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盗即……?
到嘴的桃花酥飞了,林汐意犹未尽地砸吧两下,目光突然落在桌上放着的那本禁书,没好气道:“这书……”
白瑾煜眉峰微抬,目光沉沉:“是意外所得,但我与师弟从未偷习禁术。”
“我是问你还要不要。”林汐无奈看着他。
白瑾煜愣了片刻。
她竟如此信任他,竟愿意违抗宗主之命,把禁书留下……
白瑾煜眸中罕见闪过一丝迟疑,如春日冻冰渐融。
师尊为他闯刑台、挨天雷,又因他失忆,甚至不惜违抗宗主。
他神情复杂,看着林汐的眼睛。
她眼中没有一丝杂念,是完全的信任,如山泉般纯净。白瑾煜心中的怀疑在这种纯净之下,显得有些不堪。
“我……有劳仙尊明日带去藏书阁吧。”白瑾煜敛下双眸,作揖道。
林汐点点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四下看了看,眼睛又落在上午没吃完的桂花糕上,舔了舔嘴唇。
从下午到现在,她还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是困得吃不下,饿的睡不着。
人生大事,吃喝二字。
不论那白瑾煜到底还杀不杀她,都得先吃饭再说。
林汐挪了挪身子,想要下床。然而沾地的瞬间,脚踝瞬间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重重摔在地上。
她龇牙咧嘴掀开仙袍一看,脚踝处已经肿成了面包,不知是什么时候扭到了脚。
白瑾煜目光落在她脚踝上,眉头微皱。
扭伤没有及时处理,现在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若再不正回来,怕是会伤筋动骨,落下残疾。
他蹲下,刚一碰到脚踝,林汐瞬间感受到剧痛,龇牙咧嘴开始哼哼。
白瑾煜瞬间收手,抬头看她。
湿润的眼眶微红,眉间因疼痛而轻轻皱起,纯白的仙袍散在床上与地上,肩膀微微颤动显得带了些柔弱,全然不似往日清冷疏离,反而让人觉得带了些怜意。
“师尊……怕疼?”
此时,听见动静的杜鹃急急忙忙跑进来,一看到她脚踝,便惊呼出声,“怎么肿成这样了!”
脚踝的疼痛让林汐只觉得心里抽抽,无力回答她的话,蜷缩着身子哀嚎。
原本刚刚坐在床上没有动,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扭伤了,这突然一着地,才发现可能是脚踝错位。
白瑾煜微微皱了皱眉,抬头道:“关节错位得正回来,有点疼,你忍一下。”
没等林汐说话,杜鹃大手一挥:“没事!我们仙尊最不怕疼了。”
???
林汐咬着牙抬头,看了杜鹃一眼。
想杀一个人的目光是藏不住的。
杜鹃只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脖颈往上爬,讪笑两声,“我去给仙尊沏茶。”
说着,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瑾煜沉默。
的确,曾经林汐仙尊渡劫,生生挨了八十一道天雷,硬是一声未哼。换做别人,早就疼得昏死过去好几次了。
然而现在……
他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林汐,她额头上已经疼得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五官挤在一起。
林汐欲哭无泪:“能不能……轻点?”
白瑾煜抿了抿嘴,缓缓开口岔开话题,“听闻仙尊想投胎?”
“什么?”林汐一怔。
“师尊连死都不怕,怎么还会怕疼?”
林汐哭丧着脸。
废话!
还不是因为总有刁民想害她。
“就是因为怕疼,才想死。”
白瑾煜淡淡开口,“若是师尊死了,我和宇文溯便只能归入其他仙尊门下,”他说着,抬头看了林汐一眼,“师尊舍得吗?”
林汐:……
她巴不得!
两个狼崽子养在自己身边,天天想着怎么把她吃了,她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他们送走。
林汐干笑两声,“自然是舍不得。”
白瑾煜微微抬眼,身体缓缓靠近她,眸中暗光闪动,余光盯着她的脚踝,“师尊不是失忆了吗?”
“啊这……”
林汐笑容凝固,脑子里拼命思索到底该怎么把这个窟窿补上。
霎时间只听“咔”一声,脚踝发出声响。
紧接着白瑾煜直起身,“好了。”
林汐这才反应过来,瞬间哀嚎。
“啊——诶?”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脚踝上比刚刚的痛感轻了数倍。
她试着动了动,虽然稍微还有点拉扯感,但已然好多了。
白瑾煜沉默站在一旁,掌中内力向脚踝传来,带着淡淡蓝色光晕。
片刻之后,脚踝肿胀之处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下去。
林汐感受到他的目光,缓缓抬头,讪笑,“刚刚……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啊。”
白瑾煜眸中带了些深意,“师尊还没回答。”
“额……失忆这个,这不是舍不得忘了你们嘛。”林汐干笑。
白瑾煜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眼眸。
“师尊待我们当真是极好。”
他语气平静,让人完全猜不出,到底是在嘲讽还是真诚。
林汐一愣,小心翼翼用余光偷瞄他的脸色,想试图分辨一下。
然而毫无作用。
“咳、宇文溯呢?怎么不见他来看我?”
