

章寺瑾一心急,已经破了自己往日的规矩,又被她调笑戳穿,罕见地升起一丝赧意,红了脸。

只可惜这一幕严如玉并未看见,她正闭目沉思该如何破局。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章父一定是被冤枉的,这是原著写下的内容,不会作假。

由此可得,反叛的证据一定是假的,必然会露出破绽。

还有郭汜,这明显是个墙头草式人物。

届时可以借着原身的威名恩威并施,不必让他归顺,震慑住他让他不敢战队便可。

她心里做好安排,马车也停了下来,外面的芳菲低声道:“公主,到了。”

她霎那间睁眼,长舒口气。

情报有限,只能见招拆招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往御史台。

门口的小太监一见是她,腿都软了,急忙跪下高喊道:“长公主驾到!”

刚一踏入大殿,便看见一个木质的十字架突兀地立在中央,上面吊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浑身都是鞭伤,垂着头不知死活,正是章父。

身后的章寺瑾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高堂之上,御史中丞带着二人伏跪在地,然而令严如玉疑惑的是,三人旁边还有一张黑漆花梨木桌,旁边跪着一个武将,样貌奇丑无比。

她回头递了个眼神,章寺瑾立刻会意,收起情绪上前低声道:“是施俊义。”

果然如此。严如玉冷哼一声。

众怒虽难犯,但若只在反派面前摆摆谱,还是没问题的。

她长袖一甩,走到施俊义的“专座”旁,施施然坐下。

“都起来吧。”

施俊义被当众下了脸面,可对方他还真惹不起,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咬着牙站到一旁。

这厢吃了瘪,他便把火都撒到能欺负的人身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郭汜。

后者脖子一缩,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严如玉身边,躬身赔笑。

“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啊?”

严如玉垂首喝茶,没拿正眼瞧他。

“听说三司会审,怪热闹的,我来看看。”

郭汜一脸无奈的苦相,偷偷看向施俊义,被一眼瞪了回去,又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

“殿下,这……我朝律法有令,三司会审仅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审讯,由陛下做最后定夺。殿下在此,恐怕……有些不妥。”

“不妥?”严如玉眼皮一掀,锐利的视线射去,问道:“哪里不妥?”

“这……不合礼法。”

严如玉嗤笑一声,直接指着施俊义。

“他是谁?”

“这……这是禁军统帅,施俊义施统领。”

“禁军?本宫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禁军也归三司管了。”

“回殿下,北衙禁军统属陛下,不归三司。”

“哦?”严如玉,指了指施俊义,又指了指自己。

“他在这,妥,我在这,不妥?”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纷纷伏跪在地,不敢多言。

郭汜更是冷汗连连,硬着头皮答话。

“施……施统领是陛下御批的监察使,自是可以上殿的。”

严如玉柳眉一竖。

“那我就去把陛下找来,问问他,本宫今日要在这凑个热闹,用不用他的御批?”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半晌,见郭汜装死不答话,严如玉再次反问。

“我且再问你一次,本宫得去要御批,是吗?”

他哪里再敢顶撞,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公主殿下视察三司,乃天经地义,下官一时失言,长公主恕罪。”

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严如玉掸了下衣服,身体坐正。

“那就开始吧。”

郭汜得了敕令,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入座,虚张声势地敲了一下惊堂木。

“章封,你身为大靖官员,享朝廷俸禄,受天子庇护,却欺君罔上暗中通敌,你可知罪?”

刑架上的人微动了一下,气若游丝地回道:“仰天俯首,无愧于心,章封无罪。”

“大胆!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

郭汜当即甩出证据。

严如玉眯起眼,抬手道:“慢。”

她对芳菲招了招手,芳菲立刻领会,上前把作为证据的书信拿了过来。

这是章封和敌国皇子的通信,信上明明白白地写了大靖的军需储备和边防布置,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严如玉一开始还在认真研读,可当她翻到第二页,顿时气结,把信纸全都扔到了桌上。

亏她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这证据假得简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她拎起那张薄薄的信纸,问道:“郭中丞,这是章封通敌反叛的证据?”

