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明珠蒙尘
左良玉听得奇怪,便打断问道:“什么沉船案?”
听起来似乎很大的样子,会涉及到南京那些高高在上的勋贵。
这人听到他的问话,稍微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回答道:“皇帝渡江时,座船在江心沉没,皇帝落水。”
左良玉一听,顿时大吃一惊,这个事情,还真是天大的事情!
他虽然知道皇帝应该是没事,但是这个事情实在太大,便忍不住问道:“年前的事情?皇帝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年前风灾前后,长江之上,可都是波涛汹涌的,并且天气如此严寒,皇帝落水,竟然没事?
那人听了,似乎一丝苦笑道:“就是年前半个月的事情,皇帝会水,还知道御寒措施,一点事情都没有!”
左良玉听了,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答案,是他没想到的。大明朝的皇帝竟然学会划水了?这是吃一堑长一智么?
边上的左梦庚听了,也是非常诧异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就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稍微穿少点都能伤风感冒,那皇帝还掉进江水中,连个病都没有?”
“事实如此,至少没看出来他像是身体有病。”
左良玉听得也是相当惊讶,不过,他倒是没偏离话题,当即问道:“这是你们干得吧?”
说完之后,不等那人说话,他便冷笑说道:“皇帝的座船肯定是大船,说不定便是一号福船这种。而一号福船抗风浪,不易沉没。你们却能让其在江心沉没,皇帝掉落水中,不做大的手脚根本做不到,甚至那艘船上就有你们的人,孤可有说错?”
来人显然不想瞒他,只是点头说道:“暴君不死,天无宁日。不管是我们,还是殿下,都是深受暴君之害。弄死他,对你我两家都好!”
左良玉听了,认可这个话,他确实也想要这个皇帝死。
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了,只听他从容不迫地问道:“孤和你们合作,有什么其他好处?”
“殿下这是何意?弄死暴君,朝廷便能还殿下清白,不再是叛军,还不好么?”
左良玉听了,当即呵呵笑道:“孤弄死了他,他儿子不会报仇,如何还能回去?再说了,如今孤是鲁王,总好过回去当个啥也不是的打手,就只知道让孤为朝廷卖命,却不给孤钱粮!”
这人听了,稍微沉吟一下之后,他便严肃地说道:“实话说吧,皇帝领军打仗,很有一手,之前把李贼大军击败,又赶跑了入关的建虏大军,便可见一斑。如果正常打的话,殿下未必是那暴君的对手!”
一听这话,左良玉当即哈哈大笑道:“这个你放心,孤有万全之策,定然能打败那昏君的!”
这人听了,不由得有点惊讶,睁大眼睛看着左良玉,一会之后摇摇头说道:“兵事上多少是知道一些,暴君所领之兵一看便是精锐,而殿下之兵,说句不好听的,乌合之众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左梦庚就发怒了:“你他娘的才是乌合之众,就你们这群躲在南京城里就知道吃喝嫖赌的货,还只知道躲背后阴谋算计,有本事,来打一场啊,看老子不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那人听了,先是怒气上涌,不过还是强行忍住了。
好在左良玉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没有好处的事情,孤是不会合作的。”
这人听到这话,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问道:“不知道殿下要打败那暴君,可要多少时间?”
左良玉一听,便明白其中关键。
本来的话,他已经传旨,让各军去准备了,但是此时说出口,却是不慌不忙地说道:“大概一年半载吧,你也说了,那昏君手下都是精兵,孤也总要准备准备不是?”
一听这话,不出左良玉所料,就见这人有些急了,摇头说道:“这太晚了,如若还要一年半载时间的,那暴君早在南京城大开杀戒了,抄出的钱粮当能练出更多精兵,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五万人马而已了。”
左良玉要的,就是这效果,当即微笑说道:“无妨,反正孤也在练兵,他就算练出了十万,那又如何?孤拥有数省之地,只会比他更多!”
