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冬的月兆:夜空中的繁星
2042年,俄罗斯,远东航天中心
每天早上,伴随着某个室友设定的轻快不失空灵伴着口哨声的闹钟,日复一日在远东航天中心的训练生活就此开始,晨练集合长跑耐力训练,吃完早饭后上午技能训练,下午体能与环境适应训练,晚上理论学习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刚来到远东中心时,同舍的室友来自五湖四海,有黄种人、白种人和黑种人,有当过兵的也有纯从事脑力劳动的,但森崎志帆似乎一开始在晨跑中始终是垫底的那个,领跑的是源自种族天赋的黑人大哥们,紧随其后的是在军队里面服过役的白人和黄人,濮江浪他们在队伍“概率分布图像”的均值期望位置,只有森崎志帆和另外一个在硅谷久坐当码农肚皮赘肉清晰可见的美国红脖被远远甩在后面,两个人总是在艰难地尝试缩短与大部队的距离。
“我现在的体能比起曾经坐办公室日复一日敲代码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从前回到乡下的农场知道那些兄弟怎么调侃我的吗,如果你再不把体力锻炼好,我们就会像猎人一样,一边举着□□朝你的脚下开枪像追捕猎物一样逼着你跑,哈哈哈哈……”
“民风淳朴”,森崎志帆脑补出了会在美式农场中发生的经典电影画面,倒是不会有人武德充沛地拿着枪鞭策他跑,但是在晨跑场地的防护栏外,比被枪指着更有驱动力的是站在外面注视着他的星野千佳,看着她满眼期待格外显眼的样子,脸上的红晕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初恋一般朦胧美好的羞涩,如同少年漫中经常能见到的桥段,明明自己是个吊车尾,却有一个爱慕自己的女孩特立独行在其他人眼中只有光鲜亮丽的强者时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如同梵高画笔下的向日葵一般美丽,她的笑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至于其他的训练,失重实验这类科目意外地没有搞得他上吐下泻,载具驾驶设施维护等项目还能跟上,体能指标优于森崎志帆的濮江浪在载具驾驶这块反而拉了胯,晚上的理论学习终于让这些没当过兵的稍微有点扬眉吐气的空间了,但能入选月面基地项目的老兵的理论素养也不是白培养的。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下并不是容不得标准食堂就餐以外的盛宴环节,在寒冷的远东,没有什么是比难得一次的烧烤狂欢更让人兴奋的,航天中心从全球采购食材与配料让不同国家的训练学员充分地体验各国的烧烤风味。
森崎志帆所在的六队负责烧烤的主力选手是濮江浪、红脖小哥唐纳德·肯尼迪,只是风头毫不意外地会被星野千佳抢走,作为队里唯一的带家属的队员,在烧烤会这种集体团建项目,她总是最耀眼的那颗星。
濮江浪展现出他老东北人的那一套烧烤的诀窍,最拿手的自然是他切五花肉娴熟的刀法,抹上酱料撒上一点五香料,拿起木签串起腌制好的鸡翅、腰子还有小馒头,自然还有路边摊最常见的烤肠,经典的淀粉肠、肉肠、排骨肠以及颇具东北特色的红肠样样俱全,如果不是穿在身上的白色作训服,他在东北的大街上摆摊吆喝看起来都不会有任何违和感,他来自上海的室友吴星星也前来帮他操办过年才会准备的大羊排。
唐纳德在几个非洲大哥的协助下,往简易搭建的炭烤房里狂塞柴火,整块的大猪肋排,T骨和战斧、牛胸肉和整鸡,直到熏烤间里传来阵阵焦香,豪爽地切开熏肉,检查是否在表层烤出灵魂般的血红,然后挤出令人馋涎欲滴的肉汁,大笑着装在盘子上端上来供人大快朵颐。附近的土耳其队员则是马不停蹄地把桌上的牛肉、猪肉和鸡肉切成小片不断地叠在旋转烤架上,等到表层颜色变得焦黄烤出油水,便切换刮刀从肉堆的表面刮下来夹在馍里。
作为整个队伍中聚焦的中心,戴着围裙有模有样的星野千佳一边让森崎志帆有条不紊地协调着全队的食材输送,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在他的协助下,她有时很矜持地在和牛肉上涂抹烧烤的酱汁,拿起竹签将切下来的鸡胸鸡腿肉和各种内脏串成烧鸟串,然后使唤森崎志帆用他那略显笨拙的刀工将和牛肉剁成大小完全不均匀一致的方块架在铁板上烤,有时她又展现出跟其他队俄罗斯女队员那般大差不差的气魄,切上大段的洋葱,挤爆柠檬的汁水,一个人拿起铁签穿过大块的牛肉和洋葱,接着又一个人把一整只羊剖开往里面塞入烤料,缝在一起架在电机马达驱动的烤架上。
“嗯,小江啊,你烤的肉真是地道啊,想起当兵以前和子昂兄弟下了晚自习翻墙出校在路边摊撸串的记忆了。”
“这样吗,可能是从我爸妈传承下来的家族天赋手艺呢,对了老吴你一直提起的老韩,你退役了当航天员,他后面怎么样了?”
