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符
青珞用一块中品灵石在‘侃天侃地’客栈租下了一间包房,在厅堂打探了很久的消息后,她才回了包房休息。
此前她从未听说过天赋榜,而厅堂里的散修却说她曾登上过天赋榜第一,她是众人口中扼腕叹息的天才修士,也是了悟门遭逢灭门之祸的根源。
宗门破灭...竟是因为她吗?
她反复回想起方才中年修士口中的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呐呐自言自语:“如果一个修士天赋很好,却出身于一个弱小的宗门,会为她的宗门招来祸患吗?”
“大概率会。”没想到,睡眼惺忪的白团子却接过了话头,“一个修士如果没有与自身天赋相比配的实力,太容易早夭了,毕竟修真界又不是做慈善。”
青珞心中震动,白团子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她,弱肉强食,这才是修真界的本来面目啊。
了悟门的破灭并不是因为她,其根本是由于宗门的弱小,想要在修真界立有一席之地,必须有强大到让人轻易无法撼动的实力,而她想要重建了悟门,任重而道远。
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青珞不打算休息,直接拿出在多宝阁买的东西开始画符。
青珞脑子里的符箓至少有几百种,但她自觉目前状况艰难,准备首先画一批遁符。
她轻缓呼吸,神色专注,符笔蘸了朱砂,灵力聚于笔尖,行笔流畅...
然而,当符纸上最后一点朱砂落下,笔下的符有微弱的光芒闪了闪,最后竟只成了一张中品遁符。
青珞持笔的手有一瞬间僵硬,她这才察觉,这次在多宝阁买来的下品符纸似乎较以往所用的符纸在材质上有很大不同。
她又双手拿着符笔仔细查看,虽然不知道这支下品符笔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但这符笔用起来也很不顺手,只是把灵力聚在符笔笔尖,就费了她好大的力气。
还有,这朱砂的成色也不怎么好,青珞捏了一小撮细看,却发现这朱砂里面竟然还有杂质。
下品符纸+下品符笔+下品朱砂,最后还能成一张中品遁符,算是很不错的了。
青珞望着桌上的一堆下品,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
她这时才知道,原来从前的自己能画出一堆极品灵符,还有师父和师兄的功劳。
她从前所用的符纸,符笔,朱砂...恐怕都是价格不菲,而这些东西,全是师父和师兄二话不说自掏腰包给她送来的。
原来,了悟门并非是真的穷得叮当响,而是把大部分的修炼资源都给了她啊。
头一次,青珞酸了鼻子,她抬头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圆月,深吸了口气,重新凝集灵力聚在笔尖,又开始绘制另一张灵符。
一直画到晨光微熹,青珞终于停了笔,她制符的速度很快,此时已用完了一半的符纸。
由于谨记师父青叶真人的话,遇到危险保命最重要,跑路才是上上策,于是,青珞一连绘制了一百张遁符。
刚开始用下品材料制符不是很顺利,但绘制了十来张灵符过后,青珞便逐渐顺手了起来,其后制成的灵符直接提升了一个品次,几乎都是上品,偶然能得到一两张极品,甚至让她有些惊喜。
虽然她从前所绘制的符箓,无一例外都是加强版的极品灵符。
收了灵符后,青珞开始拿出储物袋里那本最普通的剑法研读。
这本剑法只有寥寥几页,里面除了一些最基本的剑招之外,就再无其他。
但她细细将之看完并牢记在心后,却仍旧觉得受益匪浅。
大致将剑法了解后,青珞便准备出了客栈,再去城里闲逛一趟。
此时她的手心已多了一道血符,这是她在夜半画符之时突然福至心灵,创造出来的一个特殊符箓。
血符以她的血脉供应其绵绵不绝的灵气,是由修界最普通的追踪符改进而来,但其中法则却被青珞修改精进了许多,可以按照用符人记忆中的灵息找到她想找的任何东西,作用范围可囊括用符人所在地的方圆十里。
现下青珞最大的愿望便是找回师门,而了悟门在没有丝毫准备之下被强敌来袭,其门人四散逃脱,如今早已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找到他们,便只能利用这张有追踪作用的血符大海捞针,去找寻最后一丝希望。
青珞准备在城里闲逛的用意也是在此,即便一时不能找到他们,她一座城一座城地找过去,她相信一定有一天,能够跟师父他们团聚。
这座北方城池很大,一日里,青珞足足绕着城转了十圈,手心的血符也没有任何反应。
白团子一直在她的袖子里颠簸,见她这行为看起来着实诡异,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呢?这绕城跑都跑了十圈了。”
青珞垂眸,心头泛起淡淡的失望,喃喃:“我在找一群很可爱的人。”
“很可爱的人?是吾不够可爱吗?你竟敢觉得其他人比吾可爱!?”白团子瞪圆了小黑眼。
