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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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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师祖和师叔救出后,青珞终于拿出许多年前就备好的高阶通讯石,足有六十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联系师父青叶真人。

注入灵力后,高阶通讯石泛起莹莹亮光,很快就有了反应。

从通讯石里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你是……”

师父想必以为自己已经陨落了吧,当年青珞也不曾跟他相认,于是正准备解释一番,不想旁侧里斜插过来一只大胖手,一把将通讯石夺了过去。

只听胖子一声响亮的哭嚎:“师兄啊!没有你的这些年,我们在太一宗的日子好苦啊!”

青珞:“……”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在藏书楼的躺椅上躺得舒舒服服的,没见着你有多苦啊,怎么一联系上师父,就抢着赶着过来倒苦水儿了。

青珞被胖师叔挤到一边,她跟师父几十年未见,却根本说不上一句话,只听得胖师叔朝师父一个劲儿地哭诉,巴拉巴拉了小半个时辰,等到胖师叔终于肯将通讯石还给青珞的时候,通讯石已经切断了联系。

青珞木着脸朝胖师叔望过去,胖师叔却挥了挥手,浑不在意道:“师兄让我们去凡人界,他在那儿设了个据点。”

青珞仍旧幽怨地看着他,良久,胖师叔的脸上也不见有半点愧意,只得无奈了叹了口气,罢了,去凡人界再也师父相认也不迟。

凡人界,长宁镇。

青珞虽不知师父何时在此设了据点,但凡人界确实是一个躲避修界追杀的好去处。

凡人界灵气稀薄,修真界的修士本就不乐意来,况且这里人口密集,鱼龙混杂,要想在这里寻人,犹如大海捞针,太一宗的修士就算追查过来,大多数时候也是有心无力,确实是他们这些被下了修界通缉令的修士最好的去处。

青珞一行四人走在长宁镇的大街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一条长街行人如织,有着修真界中少有的人间烟火气。

师祖和两位师叔见了这副场景,全都兴奋极了,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青珞在前头领着他们仨,活像是领着三个头一次出门的小孩儿,尽管这三个的年纪全都过了百岁,头上也生了华发,也是三个老小孩儿。

虽然东张西望的耽搁了不少时间,但青珞还是领着三人行到了长街的尽头,一座药香浓郁的医馆前。

负责接待他们几人的是一位中年郎中,不知怎的,尽管素未谋面,青珞瞧着这郎中却有几分面熟。

郎中领着他们去到医馆的后院,此时堂屋中正有两人在等着他们。

一人满头白发,但精神焕发,一身洒脱,不用说,正是青珞那个老不着调的师父青叶真人。

另一人亦是华发渐生,脸上有几道很深的皱纹,青珞看着她,分明瞧着眼熟,却不敢相认。

青珞一时顿在原地,时隔几十年,再见故人,竟生情怯。

“怎么了?师姐,难道认不出我了?”

便见堂屋中正坐着的那位老妪笑着开口,声音爽朗,却再不见小时候那霸道刁蛮的模样。

是师妹,是青果师妹。

青珞看着她,一时落下泪来。

了悟门覆灭至今,不过七十六年。

从前青珞隐姓埋名呆在太一宗,太玄宗十几年,又在幽谷秘境中历练六十年,不觉时间匆匆而过,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快一点成长,快一点变强,心中只想着报仇雪恨,重振宗门,却从未想过,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久到当年还只有几岁大的小师妹,如今已成了华发暗生的老妇人。

她的心头一时又酸又涩,既觉得亏欠,又生出遗憾。

还是青果走过来抱住她,那双手也不再稚嫩,皮肤松弛,纹路深深,这个拥抱也不再是小孩子的撒娇,可她抱得她那么紧,又那么温暖。

青珞亦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将所有哽咽和酸涩都藏进心里。

她轻拍她的背脊,喊了声阔别已久的“师妹”。

比起青珞师妹俩,青叶真人和其师父师弟更是足有一百多年未曾见过了,可他们再见时,却并非像她们师姐妹一般执手相看泪眼的感人场面。

青叶真人拽着胖师叔和瘦师叔,一手搭着一个,大笑三声:“好小子,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没变!”

胖师叔不满地瞥他一眼,嚷嚷着:“师兄什么眼神儿,没看我这肉都掉了多少斤了。”

胖子还是如从前一般胖,瘦子也如从前那般瘦,青叶真人却不反驳,只朗声回道:“好好好,你既已到了师兄这儿,过去掉了多少斤肉,师兄通通给你补回来!”