“他啊老早就结婚了,才24岁就生孩子了,现在在消防队里干搜救,他女儿也老出息了读的军校还是什么校,掐指一算,今年42年,再过几年毕业出来又是一条好兵啊。”
吴星星和濮江浪两个人啃起手中的肉串,下着啤酒,叙着旧,时不时接过唐纳德递过来的烟熏烤肉再大口啃得满嘴油水。另一边唐纳德和几个帮忙的非洲兄弟兴致勃勃地聊起他的亲戚邻居是怎么对待那些疯子一般乱闯家门的狂热数字生命派。引得在场众人掌声喝彩声连绵不断。
“我亲哥的邻居和他一样本来都是很友善的人,左边的房子住着附近州立医院的学识博闻的黑人医生一家,老实本分的韩裔警察和他的妻女住在右边的房子,一天晚上一帮赛博瘾君子和嗑药的瘾君子到我们街区闹事抗议,在酒精和致幻剂的作用下,他们踩踏精心养护的花园,打砸窗户抢烧房子,良善的屋主们为了保护自己的房子和妻子儿女,掏出来手中的枪,平时做着最精致的手术的医生给自己的MK18套满了各种配件,底部的战术握把、全息瞄准镜、消音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回来的,对于那些在屋子里横冲直闯的精神病,发挥MK18强大的室内作战能力一套CQB打得他们哇哇大哭,隔壁的韩裔警察手持M870一枪一个,至于我那位大哥,手持传家宝.45ACP的M1911……打得那些瘾君子满地找牙浑身挂彩,灰溜溜麻利地滚蛋。”
极东的冻土上,训练学员们架起的火堆和现场人们的热情是寒冷中的暖意,中间的篝火堆旁,来自不同国家的男人与女人,白人黑人与黄人手拉着手伴着迈克尔杰克逊的《We are the World》,围着火堆转着圈跳着舞。
烤完了所有的肉与菜,六队的收尾打扫的工作由队员们默契一致地留给森崎夫妻的二人世界。当晚有一场警报等级不高的太阳风暴袭来,不少人选择饱餐后撤回基地,也有不少人戴着墨镜,静待冷冬之地的夜空在太阳风暴下清晰可见的极光。打扫完烧烤盛宴的残局,两个人一齐坐在地上,披上事先准备好的防护服戴上墨镜,星野千佳将头靠在森崎志帆的肩上,注视着多彩的极光在一览无余远离城市光污染的夜空与繁星中显露。
“亲爱的,你看这极光真美,美得想用在我们尚未取名字的孩子的身上。”
“名字?你不会想的是极光(AURORA)吧?”
“哈哈,今晚新增的备选方案了,又得纠结了。”
“喂,你到底想了多少个备选方案啊?”
只见星野千佳用上两只手在默默地数着自己现有的备选方案,至于森崎志帆,他虽然整日忙于训练但也确实帮女儿想名字了,但是有点敷衍,上网找到一个生成器生成了二十个名字然后从中筛选出几个听着顺耳的作为备选,说用心也勉强算是用心了,说不用心,对名字含义不多加思考直接用随机生成器的方式挺一言难尽。
“回去了哦,对了,今晚上太累了,你要么背着我走要么抱着我走。”
这是她自从交往到结婚再到生孩子以来,第一次对森崎志帆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从前的话不是他不想背着或抱着,是因为星野千佳的身材他确实是驾驭不住,换以前她或许能一下子把自己压散架,现在则完全不同了,虽略显吃力,经过长期的训练已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晨跑他和唐纳德已经能很好地融入无军队背景的大部队中,尤其是唐纳德肚子上的赘肉,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了,加上他在航天中心训练基地平日餐食有节制,不比从前炸鸡炸薯条汉堡芝士热量炸弹,无休无止地暴饮暴食。
骑在森崎志帆的背上,明明已经是当母亲的人,真有一天自己的丈夫锻炼到能把自己这坨庞然大物背起来时,她脑海深处少女心的部分悄然地觉醒了,她感觉自己不是在俄罗斯远东的冻土冰原,而是回到了日本的高中学校,学院祭的夜晚,操场中间燃起大型的篝火堆,身上穿的不是厚重的防寒服与防辐射服,而是JK的水手服,过膝袜和校供的乐福鞋,他在身下穿着DK的外套,周围并非现在这样空无一人,而是一旁的同学们羡慕的、嫉妒的、戏谑的、吃瓜的目光。
幻想中的回忆是充满粉色泡泡的,现实是骨感的,那时候夜夜相伴的只有孤零一人的房间,柜子上冰冷的光荣证书与灰蒙蒙的合照,如同太阳系中地球也是这样一个孤独的孩子,月球、木星和火星等行星,也是这样冰冷地注视着这些小小的人类将地球推离太阳系一般。
第二天,依然是平常训练的一天,不平常的是今天有关医疗相关的科目的指导团队中有一位近地轨道医疗专业的专家,好巧不巧他同时也是……星野千佳那位经常暑假来日本照顾她的叔叔,阿纳托列·伊万诺维奇·库兹涅佐夫。
“想死你了,我的小叶列娜,叔叔我已经8年多没有见了,长成大姑娘了。”
“是的呢阿纳托列叔叔,自从我从中学毕业后很多年过去了呢,您变化也真的很大呢。”
“还有你,我的小维塔斯,你和我们家的小叶列娜结婚生下了孩子,你没有亏待她吧?”
