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方才人太多,卓昱再着急也不太好意思一直叫门,等人都走了才一顿敲。
“婉儿,你躲什么呀?我……我没惹你啊?”
屋里的王婉儿翻箱倒柜,她拿着面纱一顿比划,遮了上面盖不住下面,快愁死了。
又开始在柜里翻找,碎碎叨:“帷帽帷帽……帷帽到哪里去了?”
不论卓昱在门外怎么喊,她心里只想着怎么赶紧把脸遮上,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小丫头不理人,卓昱在外面越敲越急。
“婉儿,我来临安待不了几日的,你能不能别闹了?”
只听见屋里箱子柜门发出的声音,还有木盒子掉地上的响声。
喊了老半天门终于打开了,小姑娘戴着帷帽亭亭矗立,浓郁的茶花香还夹杂着淡淡药香气。
卓昱惊喜之余有些错愕。
伸手想拨开姑娘的帷帽。
王婉儿往后退一步,迟迟不语。
卓昱甚是不解:“你这是?”
她虽然喜欢闹小脾气,可从来没像今日这样。
……
“怎么不敢给我看?难道是来临安管不住嘴吃成个小胖子了?”
“你才是胖子!”
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声音婉转有力略显俏皮。
看来情况没他想得那么严重,卓昱轻笑再次伸手。
一只手隔着衣衫抓住手腕将她拉过来,另一只手取下帷帽。
卓昱一看又愣了,帷帽下的婉儿戴着面纱,眼底闪躲埋着头。
再仔细看……
这额头怎么有青块儿?
说着又想揭面纱,婉儿抽回手死死捂住。
她的力气拿抵得过卓昱?挣扎一下双手都被人钳住。
面纱拿下,婉儿鼻骨眼底几处淤青。
卓昱顿时眉眼紧锁,质问道:“谁打的?”
“不是打的,半夜没留神我自己撞门上了。”
“自己能撞成这样?”
卓昱不信,声音放大语气十分强硬,手还不松开。
“是呀……你看这屋子这么小,夜里我也没点灯。睡一半起夜人也迷迷糊糊的,刚走两步就就撞上了。”
这屋子确实小,比不得逐梦轩屋子那么宽敞,前后走两步就到墙了。
她说的倒是在理,又看到房门上撞过的痕迹。
在这临安城谁会打她?婉儿虽然乖巧柔弱,但骨子里有股倔性,又是养在陈南王妃身边的,绝不会任人欺负。
婉儿依旧埋着头,自己这副模样实在难看,又撒了谎,怕多看两眼露馅了。
他好像真的有些生气……
容貌于他来说真那么重要吗?
卓昱长舒一口气,拉着婉儿到凳子上坐下。
先瞧瞧脸,又看看手:“别的地方可还有伤?”
婉儿摇头,那天手脚确实有碰着,不过只是轻伤,药抹了五六日就好了。
“还疼不疼?”
婉儿依旧只摇头,不说话。
这样子看上去撞了快一个月见好了,卓昱看了没有什么大碍方可放下心。
温言细语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敢给我看?怕我怪你?”
……
这次婉儿头也没有摇,只是低低的埋着。
“你说你都多大了?起个夜还能把自己撞成这样?本来就傻,这下还成丑姑娘了……”
丑姑娘?
他果然在意美丑!
她知道自己姿色不算出众,但还没人说她丑呢!
一下猛然抬头,两眼水汪汪,三两下抽噎。
卓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住。
暴风雨顷刻来袭——
“哇啊……”
“不傻不傻,我说笑的,你别哭啊哭了更不好看了。”
止不住的泪水滚滚而来,卓昱怎么劝也停不下来。
一气之下把卓昱赶出房门。
“袁雅芙好看你找她去!”
卓昱一头雾水,这跟袁雅芙有何关系?
肖家院子里,虎子静静地坐着听着隔壁的动静。
听见婉儿哭嚎声忽而起身,大郎拦住他。
又看看画楼他们三人依然打理着草药,不管婉儿的哭声。
问着:“你们姑娘这没事吧?”
画楼习以为常说道没事,卓昱在那边,让他放心。
云屏翻弄着草药,慢慢道来:“姑娘在卓公子面前就这般孩子脾气,平常不这样的。以往呢能把姑娘惹哭的是卓公子,能把姑娘哄好的也是卓公子。”
这会儿听着是没哭声儿了。
啪——
虎子将茶盏重重一放,阴沉着脸,起身出门去。
肖大郎急问道:“二郎,你上哪儿去?”
“衙门!”