确实,他是等得起,到时候打不过最多就是逃了;可是,南京城里的那些勋贵,估计是在劫难逃。
这人显然明白其中的关键,便对左良玉诚恳地说道:“那殿下要和我们合作,尽快击败暴君,杀了他,要什么好处?”
左良玉一听,便开心地笑了,伸出一个手指道:“一千万两白银,一百万石粮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人听了,立刻摇头道,“刚被那暴君逼走了将近一千万两,南京城的粮食也全被他控制,这是真拿不出来的。”
左良玉之所以开价那么高,本身也没想着真能得到这么多,这不,就听他马上说道:“五百万两白银,五十万石粮食,不能再低了!”
那人听了,还是摇头道:“殿下,您这是漫天要价啊,这个钱粮,南京城真得拿不出来的!”
左良玉听到他的话,却是提醒道:“你们有几家?该是南京城的勋贵都怕他吧,几家分分,一家也没多少钱粮吧?”
然后他又补充道:“孤可是要和那昏君死战的,得损失多少兵马都不知道,这点钱粮不多吧?”
那人听了,连忙回答道:“只要皇帝出兵,我们就给殿下通风报信,殿下设好埋伏圈,这仗就容易打的!”
左良玉听到这话,便冷笑一声道:“如何让皇帝出兵?何地埋伏,这事儿多了,你倒是说得轻巧!”
那人一听,立刻回答道:“这个都是想好了的,殿下请听……”
很显然,这人奉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全盘计划,就想着要坑死崇祯皇帝。
在他说得过程中,左良玉也是认真听着,不时插嘴问几句。
到最后,左良玉听完之后便点点头道:“计划倒是还可以,但是孤损失肯定也不小,这钱粮不能少!”
那人听了,犹豫片刻之后说道:“一百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如果殿下同意,小人以为此事便能合作,可以先付五万两银子当定金。”
说到这里,他提醒道:“杀了暴君,对殿下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左良玉心中估计,这大概是对方的底价了。于是,他便开口说道:“此事,孤再想想,三日之后再答复!”
那人听了,想着那暴君在南京城的所作所为,便有些急,连忙说道:“一天,一天时间?”
左良玉听到他这么急,便感觉那昏君还真是可以,竟然把他们逼得这么急,想了想,就点头同意道:“也行!”
于是,他手下的亲卫便把这人引下去休息,等消息了。
大殿内,等这人一走,左梦庚便连忙问他爹道:“父皇,一百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也不少了!”
左良玉听了,却是摇摇头说道:“你的眼光,还是要放得更远一点。这等大事,不只是考虑钱粮的事情。”
左梦庚一听,顿时有些无语。这提钱粮要求的,不是你自己提的么?怎么一转头,就说不是钱粮的事情了?
说真的,他心中有些不服气。不过他爹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认,只好说道:“父王教训地是!”
左良玉想了一会,便传令,召他的智囊商议这个事情。
当黄澍到了之后,左良玉把事情大概给黄澍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黄卿以为,孤如何抉择为佳?”
黄澍一听,想也不想道:“殿下,才区区一百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而已,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那太祖皇陵中埋着的宝贝,肯定不值这个价。光是一些绝世书画字迹之类,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宝物啊!”
说到这里,他看到左良玉似乎微皱了眉头,便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按照原计划行事,不但稳妥,而且有大顺军承担对战时候的伤亡,也能让我军少些损失,还能多拿钱,何乐不为呢?”
左梦庚听了,点点头也对他爹说道:“父皇,宰相所言,言之有理!”
左良玉听到他们的话,便微笑着说道:“孤知晓了,黄卿且去休息吧!”
黄澍听了,还不忘记叮嘱他道:“殿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皆是原计划为好,否则临时变卦,大顺国那边也不好交代!”
等到他走了,左梦庚便问道:“父王,那是回绝南京那边了么?”
左良玉听了,却是摇摇头道:“再看看,让堵胤锡也谋划谋划!”
