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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大厦崩塌:太空电梯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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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天下人的口音、语言都是一种。他们往东边迁移的时候,在示拿地遇见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做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通天塔,为的是传扬我们的名声,免得我们分散到各地。”

耶和华降临,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

耶和华说:“看哪!他们成为同一民族,使用同一种语言,如今又做起这件事,如果做成了,以后他们要做的事,就没有什么不能成功的了。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语言彼此不通。”

于是耶和华使他们从那里分散到各地,他们就停工不建造那座城市了。因为耶和华在那里变乱天下人的语言,使众人分散到各地,所以那座城名叫巴比伦(就是变乱的意思) 。

——《创世纪》

2044年3月,加蓬,太空电梯基地

太空电梯危机爆发,无人机集群遭到未知来源的非法控制,太空电梯和“方舟”号空间站被毁,造成数千名研究人员、勤务人员和基地学员的死伤。

2044年3月,太空电梯危机后,日本东京都

好不容易绕开挤满抗议人群的道路,植月敏宏驾车绕了很多个街区来到星野千佳工作的花坂工作室(HANAZEON STUDIO)接她和森崎志帆的女儿森崎辉美先行回家,倒不是因为要加班完成写真拍摄的工作,而是今天工作室的计算机遭到了网络攻击,事务所的姐妹们围在电脑旁,看着“从计算机专家丈夫那里获得真传”的星野千佳如何抢救受到攻击的电脑,其实网络攻防什么的她倒是一窍不通,数据恢复确实是她从森崎志帆那里学到的技术。

多年前工作室设备损坏,厚重的墨镜也掩盖不了那位举止轻浮的工作室经理花坂时音的慌张,最终星野千佳打电话叫来了森崎志帆拼尽全力恢复了部分数据,挽回了损失,自此以后这位顽固的事务所经理终于肯多出点钱添置设备,建立起RAID阵列保存工作室为艺人拍摄的写真和视频。

花坂时音本来是为工作室招了一位专职技术员的,但不凑巧的是,这位技术员和事务所的一位女艺人交往,并于最近完婚在外地新婚旅行,她无奈之下拨通了技术员的电话,让他顶着时差也要远程协助事务所里目前唯一能顶上“技术员”工作的星野千佳恢复电脑。

或许是因为夜色渐暗,原先因为抗议人群聚集而不便通行的道路现在畅通无阻,广播放着交响乐《欢乐颂》,森崎辉美坐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仍然能安静地睡着。

听着这首乐曲,他回想起在研究所上班时和所有人一起目睹“方舟号”空间站坠落的震撼场面,电视上出现了很多对“移山计划”持负面看法的分析报道,冷漠的大众对于太空电梯袭击事件和方舟号空间站坠落事件中牺牲的生命的关切只持续了一小会,民调对“移山计划”和“逐月计划”的支持率持续走低,“方舟计划”似乎从此成为了历史,而狂热的数字生命支持浪潮时隔多年再次全球范围掀起,无数人走上街头抗议,希望当局取消2041年数字生命禁止法案并加大力度投入研究。

尽管理论上,抗议的诉求与植月敏宏用数字生命延续吉川知代的人生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只是觉得这些堵在路上阻碍交通的人吵闹。如果靠闹就能解决问题,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和这些疯子数字生命派共享数字生命的世界,那他宁愿选择放弃这个机会。

从理性与现实的角度出发,数字生命计划的禁止与重启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这其中涉及太多国际局势和大国博弈,植月敏宏记得30年代初,数字生命计划在小国间很受支持,移山计划、逐月计划还是方舟计划需要投入的资源和财力只有大国才能负担得起,但最后2041年立法禁止时,当年那些支持数字生命计划的小国大多不约而同地投了赞成票,大概小国们最终意识到逃避现实世界庞大的基建工程后,等待他们的是完全陌生更为无从下手的数字世界“基建工程”,现实中的基建凭借大国的物力人力尚且有行得通的可能,数字世界的基建投入的成本不会比这少太多,并且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供参考。

所以与其说数字生命的研究是被禁止的,倒不如说绝大多数人用实际行动做出选择放弃了这条道路,已经放弃的东西怎会轻易捡回,更何况着眼全世界全人类的尺度,转弯掉头的惯性是非常巨大的。

