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风清走出酒店,就近找了个茶厅,点一壶茶,等茶的间隙,问服务员要了热毛巾,一点点擦拭自己的手。
刚才碰过脏东西了,得好好处理干净,不然晦气。
下午没有需要办理的事情,白风清可以不回学校,她在刚才那个局上表现出对白家绝对的漠视,相信那些人都已经收她给出的信号了。
白家没有好东西,曾经在白家那受的委屈,她要报复回去,虽然,这只是她回来顺带做的事情。
主要目的还是陆明深,不过他给自己提供了白家出事的消息,在白风清这,他至少是个很靠谱的合作者。
每个人都希望找干脆痛快又听话的人合作,总比找个像邵以东那样的大怨种好。
茶水上来后服务员轻手轻脚给白风清泡茶,十分安静,不会像一些茶馆那样跟客人唠嗑,这家茶厅主打的就是安静,服务员连走路都没什么声音。
白风清看着石绿色冰裂纹茶盏里浮沉的茶叶,缓缓问了句:“小姐,我想问一下,你们这营业时间是几点到几点呀?”
服务员轻轻把茶杯放在茶托上推到白风清前面,脸上的微笑十分浅,是一个令人感到舒适且不过分的弧度:“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期间一直营业的,女士慢用。”
“谢谢。”白风清含笑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问题了。
随后服务员离开,离开时关上了隔间的门。
茶香弥漫在隔间里,这个茶厅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它是用绿植隔出来的隔间,隔音不算好,不过因为这个茶厅主打“静”为卖点,来的客人都自发保持安静,倒是比单独包厢更令人放松。
白风清回想着刚才在酒店里的场景,其实她进门时先注意到了顾颜颜,她哪怕很快收敛了神色,依旧能看出来一刹那的震惊。
这代表着,连最熟悉温书宁的人,都承认了她现在装扮得有多像。
至于其他人,他们后续肯定会从顾颜颜那得知自己几乎跟温书宁一样的事,按照邵以东的尿性,他就该自负地来查探自己回来的真实目的。
而且,今天他本就是用白士堂来试探自己对白家的态度,发现白士堂不管用之后,他能想到的,就是自己曾经最爱的一个人——陆明深。
恰好,自己需要有人把今天的事说给陆明深听,没有谁,比邵以东更合适了。
白风清端起茶杯轻嗅,喟叹:“好茶。”
——
茶厅只营业到晚上十一点,白风清坐到下午六点多就饿了,本想在茶厅里简单吃一顿,她现在去哪儿都是一个人,回家跟在茶厅里待着没什么区别。
然而茶厅里准备的菜色没有白风清特别喜欢的,看过菜单后白风清决定结账去别的地方吃。
按铃招呼服务员来结账,付过钱白风清直接走出隔间,留服务员在里面收拾。
刚走过拐角,白风清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陆明深,他身边围着一群人,看起来应该是过来谈生意的。
一个高挑漂亮的女性站在走廊里是十分显眼的,刚好碰上,不认识的人都稍稍让开位置好让白风清过去。
让了之后才发现陆明深跟他的秘书没动,其他人打量了一下,互相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陆先生那样,大概是看上了。
而白风清也没想到会突然碰上面,她计划里的第二次见面,应该在一个更好控制的时间地点。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本就很正常,白风清有做特殊的意外处理计划,尤其这种忽然碰上的剧情,云城就这么大,总会不经意遇上的。
白风清对陆明深微微点头,表示礼貌问好就从别人让开的路走过去,现在陆明深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
相似的脸,相似的处理方式,陆明深会很纠结,这到底是不是欲擒故纵。
经营一段关系,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特殊点,也不是让对方有记忆点,而是这种难以被自己解释清楚的纠结。
探知欲永远是发展关系里最管用的东西。
从陌生人相遇开始,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处对象,你希望知道一个人的事情并且有向对方分享自己的分享欲,就是一段关系里最健康的关系。
有些人,注意不到你的分享、对你的闻讯视而不见时,就要考虑这个人是否能成为你生命中可以共携走过的一段路程的对象。
不值得的人,就不要留,除非你需要对方的某些东西,也不要付出自己的情感,学会割舍不对的人,防止爱情和友情上的精神PUA。
自己的感情跟精力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要托付在不值得的人手里。
拥有过最好的,才能看清这些虚假的表面关系。
白风清头也不回地走出茶厅,忽然有点难过,她想念自己拥有幸福的日子,可能就是太幸福,笑得太开心,被老天收回去了吧。
长叹一口气,白风清走向附近的地铁口,没了吃饭的心思,她想回去睡一觉。
还没走到路口,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白风清疑惑地回头,却看到了萧秘书狂奔而来,脚上的十厘米高跟鞋十分稳当地踩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她的上半身却歪都不歪一下。
八年前白风清就明白萧秘书为什么能成为陆明深的秘书,现在一看,萧秘书功力更胜当年。
萧秘书在白风清身前半米处站定,气息平稳地递出名片:“白小姐,多年不见,不知道您是否还保留我的电话,所以我特地送过来,可否与您交换一下名片呢?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可以向您提供帮助。”
白底黑字的名片很符合萧秘书的气质,她就是这么一板一眼的人,像台精密的机器。
扫过名片上的号码,白风清微微勾起唇角:“萧秘书,你觉得,我哪里需要帮助呢?”
并没有考虑到对方会这么反问的萧秘书有一瞬间的怔愣,她那过目不忘的脑子迅速调出白风清的所有资料。
“野心、贪婪、争抢白家、能力弱、念书很强、疯狂、爱慕陆明深”,这几个关键词最先跳出来,萧秘书看着白风清似笑非笑的表情,试探着说:“或许……您会需要资金上的帮助?”
