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门外那些人,前几日也来过。
上门来说什么瘸不瘸,有提到王婉儿。
母妃连忙叫人把自己带回屋去。
今日这怎的又来了?还比那日的人更多,个个都耷拉个脸看着不像有什么好事。
卓昱劝婉儿回去,她嘟囔着扒着窗户不走:“再看会儿嘛!”
她贴着耳朵仔细听,但隔得有些远了,根本听不太清。
陈眉赶到大门,一向都是她带着侍卫上广林王府抄院子,她曾烧过王铮的院子、拿剑逼过王铮,还有火铳、炸药都给他奉送过。
今儿倒是反过来了,这老王爷头一回在她面前这么硬气,陈眉不由生了几分敬畏。
“大伯,您这拖家带口的来做什么?怕不是记错了我家女儿的喜宴,赶来喝喜酒的?”
王铮一早痛失亲人,泪珠浑浊。
三代白发人送黑发人,各个拿着幽怨的眼神等着陈眉。
“你个黑了心肝的煞星,还我孙女命来!”
世子妃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就要冲上来打人。
可还没到跟前,人被剑心和两个丫鬟拦着,摸都摸不着陈眉。
陈眉正身直言:“你孙女死在自己房里,跟我有何关系?”
世子妃哭倒在地,儿子几个堂侄子上前搀扶。
一阵混乱中王铮拄着拐杖上前骂道:“还真是白眼狼,孟予夫妇养你疼你一场,你有如今的福泽美满和加身的富贵,那都是本王搭的桥。不望你感恩戴德回报于人,你如今为了给个捡来的野丫头出气杀你的侄孙女!”
这些事不提也罢,一说出来陈眉心头就像火燎一般,手掌直发痒。
这是看他年老才忍下,搁到十多年以前,早动刀剑了。
她长舒一口气,不屑说道:“养父母的深恩我无以为报,就算拼了我个人性命也要守得二老的余生安稳。至于你们……哼,我病重时抽走我药碗的你家王妃!气都还没断你可倒好,给我配了冥婚往棺材里送!我母亲怎么求你都不肯罢手。那年你又陷害我家王爷欲意起兵造反,要不是陛下明察,我夫妻二人就没命了。如今说什么亲戚一场,那都是为了掩饰你贪婪和恶心的说辞!你们害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亲戚情分?”
陈眉眼眶渐渐地发红,这些事她以往都不愿想起。
她当年是被装在棺材里抬进陈南王府的。
虽然得了重病半昏半醒,但意识尚且清楚,身体轻晃眼前黑暗,耳边的令人厌恶的奏乐声,一路上的煎熬无人体会。
幸得老天垂怜,白喜事成了红喜事,她和纳兰闻染都活下来了。
这十几年与王爷恩爱和睦相互扶持,生下三子两女,陈眉也将原来的伤心事渐渐淡忘去。
如果不是今天广林王府的人上门闹事,她也不会再想起。
陈眉缓了缓,看在才失去幼亲的份上,不与他们计较。
刚想转身世子妃忽然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陈眉,你杀我孙女,我要你赔命!”
世子妃这一下子突然力气大起来,剑心几个人上去拉扯才脱开手。
掐得陈眉脸都涨红了,差点抬脚将世子妃踹开。
街上他们带来的士兵,还有看热闹的路人。
陈眉走近王铮:“看来你们空口白牙诬陷人的本事越发渐长了,孩子死在家中自个儿没看好,反倒赖上我了?我陈眉做事一向光明正大,要杀她,我会直接上门提人。你们上俩就说人是我杀的,有何证据?”
王铮:“你少在这狡辩,除了你这孽障还会有谁?还有谁如此大胆!”
听这话的意思,他们没查到任何证据,陈眉若有所思:“怕不是缺德事儿做多了?惹了别的什么人?自家孩子什么脾气难道不清楚?”
王璋出声道:“定是你夜里潜入我们府上动手的!”
陈眉一笑:“听闻那孩子死得毫无征兆,凶手也没留下任何痕迹。我要有这本事,你们家早没人了!”
王家人一时间七嘴八舌,世子妃气不过还想上前打陈眉,场面一时混乱。
后面偷看的王婉儿和卓昱,看着情况不太妙,赶上前去。
“砰——”
陈眉手铳凌空一响,后面的王婉儿驻足。
这一声响透过婉儿的耳膜,冲击大脑。
耳朵嗡嗡作响,顿时千千万万的画面记忆在脑子里不断回转。
一时间承受不住太多,王婉儿眼前一暗,手中海棠花掉落,晕厥过去。
卓昱抱婉儿回逐梦轩。
肖三郎诊脉,脉象很平稳。说许是受了惊吓,睡会儿就醒。
婉儿这一晕,把卓昱吓坏了,肖三郎叫他安心。
不过今日也是奇怪,往日婉儿有个什么动静,隔壁接着就来了。
这肖三郎都诊完脉,那边还没来人。
“婶子他们都出去了吗?”