听见白团子无厘头的质问,青珞淡淡瞥了眼袖子里的四脚兽,吐槽道:“你有什么可爱的?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
手臂突然传来刺痛,青珞抬起袖子一看,那白团子竟蛮不讲理地咬了她一口。
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你走!别跟着我了!”青珞朝白团子斥道,一贯心思平静从容的她第一次动了气性。
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惹了祸,白团子一下子老实许多,它安安分分地缩在青珞的袖子里面,小爪子扒拉住她的袖角,捏得死紧。
青珞拧着眉,眼眶都急红了:“你走啊!”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青珞断断续续地指责着,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已经说不清她是真的在指责白团子,还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出口,控诉她所遭遇的这一切。
任是再故作坚强的人,也会委屈的啊。
白团子被吼得有些懵,但它的脸皮足够厚,坚决不打算挪窝。
许久后,它毛绒绒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伸出来,巴望着一双黑豆眼,呐呐地问:“喂,你怎么了?”
此时青珞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她不想再看那只死皮赖脸的白团子,于是对着空气淡淡道:“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方才的脾气那么大,白团子觉得一定有什么,执着地追问:“你为什么要找他们?嗯...就是你说过的那群‘很可爱的人’。”
青珞深吸了口气:“我不想说。”
白团子锲而不舍:“他们很难找到吗?”
原本已不准备搭理白团子,但听到这句,她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没事,我陪你一起找好了。”想了半天,白团子还是决定说出这句有点空洞的安慰。
夜色渐深,不知不觉中,青珞已走到了‘侃天侃地’客栈的外头,听到白团子的这句承诺,她脚步顿了顿,半晌,点头轻应了一声。
在这座北地最大的城池里,青珞把每一寸土地都找遍了,却仍旧一无所获。
师父他们...此时究竟身在何处呢?
青珞抬头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不易察觉地,眼角有晶莹的水珠落下。
而在北地靠西南角的一间暗室里,青珞想找的人正屈辱地跪在冷硬的金属牢笼里。
青珞在白日里曾无数次走过西南角,但每一次她从这里走过的时候,手心的血符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并非是血符失效了,而是关押青秀的特制金属牢笼掩蔽了灵息。
作为了悟门辈分很低的菜鸟,青秀算是幸运。
他修为不高,原本难以逃出生天,是师父青泥将自己唯一一张遁符给了他,这才让他暂且保住了性命。
然而,他虽然没有死在太一宗派来追杀了悟门的金丹修士手下,却也被另一个心术不正的金丹期女修给抓了起来。
女修将他关押在特制的金属牢笼里掩蔽他的灵息,以逃过太一宗的耳目,可比起被女修日日夜夜地关在牢笼里折磨,青秀更希望自己死在太一宗的手里。
至少那样的死法要痛快些。
如今他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关在这间地下暗室里,连一点天光都看不到,他仿佛是女修豢养的一个不见光的脔.宠,只能卑微地这个牢笼里苟活着。
他的身上早已血肉模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横贯在他原本清秀俊逸的脸上,灵力被封锁,噬骨的剧痛一直折磨着他。
他早已生了死志,可女修不准他死,使出百般手段吊着他的命。
而比起身上的这些伤痛,日日夜夜更折磨他的却是了悟门的那场灭门之祸。
遁符生效的那一瞬,他曾亲眼看见师父青泥被一根土刺取了性命,那根土刺穿透了青泥的喉咙,将他的身体钉在身后的细竹之上。
临死之际,青泥未能合眼,仍旧看着他的徒儿离开的方向。
那一幕,成了青秀心底永远的噩梦。
那一瞬铺天盖地的仇恨,让他宁愿化身成魔,永不入轮回,也要将杀死师父的太一宗修士挫骨扬灰,饮其血,抽其筋,啖其肉...
只可惜,他如今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连成魔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