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
“起来啦。”江昔舟的房门被敲响,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林复回来了。
于是,江昔舟倚床坐了起来,“请进。”
林复回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碗粥:“师父说你现在没有修为,可能需要进食,所以我给你端早饭来了。”
“快吃。”林复回走到江昔舟床前,把粥递给他,“有点烫哈。”
“谢谢回回。”江昔舟一手接过,用勺子舀起浅浅一层,散了会热气,再往口中送去。
“回回?”林复回眉头紧锁,“你叫我回回?”
江昔舟停下了进食,头微微侧歪,头发自他肩头滑落,露出尖尖的耳朵,眉眼带笑的问:“不对吗?我听你师父这么叫你的。”
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干净清缓,像是一头毛绒小兽歪头在她心间乱蹭,酥酥的。
林复回感觉他怪怪的,整个人的气场好像都不太一样,这些转变好像是从她说要陪他找鱼骨开始的。
不是吧?他不会是在示好?想到这儿,林复回有点受用,哈哈,往日都是她去溜须拍马,现在风水轮流转,转到她这儿了。
“也行。你就叫我回回吧。”林复回暗自狂喜,脸上却不露一点端倪。
“那你可以叫我舟舟。”
扑哧,舟舟?怎么听起来像是三岁孩童的对话。师父叫她回回是因为打小就这么叫她,现在偶尔顺口了,也就会脱口而出“回回”,但是一想到他们俩互称“回回”“舟舟”,总感觉像是脑子没长好的俩傻孩子。
“不了吧。”林复回一脸尴尬。
“为什么?”江昔舟微摆的鱼尾此时已经委委屈屈的缩在一角,他的头微垂,没在看林复回了。
“要不你也叫我林复回?这样我们就都一样了。”总不能说感觉很蠢,所以不想互相叫小名。如果被大师兄听到,他肯定还要嘲笑一番。
他微微一怔,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睛像月牙般弯起,低低的话语带着些鼻音:“我不要叫舟舟了,我还能继续叫你回回吗?”
这不会是在强颜欢笑吧?怎么办,要碎了。林复回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他为什么对这种称呼这么执着啊。而且这幅可可怜怜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心软,色令智昏啊。
林复回干笑:“可以,可以。”
“你先吃着,我先去给你看看二师姐锻造轮椅的进度。”
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扛不住这些糖衣炮弹,马上就缴械投降,对他百依百顺了,趁自己还有点微薄的自制力,赶紧溜。
于是,林复回落荒而逃,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上。
江昔舟看着林复回慌乱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他看向手中的空碗,无奈的笑了笑,低低呢喃:“没有腿可真不好啊,连把碗放到桌子上都没办法做到……”可是在陆地上的感觉真好。
那边林复回还真去找了周回川。昨天半夜,在她安置好江昔舟后,她就去找了周回川,毕竟江昔舟的腿一时半会肯定是没法走路了,当务之急就是解决他的出行难题。
二师姐周回川是炼器大家,究其根本都是因为师父林流炼器很差劲,已经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了。所以他们师兄妹只能自力更生了。大师兄这人嫌弃炼器都是大老粗干的活,不太风雅,所以连尝试没有尝试,直接拒绝了,甚至放言宁缺毋滥,这个滥是指滥用他的才华。
林复回当然自己也尝试了,不愧是师父一手带大的,连审美能力都是一脉相承,丑的如出一辙。最后还是二师姐在看了师父的粗糙炼器工序后,觉得蛮有意思,自己去找了相关典籍,自学起了炼器。
林复回进周回川屋子的时候,周回川还在抡大锤。林复回刚打开门就感觉热浪扑面,热风一吹,她发丝尖尖都焦了,蜷曲起来,见此情形,她急忙伸手赶紧护住眉毛:“二师姐,咳,你在干什么?好热啊!”张嘴讲话也难受,感觉热气进到肚子里了。
“锻剑。”周回川只在林复回开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知晓来人后,就继续自己的事情了。
林复回一只脚踏在里面,另一脚还跨在外面,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师姐,我那椅子做好了吗?”还是不进去打扰二师姐了,她在门口张嘴大喊。
