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下,死生定(下)
素染向安上瑶求婚了。
这个消息在眨眼间就传遍了整个妖族,所有人看着两人的眼神顿时都带上了几分暧昧。
妖族的王很少有成婚的。不仅仅因为妖族数量稀少,王的力量太强,就是九尾那无尽的生命,也是妖王这么选择的一个原因。因为没有哪个人,能够一直陪伴在身边。在前方等待着的他的,是注定的别离。
那样的疼痛太过撕心裂肺,让人难以承受。
但是安上瑶也许能够永远陪伴着王——至少能够陪伴得久一点——毕竟,那可是只花了百年的时间,就修成了人形的人啊!
所有人都如此衷心地祝愿着,祈祷着他们的王能够得到幸福。然后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起两人的婚礼来。
但是,两个当事人反而没有其他人那么郑重,依旧和往日一样相处着。
没有战斗的夜是最安静的。素染和安上瑶两人依偎着坐在山顶,看着被隐没在黑暗中的一切。
猫的眼睛是不会被黑暗所影响的,所以哪怕是在这样的夜里,他们也能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素染。”安上瑶靠在素染的肩上,轻声地喊到。
素染微微转过头,看着眼神中带着些许犹疑的安上瑶,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
“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安上瑶的声音很是迟疑,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希冀与恐惧交杂着,一眨不眨地看着素染。
“没有啊。”素染的手一动,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来。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难道是因为过些日子就要成亲,所以不安了?”
“不是,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安上瑶的声音里有些焦急,但说到后来,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安上瑶的不安,希冀与害怕,素染都了解。但是他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任何知道的意思。他只能将一切的安慰,都放在动作里,希望这样能够传达出自己的意思。
“你是妖族,不是吗?”素染轻轻地揉着安上瑶的脑袋,一如她还是白猫的时候,“妖族是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同类的。”
无论在这之前是什么,只要现在是妖族,就可以了。
素染望着眼前无边的夜色,眼中晕染着点点温柔。
安上瑶靠在素染的肩上,良久之后,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素染和安上瑶的婚礼在一个月之后举行了。因为还处于不断的战斗中,婚礼并没有多么隆重,但两人都没有太过在意这个。
婚礼的那天,向来都是一身白衣的安上瑶换上了火红的喜服,美艳动人。但是她的眼底,却有着挥之不去的不安与忧愁。哪怕她掩饰得再好,素染也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会没事的。”素染伸手揉了揉安上瑶的脑袋,笑着说道。他自然是知道安上瑶害怕的是什么,既然对方能够想出这种法子,让人混入妖族,自然是不可能没有后手的。他了解安上瑶不敢说出真相的原因,也并没有这样要求她,只是尽力地做好最全面的防备。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打着将妖族赶尽杀绝的念头。
这个世上任何一个种族,存在即便合乎天道。毁灭一个种族的这份罪孽,没有任何人——甚至没有任何种族能够承受。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战斗如何激烈,也没有一个种族会把主意打到其他种族的幼崽身上。
所以当素染察觉到妖族藏匿孩童的地方传来异动的时候,素染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尤其是,从那里传来的感觉告诉他,出现在那里的,是安上瑶,他的妻子,妖族的妖后。
没有多少迟疑的,素染就来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地方,而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一身白衣的身影,以及那之后排列有序的神族。
告诉我你是被逼的,告诉我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素染抬手挡下神将的攻击,双眼直直地看着安上瑶,但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
素染想要扯一扯嘴角,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他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狼狈的,伤痛的。
妖族的王,怎么能是这般模样?
在离开妖族的时候,素染是留下了信息的、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想必也被神族给抹去了吧。
身上的伤口在不停地增多,手下的尸体也不断地增加,身后是孩童的哭喊,眼前是静立不动的身影,素染是视野里一片猩红。
战!战!!战!!!
素染的心里只剩下的这一个念头,手上也是毫不停歇。在周围传来动静的时候,他便转过了头去。而出现的人影,则让他忍不住感到惊讶:“瑾煊!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是一个走神,素染的腹部又多出了一道伤口。出剑击退敌人,素染的嘴角扬起嘲讽而冰冷的弧度:“这便是自诩为高贵的神族?”
“战场之上,何来卑鄙一说?”一身银色铠甲的人抬起手上的长枪,一双锐利的瞳仁中带着谨慎,“或者说,一届妖族之王,竟还是这般的天真吗?”
瑾煊没有回话,手上的动作却是加快了。有了瑾煊的帮忙,至少抱住族里的孩童,是不会有问题的了。
将手中的剑从又一个敌人的胸口拔出,素染看到那个走近的身影,手中的动作不由地一顿。
“素染。”她说,然后在素染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瑶儿……”素染的眼神有些恍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胸口却猛地一痛。有些缓慢地低下头去,就看到胸甲偶插着一把小巧的匕首。素染还记得,这是成亲之前,他送给她的,却没有想到会用在这里。
他抬起头来,正对上安上瑶的双眼。那其中有太多的东西,哀伤,恐慌,绝望——素染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哪怕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他竟然还是对安上瑶生不出丝毫怪罪的心理,反而因为她这样的神情而感到心疼。
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身体里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流失,素染突然想起了上一任妖王,在逝世之前几天,就把自己的妖丹交给他的事情。他经常会想,如果当初妖王没有把妖丹交给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就好像他现在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将安上瑶带回来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一样。
“我以为,你是妖族。”良久,素染开口,语气里的复杂意味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
对面的人眼中满是悲哀与绝望,口中的话语却冰冷异常:“从始至终,我都是神族。”
“哈哈,哈哈哈……”听到安上瑶的回答,素染忍不住大笑起来。所谓的如果,所谓的假设,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天命,不可违。
猛地长啸一声,素染最后看了安上瑶一眼,直直地从空中落下。
就让这个故事,在这里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