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昔日旧人成仇敌
司魅，司魅——苏子明不停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胸中的感情复杂难辨。这个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便在不停地帮助他的人，这个，犯下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苏子明总觉得，他和司魅之间，有着更深刻的因缘。没有来由的，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心中有那么一个角落，藏着一个人，在不停地告诉他这一点一样。并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月来，他这种感觉越来越深，丝毫没有因为见不到司魅而有丝毫的减弱。
细细地回想着与司魅相遇以来所发生的一切，苏子明也渐渐从中看出了些许的奇怪之处来。无论是从凌殇和瞳瞳的言语里，还是司魅平日里的言行中，都能够很容易地了解到，司魅的性格十分冷淡——或者说冷漠。若是毫无干系的旁人，司魅根本就不会为他们多费一分心思。
但是，分明是这样冷漠的性格，司魅对他苏子明却是极好的。几乎可以说，只要是苏子明的请求，司魅从来没有拒绝过——在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苏子明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感到，酸涩，甚至还有一丝憋屈。苏子明捧着一杯凉掉的茶，竟这样一直在院子里坐了一个下午。
天边的日头渐渐西斜，将西方的云彩染得一片艳红。那似血的颜色，让苏子明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傍晚。
在凌梦死去之后，司魅在她的尸体前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留下悲痛欲绝的凌殇，以及茫然失措的苏子明。
许久未见的亲人，没过多久就再次死在自己的面前，凌殇悲痛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双唇不停地开阖着，却没有一点声音，双眼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他的双手放在凌梦尸体的上方，却迟迟地没有去触碰对方。苏子明站在不远处，将凌殇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这份悲痛实在太过巨大，巨大得，仿佛连苏子明也被感染了。心情无比沉重。
苏子明无法怪罪司魅，因为他所做的，救下了凌殇——虽然凌梦刚才说，并不会伤害凌殇的性命，但是，苏子明直觉地觉得，那样的结果，比死亡，更加让凌殇痛苦。可苏子明却又无法不怪司魅，明明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事情，他却选择了最极端的这种。这种，让凌殇最感到痛苦的方法——明明，他之前还对凌殇说过“如您所愿”。明明，他知道凌殇并不希望凌梦死在他的手里。
更何况，苏子明知道，司魅突然出手，并不是为了救凌殇，而是因为，凌梦口中所说的事情，触怒了他——说到触怒，苏子明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司魅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刹那，苏子明竟然有一种感觉，司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凌梦所说的那件事情，难道和他有什么关系吗？苏子明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都不明白凌梦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苏子明和司魅他们所在的世界，哪怕看上去触手可及，却也是永远也到达不了的远方。
凌殇因为之前和凌梦的战斗，已经是遍体凌伤了。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给浸透，衬着凌殇本就骇人的模样，更是宛若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但是，苏子明却只从这令人恐惧的模样中，看到深入骨髓的悲恸。
鲜血不断地从凌殇没有包扎的伤口中流出来，滴落在地上，渐渐地，与从凌梦身下扩散开来的鲜血混到了一起，浑浊不堪。曾经最亲密的人，现在却连血液也无法相融，多么讽刺，多么悲哀。
“凌殇，”苏子明终于看不下去凌殇的这副模样了，他走到了凌殇的身边，有些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听到了苏子明的声音，凌殇抬起头来，眼神空洞而没有神采。苏子明被这样的眼神给惊了一下，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否还是一个拥有着灵魂的活人。一瞬间，苏子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讷讷地与凌殇对视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子明与凌殇对视着，丝毫没有开口或者动作的勇气反而是凌殇，眼中一点点聚起了光亮。痛苦，悲伤，悔恨，最后，终于定格为刻骨的仇恨。
苏子明被凌殇这样的目光给惊得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凌殇，忽然与那日失去了理智的司魅，有几分相像。心里猛地一突，苏子明张口：“凌殇，你……”
“苏子明。”苏子明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凌殇给打断了。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冷静得，让听到的人，仿佛浑身都被寒气笼罩一样，一阵阵地发冷。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杀了你，再一次的。”凌殇的话让苏子明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让司魅也尝一尝，我现在的感受。”
凌梦两次死在司魅的手中——在凌殇的面前，而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司魅所在意的。凌殇的眼中泛起杀意——也是，曾经死在他手中过的人。
凌殇的杀意是那样的明显，明显到，连苏子明也感受得一清二楚。冷汗从苏子明的额头流下，他却连伸手抹去的动作都不敢做。他只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在下一秒，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面临死亡的压迫感让他无法有任何动作。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突然，苏子明身上的压力一松，凌殇已经转过了身子，轻轻地抱起了凌梦。凌梦胸口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大片大片的暗红，看上去有些骇人。
凌殇的动作很温柔，但是他的话却让苏子明不寒而栗：“我等着，你亲手杀死他——杀死司魅的那一天。”
凌殇抱着凌梦站起来，踉跄着向前走去。
“我相信，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哪怕不是，我也会让它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