周回川这次连话都没回,连手带锤,直直指向门边。林复回看懂了她的动作,顺着铁锤所指方向望去。
门的内侧放着一把深棕色的木质椅子,想来那就是江昔舟的轮椅了。
“师姐,椅子我就拿走了哈。”林复回忍着热意,从房内把椅子抬了出来,椅子居然还有点沉,但是手感十分不错,很坚实,表面也很光滑,坐着应该很舒服,“下次我出去游历,就给师姐带好东西回来。”先画个大饼。
正在一下一下抡锤子的周回川听到这话,眉尾轻挑,心想算她有良心。这个轮椅可是用的沉松木,木中自带微弱灵气,对入座之人具有一定的蕴养功能。
轮椅有点大,林复回端着它走路还有点不方便,又因为迫切的想要分享,步子迈的急了。
“江昔舟,我来了!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她人还没见到,就已经在庭院里喊开了。别说江昔舟了,整个师门都能听见,虽然全师门总共四人。
她没手开门,又不想多耽搁时间,毕竟心中急切的雀儿都快要飞出来了,于是索性打算用椅子抵开门,谁知她一只脚没抬够,磕在门槛上,整个人都失了衡,向前倾去。
江昔舟见林复回快要摔倒,他下意识的就准备跑过去扶住她,完全忘记自己根本不能行走。他刚一迈步,就从床上滚了下来,连带着瓷碗也被带碎在地上,碎裂的清响同时传入两人耳中。
江昔舟侧头看着地上的瓷碗碎片,微微撑起自己的身子,随即笑了一下,又松手躺下了。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笑,就像误是吃了一颗未成熟的山楂,又苦又涩,还久久不能消散。
“呸呸呸。”
她摔了个四仰八叉,还是脸着地,心里郁闷得很,听见脆响,便抬头往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江昔舟整个人躺在床边的地上,尾巴上沾了不少灰土,华袍也在地上铺散着,长发凌乱,狼狈的很,神情也不大对劲。
林复回赶紧起身,手上被擦了几个小口子都没空去注意,径直跑向江昔舟,把他扶起,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怎么就摔下来了?”
她先是把他的长发理好,江昔舟的头发虽然长,但是发质异常的好,柔润顺滑,真如绸缎那般,她轻轻用手一梳就开了,又理了理他的衣服。
“我没事。”江昔舟一把抓过她的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林复回怔住,“你的手出血了。”
丝丝血迹从细长的裂口中渗出,混着些尘土和小碎石。
林复回用手试着抹掉,说道:“啊,没事,小伤口。不疼。”越抹越脏,林复回索性抽回手,背到身后。
“刚刚什么动静?”悠悠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
“呦,一日不见,就混的这么灰头土脸了?”温散折扇一开,折脸轻笑。
大师兄可真有够让人讨厌的。
下一秒,林复回的手中被塞了一条青绿柔软的丝帕,温散领着她的领子,把她带到了凳子上,说道:“先擦擦手。”
他又走到床边,给江昔舟施了个清洁术,把他抱回床上。
“这个椅子做的不错。”温散把倒地的轮椅扶正,手放在椅背上轻抚,“周回川看着寡言寡语,手上的功夫倒是有两下子,回头叫她也给我做个。”
一声冷笑伴着恶魔低语:“好。”
温散看见门外的周回川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腿,他已经能预想到自己的腿被周回川大锤敲碎,然后被扶上轮椅的场景了。
“开个小玩笑。”温散讪讪一笑。
“给你。”周回川往桌子上抛了一根竹叶簪,簪子花纹精细,竹叶栩栩如生,“防身。”
周回川听了小师妹说的经历,觉得还是得为她锻造个防身法器。这个竹叶簪子,遇到攻击时,会自动飞出竹叶幻影,能抵消部分伤害。
“竹叶清雅,不配小师妹。”温散幽幽开口,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哦?那师兄你说我配什么花?”林复回阴恻恻开口。
“那当然是……狗尾巴草啊,哈哈哈哈。”温散一个闪身,便到了门外,猖狂的笑着离去。
周回川后他一脚,也走了,可能是去揍人了。
林复回手捏着丝帕,一点一点擦着伤口,“嘶……”有点疼。
“好看。”江昔舟的声音低沉清冷,“回回带着好看。”
林复回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明媚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