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还要准备今日的晚宴,肖大婶和袁雅蓉在花宅坐了会儿先回了。
这个宅子是花岱延的祖屋,后边院墙有一整排的榴花,开得极好,好多半开的样子,还有些许盛开的,红艳艳的一片。
卓彻开心的逛着院子,卓昱寸步不离跟着。
刚回京城时,卓昱看到院子里的水池没了,还问王婉儿为何把池子填了,这才得知卓彻溺水的事,当时心疼不已,怨道还是自己考虑事情不周全。
因为此事,卓昱时时刻刻关注着儿子的动向。
在房里小憩片刻,一家三口朝祠堂巷走。下午的临安街市也是很热闹,来往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街边木推车上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等到了祠堂巷,卓彻吃着糖葫芦,后面执棋手上大包小包捧了一堆的点心和小玩意儿。
肖家厨房炊烟升起,肖大婶和秀姨在里面忙活。
院子里郭氏、袁雅蓉和阿宝还在剥豆角,郭氏坐在高凳上,挺着七八个月的孕肚,嘴上不停地扯闲话。
进门那一刻,王婉儿看到袁雅蓉坐在矮凳子上,手中熟练地剥着豆角,心里挺不是滋味。原本是侯府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沦落到这市井中,不过两三年而已,俨然一副市井女儿的模样,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她脸上笑容更纯粹了。
看到他们来,郭氏忙起身招呼,里面肖大婶和秀姨也出来,一院子热热闹闹的。
卓彻跟着娘亲挨个认完人,吵着要到河边玩去。
眼看天黑就要用晚膳了,王婉儿不让。
郭氏以为阿彻嫌无聊,安抚道:“我家有个比你小点的妹妹,应是在巷子里跟人玩去了,等我去把她叫回来跟你玩。”
这下卓彻终于不闹了,眼看舅母几步走出大门。
“阿娈!”一声震耳欲聋的嗓音穿透整条街巷。
卓彻一吓,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娘亲身边靠。
没多会儿郭氏进门来,身后跟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这是肖二郎和郭氏的长女肖娈,比卓彻小近半岁。小小一个,梳着双平髻,圆脸蛋露着甜甜的笑容。
肖娈一碰一跳跑着进屋,看到几个陌生的人,忽然放慢脚步,圆鼓鼓的双眼透露着疑惑。
郭氏拉拢她过来,这个喊姑姑,那个喊姑父……
还有一个感觉自己差不多大的叫哥哥。
大人都围坐在桌子旁,肖娈拿出自己的小鞠球,两个孩子也玩得起劲。
菜慢慢上桌,大伙儿都摆碗筷拿凳子,卓昱和王婉儿带着两个孩子到水井旁洗手。
“哟,都做好了,还没进院就闻到香味了。”这时虎子带着肖三郎回来。
步子懒散闲逸,一手打在弟弟肩上,另一只手拎着两个壶酒。看到井边的卓昱,举起酒壶朝他晃了晃,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王婉儿牵着卓彻上前来认两个舅舅:“这是二舅舅,这是三舅舅。”
卓彻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叫二舅舅?王府那个二舅舅呢?”
“那是元昭二舅舅,这个呀,是肖家二舅舅。”
虎子还是老样子,嬉皮笑脸弓着身子逗卓彻玩,一旁的肖三郎稍显得含蓄些。
……
天色已黑,外面响起打更的声音,院里只剩下虎子跟卓昱两人还在桌上吃酒。看他们没有要结束的样子,王婉儿先带着卓彻回琼花巷。
换了新地方,而且没有奶娘,卓彻睡前更加粘人,要娘亲给讲故事才能睡着。
可一个故事讲下来,小家伙两只眼睛还睁得大大的,还不停问道:“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今日才到临安,王婉儿也觉得有些精疲力竭,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没想到阿彻还如此精神。无奈又抱着儿子接着哄道:“好彻儿,乖乖睡觉,睡醒明早天亮就能看见爹爹了。”
哄了几近一刻钟,卓彻才慢慢睡着。王婉儿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进被窝里,还不舍得离去,让云屏把蜡烛灭了两盏。
“大爷,您回来了。”
听到隔壁院子的声音,还没等王婉儿起身,踉跄脚步声响在了屋外,声音越来越近。
“彻儿,睡了吗?爹爹回来了。”卓昱颠着步子进来。
王婉儿见着立马将他往外轰,压着声音:“我才哄睡着,别又给我弄醒了。”
都出了房门,卓昱还在往里面挤:“我瞧一眼。”
“你没轻没重的,一身的酒气还不得把孩子熏醒?”王婉儿拼尽全力拦着,已经给他全身的酒气熏得窒息。
叫来月生和执棋,赶紧把卓彻往隔壁院子拉。
今夜画楼回自己婆家看孩子去了,云屏守着阿彻。王婉儿受不了卓昱那一身的酒气,更别说他喝醉酒还动手动脚的,趁着他半醉半醒,直接让人把他弄到旁边厢房睡去。
回临安免不得要要查看各处产业账目的,第二天王婉儿睁开眼,画楼已经回来。迷迷糊糊下床,已经看到桌子上一大堆的账本。
今日阳光有些刺眼,已经照进屋来,王婉儿缓过神来问:“大爷和彻儿呢?”