白风清笑了笑,抬手状似要接过名片,萧秘书还贴心地往前递了递,结果白风清只是按下了萧秘书的手。
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萧秘书脸上有些挂不住:“您这是……”
“回去吧。”白风清轻声说,继而松开了手,继续往地铁站走,没有解释,也没说自己的要求。
萧秘书看不懂这路数,有些纠结地想,自己该怎么回复陆明深才好。
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做法往往代表着陆明深的意思,现在她送名片来,很明显就是让白风清提要求而已,只要要求不过分,白风清就会拿到曾经被陆明深收回的一切。
可是,白风清好像有更大的目的,所以陆明深曾经她的,就不稀罕了。
萧秘书是这么理解的,她回到茶厅,先跟陆明深如实说了过程,没有丝毫添油加醋,接着才说自己对这件事的理解与分析。
“属下认为,对方可能是在欲擒故纵,她过去那么喜欢陆先生您,现在回来,大概也想是要陆太太的位置。”萧秘书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过去白风清的行为目的简单,八年而已,不会突然就变了性|情。
陆明深听后嗤笑一声:“行,既然她不需要,那就算了,以后不用管她了,给你电话也不要接。”
“明白。”萧秘书对陆明深的决定并不意外。
前一天刚让对方滚,现在好声好气过来提供帮助,对方还不领情,就是在打陆明深的脸,脾气再好都不会再用热脸贴冷|屁|股。
另一边,白风清回家倒头就睡,这次相遇的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只是从萧秘书追过来的事情看,萧秘书应该是把昨天看到的场景说给陆明深听了,不然他不会让萧秘书追出来,还让萧秘书送名片。
接了那张名片就等于同意当陆明深的金丝雀,待遇一切如旧。
即使这就是白风清的目的,却不能这么来,她需要一个更好被把控的情况答应下来。
按照白风清原本的计划,她在萧秘书那露过一次面,萧秘书会把自己看到的如实说给陆明深听,他就难免心痒痒,尤其在温书宁祭日之后最容易被情感入侵的时刻。
萧秘书是第一道给陆明深的提醒,提醒他,有个人,与温书宁多么像,举手投足,仿佛温书宁活了过来。
第二道提醒,本应该由邵以东或者顾颜颜说给陆明深听,让他再次意识到世界上出现了一个翻版温书宁,而且这个人,曾经就躺在他的身边。
可惜现在两道提醒之间出了个意外,多了一次相遇,就意味着陆明深对她的认知可能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贴合。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考虑这些没有用处,她要考虑的是在事情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要怎么做才能回到自己的计划上。
晚上八点白风清照常给女儿夏满打电话,还没聊到一半,忽然有了消息进来,叮咚一声,白风清没管,认真听女儿说着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今天幼儿园学剪纸,我画图剪了个小老虎,下午吃冰皮月饼……”夏满说话的语调很有意思,完全一副小大人模样。
听着听着白风清开始有点担心,夏满这么小就严肃正经,长大了别是萧秘书那样。
不过,机器人女儿,听起来超酷的。
白风清已经想好了,只要夏满将来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孩子就好,其他的,随她高兴最重要。
自己已经被禁锢半辈子了,没必要让自己的女儿也活成这个样子。
挂断电话后白风清才去看消息,是好友申请。
八年前离开云城后白风清再没有登陆自己的社交帐号,当时她想着,自己得留些证据下来,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所以没注销。
现在回到云城,这个号被当作小号挂在后台,这条好友申请是回到云城后唯一一条消息。
验证信息写着“我是邵以东”,白风清看着这条消息,没有拒绝也没同意,而是丢下手机睡觉。
邵以东来得太快,她要想想自己是否需要这么加快计划进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急进就容易暴露目的,一旦被人知道自己的目的,一切行为就落了下乘,白风清不想走到这样的情况。
有些计划,总要站得略微平等一些才好实现,不然,对方为什么要答应一个宠物的要求呢?
白风清第二天醒来,再看了下信息,干脆地直接退出了登陆。
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她别的不多,时间多得要溢出来,可以慢慢来。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的消息,让邵以东那边等得抓耳挠腮,他坐在茶苑里,对面是泡茶的钟百思。
看着邵以东坐不定的样子,钟百思老神在在地玩自己的,不开口也不做出多余的动作。
很快,一杯茶推到自己面前,邵以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老钟你够沉稳的啊,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急的样子?”
钟百思眯起一双狐狸眼感受茶香:“是你太急,况且,明深那样的人,还真能被个丫头片子算计不成?”
“唉……”邵以东长叹一口气,“是你不了解,你当年出国了,没见过明深对书宁的感情,当时他差点跟着走了,是陆家老爷子从疗养院出来揍了他一顿才让他重新站起来的。”
闻言,钟百思诧异地挑眉:“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邵以东放下手机:“这种事哪里能传出去啊?也就是我跟颜颜在现场才知道,他是真的把人放心里的,所以,温书宁就是他的软肋,任何一个人只要拿捏对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像曾经白风清可以让他遣散其他替身,利用陆家的关系提供资源给自己与白士堂争。
要不是白风清自己不争气,她迟早会成为陆太太。
钟百思听得皱起眉头:“真就……这么放不下吗?”
“谁让温书宁死在了最美好的时候?活人争不过死人的感情,可死人,也争不过活人的无限可能。”邵以东无奈叹息。
要是温书宁还在,能有白风清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