“真是可爱的孩子,还没有想好该给这位美丽的公主取什么名字吗?”
阿纳托列叔叔兴奋地抱着他们的小女儿,森崎志帆回想起“维塔斯”这个俄语名字的由来,那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远赴俄罗斯时,库兹涅佐夫一家人招待他们情侣俩,需要一个动听意义美好的俄语名字,当初森崎志帆停顿片刻回想起自己父母解释自己名字的记忆,“维塔斯”,在场的俄罗斯亲戚直呼这个名字好听。
不过话说回来星野千佳这位叔叔比起她描绘中十年前那副样子,印象落差真的很大,现在的阿纳托列叔叔穿着白色的UEG作训服高大挺拔的样子很难跟她说的那个东亚ACG文化爱好者形象相提并论。具体的原因,他们库兹涅佐夫家有从苏联时期就传承下来的“英勇传统”,阿纳托列叔叔和星野千佳的父亲相比简直就是特立独行,没有少让家里人操心。
出乎意料的是,最后是阿纳托列叔叔自己“醒悟”不再成天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过了入伍的年龄,兜兜转转一直到现在成为了近地轨道医疗专业的□□。
“对了,小叶列娜,叔叔我现在是近地轨道医疗专业的老师,我这两年带的一个44届的女孩子比你还要生猛,用中国的古话来讲,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比……比千佳,哦不,叶列娜还要厉害的女孩吗?”
森崎志帆此时是无比震撼,尽管自从星野千佳婚后改叫森崎千佳以后,整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活脱脱典型的温婉□□,但是她高中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因为当时被欺负的缘故,练就了打架的本事,有一次几个太妹把她堵在卫生间扯她那亮眼的金发,一气之下如风卷残云,镜子碎了,洗手槽的水龙头被打飞了水流不止,有几个施暴者的太妹长裙被扯得稀碎,直至后来叫来高年级的几个不良少年学长,他们被打得哭爹喊娘,铩羽而归,比星野千佳还要强大的战斗力那得是什么层次。
“这你就不懂了,小维塔斯,没有当过士兵的人的想象力只能如此匮乏,事实上在同期的近地轨道医疗班,有几个美国和俄罗斯的白人大兵被这朵带刺的玫瑰所吸引,结果站在面前怂得说不出话来。我说你们这些小伙子太嫩太幼稚,得打回去重练,我当时就和他们说,怎么样的勇士才能配得上这朵铿锵的带有尖刺的艳丽玫瑰。”
“什么样的啊,我们……很好奇?”
“哈哈哈哈,当然得是全人类里兵王中的兵王,最勇敢无畏的人才配得上这朵玫瑰,他能驾驶者最先进的战机表演飞行的特技镇定自若,他能端着一把老破的AK一个人面对满配美械的精英雇佣兵杀出重围,假如让他带队去最危险的地方布设核弹头,他也会优先保证其他队友的安全一个人完成好任务……”
听着阿纳托列叔叔天花乱坠的描述,森崎夫妇俩不禁冒着冷汗,这样一位只会在动作大片里存在的特种兵之王真的会存在吗?当然有了,将时光倒流回到2040年,在中国北京市西城区的某所中学,一个血气方刚颇有点武术天赋的小伙子刚刚因为和坏学生打架,现在正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写检讨书。
“你爸妈呢?”
“死了……”
“死哪儿了?真死吗假死了?”
“利伯维尔,老师你知道这什么地方吗?”
“你……你气死我了,那你监护人呢?”
“他跟我说今天要去机场接俄罗斯来的战友叔叔去看望王老师,没有空。”
检讨书的字数从四百字,加到八百字,再加到一千五百字,17岁的他似乎就像是在提前适应高考作文一样,流水账一堆行云流水,把写好的检讨书撂在班主任老师的办公桌上,扯起书包潇洒离去,深夜的学校已然空无一人,注视着他奔跑身影的唯有走廊天花板那冰冷的闪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
“这混小子,挺有正义感,但是完全没有纪律观念和正儿八经读书的学生样,倒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可塑之才,老师我治不了你让部队来治你,治个服服贴贴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