不一会儿,那几人就已聊得热火朝天。

青叶真人甚至吩咐人赶紧做上一桌好菜,端上一坛好酒,久别重逢,当畅饮三百杯。

青珞无奈地看着闹腾的几人,只是,过不多久,她也被青叶真人拉上了喧闹的酒桌。

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似忘却了所有烦恼,似乎又回到了昔年了悟门中那样畅快欢乐的日子。

青珞也跟着醉了,可她半醉半醒间,却也清楚,不过浮生一梦罢了。

醉酒后,青珞和青果一直畅谈至深夜,两人也逐渐知道了这些年彼此的经历。

青珞捡了些有趣的说给师妹听,对于那些沉闷痛苦的回忆,却是闭口不谈。

通过青果的讲述,青珞也才知道,昔年了悟门覆灭之际,是青叶真人一直带着他最小的弟子跑路,青果才得以在那场灭门之灾中幸存。

只是后来,青果却没有再留在修真界。

当年她修为太低,一直让青叶真人带着跑路实在太累赘,且太一宗的修士满世界追杀师父和她,师父也害怕自己一个不敌,让青果也跟着他遭牵连,索性便让青果留在了凡人界。

凡人界虽然能得片刻安宁,却也修行艰难。

一开始,身有修为的青果自然是处处不习惯。

这些凡人脆弱得要死,力量还没有她一个小孩儿大,青果嫌弃极了。

可后来,日子久了,她却也适应了这凡人界的喧嚣。

她开始伴作一个小小侠客的样子,走南闯北,见识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风景,也吃遍了天南地北的美食。

她是修士,在这方天地间来去自由,是何等潇洒自在。

逐渐的,她开始爱上了这种快意江湖的生活。

至于她为何最终会选在长宁镇落脚,这背后又是一段故事。

青果遇上柳大夫的时候,她已长成了一个明媚张扬的姑娘。

偏生那青年大夫眉眼温良,是最温吞的性子,青果来到长宁镇的时候,就老爱去医馆逗他。

青果自认是一介女侠,行走江湖途中,干了不少锄强济弱的好事。这舞刀弄枪的,就难免遇上一两个伤患,在长宁镇的时候,青果就通通往柳大夫那里送。

柳大夫来者不拒,处事温和,医术又好,这一来二去的,青果跟他也算熟识。

时日一长,青果就发现,每当自己逗弄他的时候,总能把柳大夫闹个大红脸,青果见了,便乐不可支,往医馆跑得也愈发勤了。

直到有一天,青果在又一次仗义出手时划伤了手指,是一道极细小的口子,青果不甚在意,只将恶人收拾了就又去医馆找柳大夫玩儿。

那一次,青果是当真将那不起眼的小伤口给忘得一干二净,可柳大夫偏偏看见了,不但看见了,就为了这么一道小伤,竟还着急得不行。

他赶紧拿了白布和药膏,小心捧起青果的手指,轻轻地给她涂抹包裹。

那一刻,青果看着柳大夫低着头,一贯温良的眉眼,不知怎的,心跳悄然跳错了一拍。

再然后,青果在长宁镇逗留得够久了,她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

她可是四海为家的女侠,身上还肩负着锄强济弱的重任,怎么能一直呆在这小小的长宁镇呢。

可柳大夫追上了她。

柳大夫关了医馆,携了包裹,一路都跟在她的后头。

他说,青果姑娘,你想当锄强济弱的女侠,我也想当济世救人的大夫。我跟着你,我们一个惩恶,一个救人,再合适不过。

青果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的柳大夫,此刻竟也不嫌弃凡人的脆弱无力了。

她翘了嘴角,就这般让柳大夫跟了她一路,也跟了她一辈子。

最后又回到了这座小小的长宁镇。

青珞静静听着青果说起从前,她看见那个昔日张扬跋扈的小孩,此刻眼里竟深藏着一抹温柔,若有所思。

最后,她问青果:“师妹,你在凡人界蹉跎几十年,修为始终停滞不前,可曾后悔?”

青果笑着摇头,岁月的沉淀让她的眼里少了许多锋芒,却越发坚定和稳重。

“师姐可曾想过,我们了悟门修道,讲究悟道,可何为悟道?道又为何?”

“修真界有修真界的道,这凡人界自也有凡人界的道。”

凡人界的道么,青珞若有所感,她想起春秋境的溯洄,是啊,修士汲汲营营一生,说不定还不如在这红尘中悟道修行。

孰优孰劣,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于是也不再替青果觉得惋惜,只轻轻抚着青果的发,珍惜着这漫漫修仙路上的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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