他了解堵胤锡,这人不迂腐,虽然带兵的能力不突出,但是眼光独到,颇有一些见解的。他大概率觉得,这个事情要是堵胤锡来为他谋划的话,绝不会像黄澍一样,眼里只有钱粮。
但是,左梦庚听到他的话,便提醒道:“父王不也说了,堵胤锡还不是自己人么,这事能让他知道?”
左良玉听了,却是微微一笑道:“这个好办,让他交投名状便可!”
人在他手中,有的是手段对付。要不然的话,他软禁他们干嘛?
左梦庚正要说什么时,却听左良玉说道:“把何腾蛟带上来!”
左梦庚顿时一愣,不是在说堵胤锡的事情么,怎么又变成带何腾蛟,不会是喊错名字了吧?
不过,他没指出这点,就只是看着。
不一会之后,何腾蛟又被带了上来,依旧背对左良玉,一副不合作的态势。
左良玉见了,冷冷地说道:“孤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忠心为孤做事,他日得了天下,孤便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如若你一意孤行,还是不肯忠心为孤做事,你那四十来口家人便和你一起上路了!”
听到这话,何腾蛟的身子顿时僵了一下。
这个动作很细微,却被一直盯着他的左良玉看到了。以家人要挟,便是他对付何腾蛟的一招,老婆孩子的可都在他手中!
可谁知,何腾蛟也就是身体一僵而已,随后又站直了,冷声说道:“本官是大明的官,死也是大明的鬼,休想让本官为你这叛将效力!”
左良玉听了,目光阴冷,当即喝道:“孤再问你一遍,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何腾蛟便厉声打断了他道:“休得多费口舌,你就是再问十遍,百遍,本官也就这一句话。”
左良玉听到这话,便冷喝一声道:“来啊,把他连同他家四十余口绑缚菜市场候斩!”
他的亲卫一听,立刻上前,拖着何腾蛟走了。
大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左梦庚转头看向他爹,想要说什么。
却不想,他爹又说话道:“传堵胤锡觐见!”
听到这话,左梦庚便不再说话,继续看戏。
不一会之后,堵胤锡便到了,向左良玉见礼,一副君臣模样。
左良玉见此,笑眯眯地说道:“孤这里有一桩大事想和堵卿相商,但是又想起还有一事要先做。不知堵卿可否先为孤去把事情办了?”
堵胤锡一听,便躬身领命道:“微臣遵旨!”
左良玉见他如此爽快,便笑着说道:“那何腾蛟冥顽不化,一心寻死,孤就成全了他。还请堵卿为监斩官,前往菜市口杀他全家,以泻孤心头之恨!”
堵胤锡听了,顿时一愣,便回复道:“殿下,人无完人,或爱名,或好色,又或其他,总有其薄弱之处。寻其薄弱而攻之,则其必为殿下所用也!”
左良玉听到他这话,却是摇摇头说道:“孤马上要办大事,没耐心和他耗了,且去监斩吧,马上就要到时辰了!”
堵胤锡犹豫片刻,最终躬身领命,出了大殿而去。
左良玉见了,转头对他儿子说道:“你跟着去,看着堵胤锡,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常?”
左梦庚已经知道他爹说得投名状是什么,便不再犹豫,当即领命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左梦庚便先回来了,只是一见到他爹,便开口说道:“那何腾蛟真是愚忠,看着他的夫人小孩都死在他面前,在他面前哭嚎求他,但他就是不松口!”
左良玉听了,点点头,摇头说道:“有点可惜啊,这种人如果能收为己用的话,就是非常可靠的手下。要不是因为出了事情需要试堵胤锡,孤还有点舍不得杀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便问他儿子道:“那堵胤锡如何?”
左梦庚当然知道他爹问得是什么,便回答道:“看不出有问题,说杀也就杀了。”
当众监斩,杀一个比他官位还高的大明朝官员,那他肯定是回不去了。
这么想着,左良玉便点点头说道:“既然交了投名状,他便没了回头路,就可以让他合计合计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他儿子又道:“你好好听,且看看这堵胤锡怎么说。孤断言,他的说词,绝对和黄卿不一样!”