“我也整日未见他了,想必是在忙其他事。”白瑾煜淡淡道。
林汐犯嘀咕,“他不是中风了吗?”
白瑾煜:……
“托您的福,好了。”
林汐闻言一愣,若有所思点点头,“果然,求人还是有用。”
杜鹃端了茶水,送到林汐面前,好奇道:“仙尊这两日都没出门,怎么求人给他看病?”
林汐抿了口茶,幽幽道:“我求的是观音菩萨。”
……
夜已深,明月高悬于天空,清冷月光洒在山间树影。峰峦之间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月色如水,一片朦胧。
白瑾煜和六子在殿中待了一会,便下山去。
刚出院门,白瑾煜便从袖中丢出桃花酥来,拂去衣上碎末。
“师兄,为何……”
六子在一边看着,满眼不解。
刚刚如此好的机会,一举便可除去她,但他却放过了。
白瑾煜眼眸微抬,“毕竟她救了我。”
六子欲言又止,“可是……她为何救你?”
白瑾煜沉默不语。
“难道,她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六子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白瑾煜下山的脚步一滞,眯了眯眼。
“或者,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六子又道。
白瑾煜下山脚步又快了几分。
“我知道了!”六子大叫,“她是想救你,让你继续当炉鼎!”
白瑾煜闻言,脚步猛地止住,回头,眸光危险。
六子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
“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林汐仙尊倾慕于你。”
白瑾煜一愣,薄唇微启,似是难以置信般轻吐两字:“倾慕?”
“仙尊今日可是为你认罪,为你挨劈,为你抗命。”六子见他脸色缓和不少,赶忙分析。
白瑾煜眯了眯眼,示意他继续。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仙尊不是盗,那就只能是……”六子这才意识到什么,猛然收声。
“奸?”
白瑾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字。
六子立马半跪作揖:“小的办事不周,愿将功折罪!”
……
门外灯笼泛着昏黄的光晕,照亮一小片黑色夜空。
倾颜殿内,杜鹃早已困得眼皮打架,整个人昏昏沉沉歪在垫子上。
林汐试着动了动脚踝,肿已完全消下去,可以下地走路了。
她目光落在旁边书上,微微叹气。
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先把书还了。毕竟之前在大学图书馆借书,有次忘了还,生生要了她十几块钱。
林汐找了身轻便衣物换上,把书揣在怀里,又给在桌上趴着打呼的杜鹃盖了件斗篷,轻手轻脚走出了院门。
之前她往后山时路过藏书阁,这地方犹如藏在林中的密院,似是专门不想让人找到一般,十分隐蔽。
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当中只有被树荫遮蔽的一个小小铁门,也仅能容下一人进出。
不像藏书阁,倒像是监狱一般。
林汐一边想着,很快就看到了通往林子深处的小路。
两边都是半人高的荆棘灌木,旁边树木奇高遮天蔽日,月光透不进来,周围显得阴气很重。
她一开始还能淡定走路,后面越来越怯乎,开始撒丫子狂奔,一路马不停蹄到了小路尽头。
这里野草丛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铁门似乎从里面被锁上了,林汐推了推,纹丝不动。
“有人吗?我……咳,本尊来还书了。”她试探着朝门缝里喊道。
周围一片寂静。
什么情况?
林汐冲着门缝往里面看了看,隐约能看到里面一栋阁楼,门口挂着个牌子,黑色墨迹印在木板上,书法笔力苍劲有力。
“闲池阁?”林汐低声念道,“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她到退两步,抬头看了看高墙。
翻个墙,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林汐说干就干,从旁边找了几块木板搭起来,退后两步,助跑、起跳,一只手顺利扒到了围墙边缘。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臂力。用尽全力也只能让两只手死死扒着围墙边缘,怎么也爬不上去。
她龇牙咧嘴,晃动自己的腿,想让其中一条腿也上去。努力了半天,依然悬在空中。
力气几乎耗尽,林汐被吊在墙上,进退两难。
上是上不去了,下面还有几块不太结实的木板,得找准位置,若是一个不小心,她刚刚复原的脚踝,又要经历重创了。
“啊西巴!”她怒骂一声。
刚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温润如玉般的眼睛从墙头冒出来,默默看着她。
林汐心下一震,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喊道,“诶,兄弟,大哥!帮帮忙!”
墙头那双眼睛缓缓眨了眨。
下一秒,林汐凌空而起,宛如被一双巨大的内力托举起来,直直越过围墙,落到院中老树的树梢上。
她略显狼狈地四脚抱紧树梢,颤颤巍巍睁开眼,这才看清,面前一人正靠在树梢间饮酒。
他一袭白衣,面容清秀郎峻,却隐约有一丝倦怠,眉眼间带了些醉意。衣着并非仙袍,而是外门弟子所穿的布衣。
林汐闻见浓烈酒气,只见他双眼迷离,眉间萦绕着愁索。
她愣了愣:“一人,你饮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