2044年是自太阳危机正式宣布以来全人类最艰难的一年,太空电梯遇袭与方舟号空间站坠毁事故不过是正式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部分大国2030年“太阳危机”全世界范围内宣布后仍然开展核试验与军备扩张,并且延续至今,多国经历着持续数年的内部政局动荡,在行星发动机一号实验机的所在地加蓬更是爆发了内战,从前旅游业发达的首都利伯维尔如今因为战火被夷为废墟,当地叛军所使用的武器装备不像是凭借加蓬一国国力所能达到的水平,他们使用高精度□□“失误”打下了印有UEG标识的直升飞机,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外交官撤离飞机遇袭事件,导致两名外交官和数位当地平民和该国侨民的死亡。

隐约看到前方的道路两侧开始再次出现疑似抗议者聚集的趋势,植月敏宏握紧了方向盘踩下油门快速地通过前方的十字路口,这些看似怀揣明确诉求的人实际上比谁都还要迷茫。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的全人类其实也是一样,太空电梯遇袭事件击碎了人类对未来的希望,集体性的失语下,人们任由媒体机器日复一日地开动,情绪在无休无止的煽动中七上八下,今天报道行星发动机的窗口期所剩无几,多国宣布退出援助,明天又呼吁联合政府正视重新放开数字生命研究的“民调”。

人们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过好自己的日子而不去思考这些宏大叙事层面的问题,但时不时干扰正常生产生活的太阳风暴和身边一个个罹患辐射病的人让所有人无法置身其外,总得找到一条出路与寄托,一些人继续支持移山计划,相信行星发动机带着地球启航的明天终会到来,一些人再度燃起对数字与虚拟世界的狂热,将此视为人类面对灾厄时做出的进化选择,改变人类存在的形态。

除了这两条出路外,“快乐一百年”的论调近来甚嚣尘上,“流浪地球”模型考虑的是两千五百年的未来,数字生命探讨的是人类与文明存在形式的转变,而“快乐一百年”的支持者厌恶一切对未来与出路的探讨,不需要出路或救赎,他们只想愚蠢的联合政府不要再为行星发动机或是数字生命的烧钱无底洞投入更多资源,而是将其全部分配给所有人,大力发展娱乐产业,供人类享受直到太阳氦闪,全人类沉醉在安乐的摇篮中平静地迎来末日。

费尽心思帮助工作室恢复受到网络攻击的电脑中存放的关键资料,眼见工作室附近的街区已经挤满了抗议游街的人群,星野千佳放弃了驾车回家,好在电车和地铁与大街上是两个世界,尽管遇上晚上下班的高峰期十分拥堵,在车上人头攒动挤来挤去反而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好不容易回到家,顾不得将脱下的高跟鞋摆放整齐,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后才注意到灯开着,并且不止一个人在家,方才意识到自己有所失态。

除了带着围裙一副刚做完家务样子的植月敏宏,还有两位她许久未见的面孔,一位是先前他提起的那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下野红子,另一位居然是自远东一别后没再见过的阿纳托列叔叔。阿纳托列替星野千佳牺牲的父母抱着孩子,心里很开心,被问及休假探亲的缘由,他的脸色瞬间沉重了起来。

“好久没见了叶列娜,小冬妮娅如今长这么大了!”

“阿纳托列叔叔,您怎么今天突然有空来看我了,平日里当教官带学生不是非常忙吗?”

“那件事的打击还是太大了,你们可能知道的,加蓬的基地陷入了停摆,太多人不幸倒在了那一天,其中不少都是我们这些人辛苦培养出来的学员,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与怀疑中,我们也不例外,于是学校给我们放了一个长假。”

“当然我带的学生还是有个好消息,叶列娜,还记得当时跟你提过的那位坚强的带刺玫瑰吗?她立了大功,潇洒地操着外骨骼的动力拳套,一拳干翻了要按下太空电梯轿厢自爆开关的恐怖分子。”

“嗯,有这样的好学生,叔叔您也一定非常自豪吧!”