黄澍的贪财,只要熟悉他的人,都是心中有数。行为做事,自然会有偏颇了。
左梦庚却不怎么相信,因为他自己想过,这事儿也没别的说法,能有钱粮,可以招兵买马,这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吧?
按照黄澍所说,还能再少死点人,更为可靠,那堵胤锡难道还能说出什么来?
心中这么想着,左梦庚便耐心地等着堵胤锡回来说道说道。
估计又过去了两刻钟左右,身为监斩官的堵胤锡便回来复命了。
左良玉不动声色,等堵胤锡汇报完了之后,他才微笑着说道:“孤这里有一桩难事,还请堵卿帮孤合计合计,看如何做最好?”
堵胤锡听了,当即躬身侯命道:“不敢,还请殿下说来听听。”
于是,左良玉便把李自成的作战方案和南京来人所提供的方案,都给堵胤锡讲了一遍。说完之后,他便问道:“堵卿以为,何种打算为佳?”
堵胤锡听了,有点震惊,并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会之后,他才看着左良玉问道:“殿下,南京这方面,会不会有诈?”
左良玉听了,略微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会之后,他便把南京来人所说要谋害暴君的理由给说了一遍,然后才道:“孤以为,这些理由倒也合理,他们已经要皇帝死过一次了,想要弄死皇帝,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非也!”堵胤锡听了,却是摇摇头说道,“殿下,军国大事,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或许就是当今皇帝有沉船之劫,因此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试图先对付殿下这一路人马,而后再对付李贼大军!”
不等左良玉说话,他就又补充说道:“殿下试想一下,当今皇帝只是领五万人马南下,却要对付百万之军,如何能胜之?微臣以为,各个击破是为上策。因此,当今皇帝派人前来游说殿下,使殿下上当,而后歼灭之。如此对当今皇帝来说,是否压力就大减了?”
左良玉一听不由得大为震惊,这个方面是他没有想过的。仔细想想,他也觉得堵胤锡说的不无道理。
就连边上的左梦庚听了,也是睁大了眼睛:对哦,说不定真是这样呢!
这么一来,他看下堵胤锡的目光就有点不一样了:这人是真有本事的;同时他看见他爹的目光也不一样了:这看人的眼光确实要比他厉害!
几乎肉眼可见左良玉对堵胤锡的态度更好了一些,甚至还吩咐亲卫给堵胤锡赐座,让堵胤锡坐了回话。
很显然,堵胤锡刚才的这番分析,让左良玉刮目相看了。
只听左良玉带着恭敬问道:“以先生之见,那这南京来人其实是有诈?”
言语之中,左良玉称堵胤锡不再是“堵卿”,而是“先生”,规格是又高了一级。隐隐的,比对黄澍更为看重了。
堵胤锡听了也不谦虚,只是坐在那里侃侃而谈道:“也未必是有诈,那人所说其实也不无道理,至于个中虚实,最好是由微臣和他当面接触以辩真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又补充说道:“当然,也可以由殿下去分辨。”
左良玉听得有点无语,他要是能分辨出来,还用如此礼遇你这个堵胤锡么?
不过,左良玉在表面上,却没有这么直白,只是问道:“孤去分辨的话,该如何做呢?”
堵胤锡听了,并没有隐瞒什么,直白地回答道:“首先,来人的身份是要有交代的,什么都不说,那便是没诚意。如此重大之事,却又没诚意,如何能让人信之?”
左良玉听了,点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还有么?”
“其次,南京城里到底是哪些人想要当今皇帝死?也是要说道说道的。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判断,是不是当今皇帝所作所为,真得能让他们对当今皇帝起杀心?”
说到这里,堵胤锡便强调道:“如此重要之事,只是含糊其辞,如何取信于人,又或者说,他们其实是看不起殿下,随便糊弄下殿下就可以了?”