郭汜结巴道:“没……没错。”

“请问,与他通信的是何人?”

“呃……是北宛国的三皇子。”

“呵,这个三皇子,汉语学得不错啊。”

严如玉冷笑一声,把信纸亮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汉字!

郭汜慌忙找补:“既……既贵为皇子,想来身边是有译者的。”

“说得有理,”严如玉点头:“而且这个译者还是个才子,在书法上也颇有造诣。”

“这……何以见得啊?”

严如玉拿起旁边的另一张纸,将两张一起拍在桌上。

“笔锋流转,字形架构,竟都与我朝章将军的墨宝别无二致!。”

“这……”郭汜拿起两张纸一看,果然字迹一模一样,一看便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这……”

严如玉懒得跟他废话,敲了敲桌子。

“这证据哪来的?”

郭汜一怔,回头看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看向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只犹豫了一秒,便看向了施俊义。

施俊义哪里有人可以看?把那位大人牵扯出来,十条命也不够他死的。

况且证据根本不重要,若不是为了大理寺能入册,两张白纸他也能杀了章封,谁能想到长公主跑过来横插一脚?

于是他一咬牙道:“从章府搜出来的。”

章府的事情,严如玉可不太清楚……

她靠向椅背,借着衣服宽大,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章寺瑾,随后问道:“具体什么位置,说清楚点。”

“书房的暗格里。”

“暗格的位置在哪?怎么发现的?”她不耐地追问。

“书架后面,第三块砖就是暗格。”

施俊义都是随口乱编的,他根本连章府的门都没进去过,只让手下随意搜了搜。

可他话音刚落,进殿后一语未发的章寺瑾忽然站了出来,先是严如玉行了一礼,又面向施俊义。

“殿下,施统领有所不知,章府的书房里,不可能有暗格。”

严如玉嘴角微扬。不愧是男主,一个动作就知道该干什么。

可那边的施俊义却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还没等章寺瑾还没开口,严如玉率先拍案而起。

“施将军,好大的威风。”

笑话,原书里的长公主可是当街砍过户部尚书,御前斩了后宫嫔妃的活阎王。严如玉今日来跟他们讲理都是严重违背人设,按原身的做法,就该上门把这几个人全杀了,再带着章封出去,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施俊义也想起了她的威名,脸色一白,立刻跪地告罪。

“下官失仪,长公主恕罪。”

见他气焰已灭,严如玉冷哼一声,一抬下巴,示意章寺瑾继续。

“在座的诸位应该都知道,章府在前年翻过新,当时父亲在外出征,是在下亲自督办的。”章寺瑾对严如玉行了一礼,继续道:“殿下,下官可以保证,章府的书房里绝对没有暗格,殿下可派人去查,若找到暗格,章某立刻以死谢罪。”

话说到这份上,施俊义哪里还敢跟他对峙,含混道:“手下人汇报有误,下官回去再查验一番。”

见事态已稳,严如玉把两张纸往地上一扔。

“这证据来路不明,处处疑点,你们要靠这东西定罪?”

郭汜只想快速结束这场酷刑,急忙道:“殿下所言甚是,此案颇有疑点,择日再……”

“慢!”

这次是两个声音。

严如玉和她一同发声的施俊义对视了一眼,玩味一笑,说道:“施统领先请。”

她叫停是想让御史台今天就把人放了,这丑人又想折腾什么?

施俊义也是有苦难言。他算看明白了,那章寺瑾十有八九是入了长公主的帷幕,今日不杀章封,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这可是贵人交给他的任务,拼着得罪长公主,他也得完成。

“郭中丞,别忘了,还有人证。”

“这……”

郭汜没敢自作主张,而是把目光看向了严如玉。

很明显,自从长公主踏入大殿,殿内的话语权就倾向到她这边了。

“看我干什么?有人证就审啊。”

严如玉丝毫不慌。照这物证的粗糙程度来看,人证估计也聪明不到哪去。

要死就让敌人死个彻底,况且如此也能还章封一个清白,让男主欠下大人情,何乐而不为?

郭汜见严如玉没有意见,才敢扔出签令。

“宣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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