画楼端着温水进来:“大爷早就起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叫您,公子醒来吵着要去河边玩,大爷带着去的。”
早膳还没吃完,父子俩回来了。
卓彻手里提着一个六棱花灯,每个面都画着不同的鲤鱼图案,这还没到晚上,看做工倒是十分精美的。
王婉儿侧眼看到月生跟在他们身后进院的,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不知装的什么,还以为是卓昱又给孩子买的东西。心里高兴,又有几分担忧。
这人出去一两年,回来对孩子十分亲热,衡儿还小不会要这要那的。而对于卓彻的要求,卓昱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的,王婉儿都怕他把孩子惯坏了。
没等她开口,卓昱坐到了身旁:“娘子,我们今日去拜祭岳父岳母吧。”
王婉儿愣了下,每次来临安肯定是要拜祭父母的,但这次她还没来记得张罗买香烛纸钱和祭品。袁雅芙托她劝导一下袁雅蓉,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绣坊布庄染坊等铺子还没去。
本想说再缓两日,只见卓昱把阿彻叫来抱在怀里:“我想二老一定也很想早点看看彻儿,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会儿让月生套了车,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原来他都已经把东西准备齐全了,刚才是叫月生拿上东西装马车。
卓彻从爹爹腿上滑下来,贴近娘亲问道:“阿娘,爹爹说我们要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可是他们不是在京城吗?难道他们也来这里了吗?”
看着卓彻天真澄澈的双眼,王婉儿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如今告诉他自己的跌宕的身世,为时尚早。沉思一会儿:“他们没有来,今天我们要见另外两个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也一样很喜欢彻儿。”
卓彻有些兴奋,等到了城外,见到两座坟,他也悄悄地不说话了,因为王婉儿脸色有些许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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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王婉儿几乎都在房里看账,卓昱带着儿子,带着他去坐摇橹船,去吃艾草青团和芡实糕。
卓彻喜欢骑马,记得往日是子峻哥哥带着他骑,偶尔祖父得空也会带自己出城骑马。
江南五六月雨水多,要是下雨出不了门,父子俩会在屋檐下听雨,卓彻把祖母和娘亲教的诗背给爹爹听。
临安的产业生意王婉儿一向是放心的,账目清晰明了,看得也快。
听闻袁雅蓉是在自家织坊做工,早想去瞧瞧,实在想劝劝她。一个名门嫡女,离家出走到这市井来就罢了,竟然还坐起这样廉价的活计。
别说是袁雅蓉,估计她身边的阿宝和翠藕也没干过这。
织坊在城西南的巷子里,这里离中心街道远,还有些底层的百姓住户,倒是很清静。
马车停在侧门,这间织坊一直由秀姨管着,也是她传授给袁雅蓉织布的技艺。
秀姨前来迎接,路过工房时,看到袁雅蓉在角落里,脚上手上熟练忙碌着。
整间工房二三十人,下有十四五岁的少女,上到五六十岁的妇女。几乎没有说话的人,只听得见织机嘎吱作响。
王婉儿站在外面足足半刻钟,袁雅蓉像是没有察觉一般,都没抬起过她的头,注意全在她那台织机上。
秀姨带着王婉儿到前方大厅歇息,她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脑子里全是刚刚袁雅蓉织布的画面。
这里的人都不知她出身侯府,即便是认作干娘的秀姨,只知道她是肖大婶的远方亲戚,名叫“阿蓉”,肖家人也对袁雅蓉的真实身份守口如瓶。
王婉儿回过神来,缓缓问道:“阿蓉每天都来吗?”
秀姨顿了顿:“半年前那会儿是每日来的,有时上午来,也有下午来,总归就是半日。可最近几个月不知怎么的,三五天来一趟,一次一整天。没上工的那天,有的时候跟着三郎去山上采药去,有时见着那大门像是在里头锁了,可是叫门却无人应,到天黑也没见着人。”
王婉儿愣了下:“那她的工钱……”
秀姨手一挥:“嗐,以前每日来,每月里还有二三两,如今每月只有一两。问她可还够花销,她自己却说够了,这事我跟表姐说过,只说由着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