左梦庚听到这里,顿时大怒道:“他们敢?”
其实,还真就是这样。
从土木堡之变后,有权势的勋贵几乎被一网打尽,文武便从此失衡,多是以文制武。长久下来之后,武将在文官眼里,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一条狗!
虽然说,南京那些人,很可能是勋贵,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歧视其他没有爵位的武将。
更不用说,左良玉在大明朝的高级文武眼里,可能更是受歧视。
因为有传言说,左良玉是靠进了侯恂的营账后才被侯恂举荐,然后一路飞黄腾达的。
这个事情到底怎么样,没人有确切证据,但是这并不妨碍这种流言传播。
也是如此,左梦庚听到堵胤锡的话后,才会勃然大怒。
作为当事人的左良玉,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却没有他儿子这样发飙,只是阴沉着脸说道:“先生言之有理,如此大的事情,他们不给孤交个底,如何让孤能信之?”
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那请先生到殿后听着,孤和南京来人谈一谈,回头再和先生探讨一二?”
“微臣遵旨!”堵胤锡似乎脾气很好,并没有任何意见,站起来便回答道。
不过,左良玉并没有马上让堵胤锡去后殿听墙角,而是继续问道:“如若对方只是胡编了一些人,那孤如何分辨?”
左梦庚听了,不由得点头,心中想着:对啊,如果对方随便说一些人名,他们又不可能去南京城核实,也不好核实啊?
堵胤锡听了,却是没有犹豫,当即就回答道:“其一,对方只要说出身份,便核实这些人和当今皇帝的冲突到底是否到弑君的地步;其二,可以让他们各自派人前来歃血为盟,如此便为真。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以后殿下说不定还能用到他们!”
左良玉听得很是满意,然后又问道:“如若要她们派人前来,那这一来一回,便很时间。可李自成那边已经传令过来,要孤配合向南京进军。孤之前就是骗那南京来人,说要和昏君决战,还要个一年半载,他们才会急的。这……如何是好?”
左梦庚听了,点点头,那南京来人要是知道这边马上就会动手的话,估计连那定金都不可能给,马上就消失了。
堵胤锡听到这话,便问道:“李自成之策,便是重兵围攻南京,挖掘皇陵诱当今皇帝出城而歼灭之?”
左良玉听了,暗暗佩服,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消息,但是堵胤锡却能把这事说得七七八八,其才能确实是厉害的。
这么想着,他便点点头。
堵胤锡得到确认之后,微笑着说道:“这很简单,只需殿下给李自成传信,就说殿下这边有更稳妥之策,不用担负挖人祖坟的非议便能对付当今皇帝,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相信那李自成是会等殿下这边给结果的。”
李自成是想要当皇帝的人,自古以来就没一个志在天下的枭雄是靠挖别人坟墓称霸天下的。就算是曹操,也是偷偷摸摸地干。
左良玉听了,想了想,反正如果是他的话,是会同意的。李自成那边,应该也是差不多。
于是,他便点点头说道:“此策善,孤再有一个问题,便是一切皆真,又有时间,那孤该如何做,才是对孤最为有利的?”
左良玉一开始其实就是想问这个问题的,只是没想到,堵胤锡比他想得更多,以至于多了不少事情出来。此时他很是关心这个问题,就想听听,堵胤锡又是怎么想的?
堵胤锡听了,想也不想,便马上回答道:“不知殿下可知楚汉相争之事?”
左良玉一听,一脑门的问号,他不识字,虽然到了后来,不识字实在不方便,硬是学了一点,但是也是有限。还要让他去学史,这不是为难他么!
此时,面对堵胤锡的提问,他倒也谦虚,当即如实回答道:“知之不详!”