画楼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然。
-
那些草药是婉儿看了医书又问了三郎和肖大婶,专门给卓夫人配的药,带回去晒干研磨成粉加在面脂里。
翻的差不多,画楼听着隔壁许久没动静了。
王妃千万叮嘱过,姑娘和卓公子青梅竹马感情要好,吵吵闹闹无伤大雅怎样都行,但切记别逾了规矩丢了姑娘家的体面。
画楼一开始是放心的,毕竟他们从小到大独处也不是一两次。
从姑娘五岁入王府起除了自己嫁人生子两年,她都是日夜悉心伺候,姑娘什么品性她甚是了解。
没多会儿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还是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瞧。
王家院子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婉儿房门关着什么声儿都没有。
悄悄凑近些,隐约听到婉儿平缓持续的抽噎声……
一时间脑子里胡思乱想炸开了锅,双眼放大木噔噔。
她不敢相信,姑娘调皮归调皮,男女之事还是有分寸的,这怎么……
要是出个什么事回去怎么跟王妃交代啊?
“姑娘!”
画楼一声颤音嘶吼,双腿发软扶着墙边,直到里边传出声音重新站起来。
“进来吧,门没锁。”
画楼揩了揩眼角点点的泪花,推门进去。
房里就王婉儿一个人趴在床上低声抽噎,双睫还挂着泪珠。
这是嚎累了。
画楼再次瘫软下来,伏在凳子上,顺着气。
虚惊一场,真是她多想了。
本来就是嘛,姑娘和卓公子都是知书达理之人,怎会乱了分寸?
婉儿不解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蹲地上久了腿有些麻了。那个……姑娘,卓公子呢?上哪去了?”
王婉儿气哼哼:“不知道,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刚刚不是还在这边的吗?你们……吵架了?”
提起此人小姑娘情绪上来,沙哑着嗓子:“不要再跟我提他!再来就给我赶出去,以后再也不想见这个人了。”
画楼木然的眼睛眨巴眨巴,这句话她说过很多次,就是从来没哪次算数过。
不过婉儿哭得如此伤心,看来这次气得不轻。
王婉儿抽噎着爬起身,怀里还捧着铜镜。
端着照了照,问道:“画楼,我这样子真的很丑吗?他说我丑……”
画楼笑了笑:“不能吧,卓公子逗你玩儿说笑呢!别当真呀。”
“那他怎么走掉了?”
“兴许有事吧?卓将军也来了,说不准有什么要紧事被叫去了。”
王婉儿折腾了半晌,嗓子哑了泪也干了,头发乱了脸也花了。
画楼劝着伺候梳洗,带上帷帽叫上云屏三人上街吃馄饨去。
南街上有一面点铺子,馄饨现包现煮,肉滑味儿鲜。
之前每日都要坐这儿吃一碗,脸伤了之后一直窝在房里,没能来吃。
管他卓昱上哪了,晚膳还早,填填肚子再说。
吃完回来,院子里执棋笑盈盈上来。
婉儿诧异笑道:“小执棋你鼻子咋这么灵?你怎么知道给你带了油酥饼子回来?”
她们三人上街闲逛吃东西,执棋通常都会在家看门,有时也会给他带点。
回到房正想掩门歇息,看见门上多了些东西。
门沿突出的地方长长短短贴着一条条的毛毡,屋里柱子上、桌凳边、柜角箱角,甚至床边上,只要有角的地方全都贴着。
“执棋!这怎么回事儿?”
执棋回道:“卓公子怕姑娘再磕着碰着,买了几块毛毡来,小的说用铜钉钉上他都不肯,找肖娘子要了浆糊一块一块粘的。”
“他人呢?”
“走了,知州大人那边传饭让公子过去。”
卓昱一向思虑周全,除了在王婉儿生气这件事上常常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比画楼还心细。
肖府上几位官僚宴请卓家父子,卓天曜也是临安的,到了家乡自然也有叙不完的旧情。
卓昱没吃几口,坐会儿借故离席。
再赶往祠堂巷路上,此时太阳下山不久,太色灰蒙蒙的。
从离开肖府起,总觉得身后有人悄悄跟着,一回头全是过路的百姓,没什么异常。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什么人会跟踪他?
王婉儿是在肖大婶院子里用晚饭的,肖大婶和肖大郎,虎子和三郎都还没回来。
完后回屋点灯看账本,听到院里执棋的声音。
“卓公子您来了。”
画楼云屏闻声退出房间。
婉儿心里气他说自己是丑姑娘,又念着他贴毛毡的好,烦闷得很。
故作镇定眼也不抬看账本。
卓昱轻轻的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半日未见没哭没闹了,安安静静看账本。
云屏也没拦他,难道气已经消了?
思量一下,道:“白天我跟你开玩笑的,傻的是我,丑的也是我……你别生气了。”
王婉儿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内心七上八下。
账本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还淡定的翻了一页。
“没有,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