肖三郎身子一震,汗颜回道:“没……没有。”
他的双手发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在卓昱的追问下,道出了虎子昨天发生的事。
这会儿广林王府又找上门,一屋子人等得焦头烂额。
虽然刚才在前门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们从头至尾未提及过虎子,想来跟虎子没多大关系。
听了卓昱的话,肖三郎紧张的心终于放下些,赶快跑到隔壁院子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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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纳兰闻染和世子回府,远远就看见大门前人山人海好生热闹。
在勤政殿看奏折时,听下面说广林王的曾孙女死在家中,而且找不到任何证据和死因。
心想这伙人不在家中办后事,怎都上他家来了?
裴林到前方一探究竟,回来禀报:“王爷,不知为何广林王咬定他曾孙女是王妃杀的,上门讨公道要说法的。”
纳兰闻染心里清楚,他这个王妃脾气虽不大好,时常嘴里不饶人,但要她杀人还是下不去手的。
他带着元徵上前,一声咳嗽:“广林王殿下,您这番大动干戈是何寓意?”
场面一下子静下来,众人行礼:“拜见陈南王。”
王铮:“陈南王妃杀我曾孙女,殿下这是要公然偏袒罪人吗?”
纳兰闻染:“老王爷可别在此胡乱指证,大理寺已经着手查办,定会找出凶手。您没有证据就来说我家王妃是行凶者,倒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们府上以后夜里可别都睡着了!”
在场鸦雀无声,广林王紧了紧拐杖,瞥一眼陈眉。
“走。”
-
颐政殿。
殿中无一侍从,纳兰元敬端坐书写。
纳兰闻染拱手:“微臣拜见皇上。”
上面人头也不抬:“皇叔免礼……可查到死因了吗?”
正殿御用书桌两旁还设有小茶桌,纳兰闻染缓缓坐下。
“不但那间屋子,整个王府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人应该是睡着的时候死的,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从面色看也不是中毒。你说这事怪不怪?”
杀人于无形,不留任何痕迹。
纳兰元敬手中笔停下,沉思片刻心中似有定数,转瞬又接着若无其事写字。
“那就接着查吧!”
“方才到我府上来闹,也不知中的哪门子的邪说眉儿是凶手,简直疯了!”
又提到今早西北传来的军报,西威近半年来屡次犯境挑起战事。
西威紧挨我朝西北边境,全族男女皆习武善战。
纳兰闻染:“李阔守在嘉平,那里是接壤西威的主要关口,今年恐怕不能回京了。”
座上人放下笔深吸一口气,迟疑了下:“婉儿的婚事没几日了,别再出什么岔子。皇叔注意下西北的战事,让卓将军随时待命吧。”
“是,我岳丈大人已调去两万兵马,应该成不了什么气候。”
陈眉的养父豫国公,统领西北十三万大军,是唯一能直接调遣人马不用上报朝廷的武将。
纳兰闻染走后,殿上只剩一人,静得能听见灯花爆破的响声。
纳兰元敬写字时,眉眼面容丝毫不动,深邃的瞳孔隐藏着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倏然提笔间,他眼珠子微微动了下。
“那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急于这一时杀她?”
屏风后面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知是何时坐在此处的。
纳兰元敬依旧不慌不忙挥毫洒墨。
“别的我不管,想害我儿子,我就要她死!”
这是个女子声音,背影高挑纤瘦。
“你就不能再缓几日?眼见着卓昱和婉儿婚期就到了,现在王铮又咬着陈眉是凶手。这老王爷死了曾孙女气还没出,你觉得他会让两家顺当办成这婚事?”
后面的人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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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儿这一晕又是半日,卓昱有点心慌。
肖三郎一下午被他喊了两次,看后都劝他放心。
天已渐晚,他准备抽身离去。
主要是方才看婉儿浅浅的动了两下,怕她突然醒来又大叫“淫贼”。
自打上次婉儿昏睡醒来之后,卓昱再也不敢趁她睡着守旁边。
今下午坐了半日,中途看着婉儿好像要醒来的样子,急慌慌跑到外屋去。
过半晌没听着动静,方敢再进来。
沉睡的王婉儿梦见她身受重伤时,卓昱还强迫她不能睡,说要娶别家的姑娘。
卓昱见她面部又有了些变动,正准备放下她的手出去,没想到被她拉住。
小丫头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柔软的樱唇小声说着什么。
“昱哥哥……”
他听清了是在叫他,心花怒放面露喜色。
守着她多少个夜晚,她第一次在睡梦中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