“除了这个,似乎终于有个年轻小伙有希望赢得我们的尖刺玫瑰的芳心呢,哈哈哈……说起来这位年轻小伙跟旁边这位有着优美红色长发的女士的丈夫一样,都是光荣的中国军人呢!”

“我吗?还真是意外,说起来我家先生最近确实应召紧急回国了,也没有向我说明具体的缘由,看来确实跟这场灾难有很大关系呢!”

看起来在星野千佳回家之前,家中的各位已经打过招呼互相认识了。正好植月敏宏戴着厚手套从烤箱里端出来一盘表面焦黄、油水直冒令人垂涎欲滴的烤猪肋排,等到这最后的餐品上桌,已经饿得不成人样的星野千佳把辉美抱上桌,叫上在场所有人一起开动,不像阿纳托列他们两位大男人直接豪爽地抓起肋排往嘴边送,为了照顾年幼不满两岁的森崎辉美,她拿起一块肉排,抽掉骨头将肉切成更小的块用勺子舀起来小心翼翼地往辉美稚嫩的小嘴里面喂。

阿纳托列见此情景,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星野千佳的父母尚在人世的时候,自己的兄长也是像这样照顾年幼的星野千佳,如今看着晚辈们长大,小叶列娜有了和她父亲一样的担当,自己带的学生也成为了立功的英雄,趁其他人没注意,他悄悄抹去了眼角感动的泪水。

太空电梯遇袭和方舟号空间站的坠毁给大多数人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他们从此一蹶不振,认为人类的未来暗无天日,但是传承与希望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总有人会在烈火之中得到锤炼,从废墟中走出,铭记牺牲者的遗志,带着他们的那一份希望和信仰,成为更坚强的战士。

“今晚上大家吃得还高兴吗?饭菜还合你们的胃口吗?”

“嗯……很好吃的,对了这几份菜哪些是植月君做的哪些是红子你做的啊?”

“区分不出来吧,这就对了,我们本来就是师出同门吗,从小到大从对方的父母那里学到的都是一样的做法呢。”

“这样吗,那我可能觉得红子小姐的那份更加地道呢!”

“明明你都不知道哪份是谁做的……”

“没事,要是怕厨艺生疏了的话,即使是那家伙从月球上回来了,也欢迎植月君你经常来家里帮厨哦!”

植月敏宏其实明白星野千佳只是想委婉地希望他能够更开心一点,大家都担心自己因为吉川知代从“现实世界”的离去一直消沉,不过像今晚这样久违地不单纯为自己做饭,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畅快。

自2039年那天起,植月敏宏再也听不到某位铁杆食客发表对他的料理的评价,她也没能尝到红子姐姐做的那一份菜,从“专业美食家”的角度关于“师出同门”的问题给出更为尖锐犀利的评价,如果一直只给自己做饭的话,久而久之自然会有所敷衍。

饱餐以后夜色已深,阿纳托列大叔身上搭着摊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呼噜沉睡,星野千佳替辉美盖好被子伴着台灯的微光,给想念爸爸的女儿读着绘本《Papa, Please Get the Moon for Me》的故事。

恰好今天下野红子没有骑着那辆拉风的边三轮摩托车来,植月敏宏顺便开车载着她回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下野红子看着手机屏幕上发给陈澈宇一天都无人回复的信息和电话,尽管他走之前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这次回国绝对不是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她还是为不在身旁且失联有一段时间的爱人感到不安。

陈澈宇确实不是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只是他将亲自在场见证一次人类历史上的重要转折。车即将行驶到达下野红子的住处时,一段强劲的音乐突然响起,等待了一天的下野红子终于接到了某个“玩失踪”的家伙的电话。

“抱歉,真的非常抱歉红子,今天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手机必须关机,虽然知道你很好奇我这次紧急回国做什么,但是现在真的不能在电话里说。”

“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完全没有,不过你今晚可是错过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了呢!”

“之后补偿你一顿更丰盛的!不过现在很多事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了,所以之后请你……不过真的好奇的话,你明天在晚上8点可以收看某个电视节目,自然就明白了。”

“突然有点复杂,说起来8点,是东京这边的时间吗?”

“当然了!虽然可能性比较渺茫,但说不定能看到我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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