左良玉肯定有听说一些故事的,楚霸王的威名,刘邦汉高祖等等,但是要说如数家珍的话,肯定是傻眼的。
堵胤锡听了,没有露出一丝鄙视之意,侃侃而谈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为何到了后来,却是楚汉争霸天下而已,皆是因为楚霸王灭秦国主力,而力量相对弱小很多的汉高祖是先杀进咸阳,活捉了秦二世,因此赢得了威望……”
听到这里,左梦庚立刻边明白了,当即惊喜地打断道:“先生的意思是,李自成便是那楚霸王,而我父王则是力量比楚霸王小多了的汉高祖,只要我父王能先李自成把当今皇帝给抓了或者杀了,那在天下义军中便有极高的声望,以后就能和李自成分庭抗礼,甚至赢得天下?”
堵胤锡听了,微笑着点点头道:“世子果然不凡,一语中的,微臣正是这个意思。如何抉择,显而易见也!”
左良玉心中自然也在想着,把这明末和当时的秦末比较,以他有限的历史学识那么对比看看,果然发现,好像还真差不多。李自成就是那个楚霸王,他自己就是那个汉高祖了!
一想到自己是汉高祖,他心中自然是高兴,当即笑着说道:“若孤将来得到天下,先生便是孤的萧何张良也!”
说完之后,左良玉还从座位上站起来,给堵胤锡郑重一礼。
堵胤锡见了,连忙还礼,然后,他才入了后殿。而左良玉父子两人,便又去召见那个南京来人,按照事先说好的去沟通。
他们不知道,堵胤锡一个人在后殿听着时,脸色却很冷,浑然没有所有这些都按照他的计谋进行的那种得意。
前殿这边,左良玉和那南京来人一直在说话,有的时候,声音还会忽然大起来,显然是争辩到了激烈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左良玉听到堵胤锡分析说,如果南京这事是真的,就有可能会让他在比李自成劣势的情况下翻盘,学那汉高祖一般,因此,左良玉在争辩中明显更有耐心一些。
甚至堵胤锡都能听出来,左良玉在和那南京来人说话中,无意识地,都是把事情往南京这事是真得上靠。
前殿的争论,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天色都将近傍晚了,双方才告一段落。
左良玉安排那南京来人去歇息了,等这人一走,他便立刻从后殿把堵胤锡请了出去,然后带着一点迫切的表情,问堵胤锡道:“不知先生是否都听到了孤和那人的对话?”
堵胤锡听了,点点头说道:“微臣都听到了。”
边上的左梦庚显然也很急,这该是关系到他能不能也当皇帝的大事,就立刻追问堵胤锡道:“那先生是怎么看的?”
左良玉听到他的问话,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说话,只是转回头看向堵胤锡,等他回答。
堵胤锡听了,脸色严肃地说道:“此人严守底线,就是不肯透露他的主子到底是哪些人。微臣从他语气上判断,该是他的主子交代过,也怕我们最后会以此威胁他们。如果微臣没料错的话,他们其实只是想当今皇帝死,但是不想大明朝被换掉。”
他说得很快,滔滔不绝:“如此也可以理解,按照那人的说法,公侯伯都有,换了朝代,他们最多也只是公侯伯而已,还不确定是否能当!”
“然则,他也迫于殿下的坚持,表明可以化名签一份盟书,并且先给五十万两白银以示诚意。微臣看来,这该是他们能做得极限了。”
左良玉听到这里,便关心地追问道:“那就是说,他所说都是真的了?”
堵胤锡听了,认真得回答道:“微臣要先看到签字盟书,以观真伪。另外,再看是否真能收到五十万两白银,然后再听其通报当今皇帝的消息是什么,如此才能在不明对方真实身份的前提下判断对方是否为真!”
要有这么一连串的条件,才能判断真伪,这让左良玉父子俩都觉得很严谨。
因此,左良玉听完之后,不由得感慨道:“从今日之事上,就可见先生之大才也!”
那个黄澍就知道挖皇陵,只知道里面藏着的宝物,哪有像堵胤锡一样,通古博今,议古论今,说得都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简直就有传说中诸葛孔明的隆中对一样。
这不,左梦庚也在那点头,附和他爹说得话。
堵胤锡听了,却是摇头说道:“微臣虽有才华,可未遇明主,则明珠蒙尘,如有一天,微臣侥幸史书留名,那定然也是拜殿下所赐!”
