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枯骨铺，前行路（六）
能够改变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局的，凌殇，凌梦以及司魅，都不希望司铭知道的事情，司铭翻遍了记忆，也只能找到那一件——但是，司铭这一次，真的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可惜，凌殇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这一点。而在凌殇发现司铭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只能垂着头，露出颓丧的表情：“我上次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告诉你的。但是……”
“害怕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司铭笑着接下了凌殇没有说完的话，而凌殇的表情也说明了他所说的确实没错——事实上，就连司铭也认为，凌殇所担心的，实在很有必要。现在，司铭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那个提出了要做这种事情的人，然后——杀了他。
但是与此同时，司铭也清楚地知道，这样做显然是不理智的，而且也没有丝毫的可行性。
凌泽是凌家的家主，更是人族对抗妖族的领导者，单凭他司铭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可能做到这种事的话，也许，就只有司魅了吧。但是，司魅却是听命于凌泽的，根本就不可能攻击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杀意，司铭看着凌殇，开口问道：“在哪里？”
看到司铭的表情，凌殇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司铭，你……”
“在哪里？”像是没有看到凌殇担忧的表情似的，司铭再次开口问道，黝黑的双眼中，是满满的执着与坚持——或许，还有仇恨。
和司铭对视了半晌，凌殇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跟我来。”
哪个地方距离司铭所居住的地方并不远，但是，却在凌家众人的居所中央，所以司铭一直都没有靠近过。
巨大无比的深坑，粘稠翻滚的鲜血，四处飘浮的残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仿若梦靥。而更让司铭咬紧了下唇的，是站在坑洞边上，面无表情地将哭嚎着的人们，推入深坑中的红色身影。
“司魅……”司铭看着那个身影，喃喃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司魅是听命于凌泽的。
司魅是身不由己的。
司魅没有办法反抗那个人的命令。
司魅——
在见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司铭就想了无数条为司魅辩解的话语。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否认，在那一刹那，他对司魅，起了杀心。
只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和那个时候的事情，实在太过相似。
司铭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才迈开步子，走到了司魅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他说：“住手。”
就连司铭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语气竟然能够如此平静。
司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司铭，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波动。
仿佛一件死物。
是了，这才是司魅，那个从腐肉与鲜血中诞生的——狠狠地摇了摇头，将这种念头从脑中甩出，司铭抓着司魅的手不由地又紧了两分。
“住手。”司铭再次重复。
司魅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铭，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那些跌坐在司魅脚边的人，不停地哭嚎着，哀求着，带着悲惨的绝望。
司魅没有笑——哪怕是他，也是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适合笑容的。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到一声怒喝打断了这份安静。
“司铭，你想干什么！”凌泽的脸色很是难看，在得知司铭出现在这里之后，他就马上赶了过来——而面前的场景，确实让他感到怒火中烧。
眼神扫过站在不远处的凌殇，凌泽就清楚了司铭会知道这件事情，乃至于来到这里的原因，目光微沉。
司铭对这件事情一定会持反对意见，这是凌泽一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司铭竟然能够影响到司魅——这个他最强的武器。这让他在愤怒之外，更生出了一丝惶恐。
司铭一直以来都和司魅有着不少的来往，这件事情，凌泽一直都知道。单从司魅这个名字，就能够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确实很紧密。但是，凌泽没有想到，司铭对于司魅的影响力，居然如此的大——司铭竟然能够影响到他对司魅的命令。
凌泽控制司魅，靠的无非是在司魅完整地诞生之前，就留在他体内的禁制罢了。若是凌泽愿意，就能够轻易地让司魅受尽折磨——但是，却并不能杀死他。
司魅的实力实在过于恐怖，乃至于凌泽根本不敢想象，司魅脱离了他的控制，会发生什么事情。
至少，对凌泽来说，一定不会是好事。
任何能够影响到对司魅的控制的人或事，都必须除掉——凌泽看着司铭，在一瞬间就隐藏起了自己的杀意。
作为一家之主，乃至于人族的领导者，凌泽不能这样轻易地杀掉一个人。至少，面上要有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
凌泽的目光落在司铭抓着司魅的手上，目光闪了闪，沉声道：“继续。”
司魅抬起头来，和凌泽对视了一瞬，就低下头去，一点点提起地上的人，不顾对方的哭喊和挣扎，扔进了布满了血肉的坑洞中。然后，在接触到那些血肉的一瞬间，融入其中。
司铭抓着司魅的手越来越用力，用力到，司铭甚至都产生了，手指嵌入了司魅的血肉的错觉。
但是司魅却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任由司铭抓着他的手，然后将坑洞旁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扔入了坑洞之中。
“住手……”司铭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干涩嘶哑，“住手……！！”他抬起头来，双眼通红，身上的杀意如何都止不住。
不是司魅的错，不是司魅的错，不是司魅的错——哪怕不停地在心里说着这句话，但是心中的杀意，却不可抑制地，越来越浓，另一个声音也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那句话——杀了他，杀了司魅。
司铭的手紧紧地抓住司魅的手腕，那力度，甚至让司铭觉得，他在下一秒，就会把司魅的手腕给生生折断。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害怕，自己松手的那一刹那，就会把怀中的长刀，送入司魅的胸口。
“继续。”凌泽看着司铭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再次开口。
凌泽的声音让司铭陷入混沌的头脑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但是下一瞬间，汹涌而来的愤怒与怨恨，淹没了他的神智——就是这个人，这个他应该喊一声“舅舅”的人，害死了他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居然还想要旧事重演——
没有停顿的，司铭在松开了司魅的手腕的那一刹那，就朝着凌泽冲了过去。手中的长刀闪着森寒的光芒，直直地指向凌泽——但是下一秒，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
“司魅……！！”司铭看着眼前的人，双目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让开！！！”
司魅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司铭就已经落败——哪怕司魅已经手下留情了，但他的样子，依旧无比狼狈。
“作为人族，战事当前，却不知提升实力，只知道闲逛；作为凌家的人，目无尊长，还试图刺杀家主——司铭，你说，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凌泽看着被两个人押着的司铭，眼中嘲讽的意味明明白白的，司铭狠狠地瞪着他，半晌之后，却将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司魅身上。
司魅看着司铭，眼中竟出现了一丝迷茫，似乎并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所代表的意义——他毕竟不是人类，对于感情，也不甚了解。只是，司铭看了，却只觉得心底发冷。
果然，想要让司魅明白人类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事情吗？
“家主，司铭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您——”在看到凌泽出现的时候，凌殇就知道，事情要糟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糟糕到这种地步——他原先所想的，不过是司铭被凌泽给教训一顿——哪怕是重伤也无所谓，然后再关一阵子的紧闭，事情也就了解了。可是，看现在的情况，凌泽竟是想要要了司铭的命！
但是，凌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凌泽给打断了：“是你带着司铭来到这里的？”
凌泽的问题让凌殇的动作一僵，但随即，他就垂着头跪了下去：“是，请家主责罚。但是司铭……”
“杀了司铭，这件事就此揭过。”凌泽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凌殇却因为这句话，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家主！请您……”“我记得你有个姐姐，叫凌梦？”凌泽的一句话，就堵住了凌殇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让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凌泽，双唇开开阖阖，最后却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谨遵家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