左良玉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这个马屁,拍得他很是舒服。
笑完之后,他便对堵胤锡说道:“那先生就当孤的萧何吧,可愿否?”
堵胤锡听了,似乎有点激动,当即大礼参拜道:“谢殿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左良玉一听,顿时又是哈哈大笑,然后才说道:“那先生便先帮孤掌管后勤之事。”
说到这里,他看向他儿子吩咐道:“你不是一直说那些事情繁杂难理么?交接给先生,跟在先生身边好好学学!”
左梦庚听了,当即开心地回答道:“儿臣遵旨!”
能看出来,他好像真的不擅长处理后勤繁杂的事情。
左良玉重新转头看向堵胤锡道:“今日已是不早,先生早点歇息,明天就要忙了!”
堵胤锡自然是听话的,便在亲卫带着去歇息了。
等他一走,左良玉的脸色边郑重了起来,对他儿子说道:“盯着点,明白么?”
“???”左梦庚一听,顿时意外,有些疑惑地说道,“父王,这是何意?这先生不可信么?”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左良玉听了,却是摇摇头说道:“不是不可信,而是你要记住,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人是可以绝对相信的。堵胤锡确实不错,哪怕他交了投名状,但是也要防着一点,总之,小心无大错,明白么?”
左梦庚听到这里,明白他爹的意思了,便点点头说道:“父王放心,儿臣一定看紧了他!”
左梦庚一直陪着堵胤锡,身边的亲卫也都是左梦庚指定,他看着堵胤锡处理事务,在他看来非常繁杂头疼的事情,到了堵胤锡的手中,竟然三两下就能安排妥当,看得让他很是惊讶,感觉他和堵胤锡之间的差距好大。
等到了下午时分,左良玉传了他们两人过去,没有外人在场,把他刚签得盟约拿给堵胤锡看道:“先生能从这份盟约中看出什么?”
堵胤锡听了,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地看了起来。
就见盟约上,是左良玉和南京城的一公,两侯,两伯缔结盟约,表示要彼此信任,共同对付暴君,如有违背,人神共弃,不得好死!
堵胤锡看完之后,表情凝重地说道:“殿下请看此人所签字迹,刚劲有力,却又谨慎细微,该是平日发号施令,但是又小心翼翼之性格所致。另外微臣听其谈吐,亦能感觉出此人却有诚意,该是为其主子迫切想达成此事……”
他一边说,一边不时对书法上的东西说出个一二三,可不管是左良玉还是左梦庚,都听得一头雾水,就这个字上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他们俩也不得不感慨,这其中的学问真的很深!
到了最后,左良玉便向堵胤锡确认道:“这盟约没问题,那就看定金了?”
在听到确认的答复之后,左良玉便决定了,看向他儿子道:“好,那孤在南昌集结人马,你和先生后日一早领兵先往徽州府去,看能否取到五十万两的定金,再决定下一步。”
银票其实在宋朝就有了,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银票,而是类似支票,并且因为信用问题,小范围有过流通。官府也印过,但都只是试行一小段时间就关门大吉。
大明宝钞其实也是一种银票,不过朱元璋不允许兑换实物银子,最终大明宝钞也成了废纸。民间也有过私人的银票,一样没法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流通。
因此,在这明末乱世,用银票来交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订金五十万两,那是真金白银来的。按照约定,南京那边会埋在徽州的某个地方,左良玉这边派人攻占那里,就能挖出这五十万两订金。
这个事情,左良玉肯定只放心让他儿子去做,而堵胤锡是要进一步核实真伪的,那也是要去的。反正他儿子看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于是,
此时的徽州府,其实差不多已经在左良玉的掌控之中,只要他愿意,就能拿下徽州。也因此,双方约定埋订金的地方就在这里。
而左良玉则在南昌集结了人马,水陆两路向应天府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