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四）
学校YY爆了。
起因是苏寒身边从开学开始就一直空着的同桌位终于补上了，而这个人竟然是沈暮！两人的意思可太明显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唯独苦了那些暗恋者，反正当天上午，女生心碎了一大半，男生心也碎了一大半，YY里到处都是鬼哭狼嚎声。
其实在论坛里曾经有过一个人气cp的投票贴，苏寒和沈暮这一对，得到过很高的票数。可尽管如此，也很少有人在现实中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
苏寒在人前装的人模狗样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俩从小青梅竹马的，要在一起肯定早就在一起了，难道凭这两人的家世，还需要遮遮掩掩？这是今天之前，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法，但是没想到他俩居然这么能憋！
这个深水鱼雷，猝不及防地炸翻了一群吃瓜群众，可与此同时，又激活了另一批cp魂转世的cp人。
众所周知，2班叶琴一直是苏寒的忠实拥护者，外号辣手摧瓜，拆cp狂魔，但凡敢明着恋苏寒的追求者，统统都会被她和她的小跟班们各种孤立和打压。因此，入学不到一个月，敢给苏寒递情书和表白的女生，就逐渐销声匿迹了，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个蒋雨宁，全军覆没！
这还只是些单方面的追求者，那现在正牌女友都冒泡了，岂不是有好戏可看了？
事实上，并没有。
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话其实适应于任何丛林法则，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归根结底就是条欺软怕硬的食物链。
叶琴瞪了眼沈暮，端着餐盘，带着她的小跟班们，从她身边路过。周围暗戳戳等着吃瓜的同学全都失望地收回视线，看来这下是真的掀不起任何水花了。
沈暮全程目不斜视，很淡定地把两个超大的便当盒和保温桶推给坐在她旁边的苏寒：“能吃完吗？”
剔除那桶鸡汤，这分量都足够正常人吃两顿了，苏寒失笑：“……我尽量吧。”
其实早上出门的时候，秦月就给他灌了一大碗富含蛋白质的大补汤，他感觉到现在都有点撑，不过一想到是沈姨为了他专门做的，不好随便浪费，就欣然接受了。
“吃不下就不要强撑了。”沈暮一向知道自家老妈做饭分量有多离谱，但她今天看到这两个大家伙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也太多了。”沈暮拿公筷给自己盘子里拨了一些：“我帮你解决一点吧。”
苏寒看她动作，不由调侃道：“不错，有进步，都知道心疼男朋友了。”
沈暮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给他盘子丢了块他最讨厌的茄子：“吃你的饭吧！”
苏寒挑了挑眉，将那块茄子吃了。
隔了两桌的地方，头被包成粽子的陈于风看着那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两人，身体抖了抖，后牙槽一阵酸疼。
“风哥你又头疼啊？”旁边的小弟见他表情不对，立马关切道。
一想到这伤是怎么来的，陈于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狗东西，兄弟在后面为他挨钢管，他倒好，英雄救美，功成身退了，就开始见色忘友，过河拆桥，兔走狗烹，饭好砸锅，只顾着自己甜甜蜜蜜秀恩爱了是吧？
真是岂有此理！
抹了把背黑锅的辛酸泪，他一拍桌子，怒瞪了几人一眼：“看什么看，吃饭！”
小弟齐齐闭嘴了，安静地干了会儿饭，之前说话的那个小弟又出声了。他咦了一声：“风哥，你看！”
陈于风心情不好，连带着食欲不佳，闻言只有气无力道：“什么？”
“是昨天那个瘦不拉几的女生！”
陈于风筷子一顿，唰地抬起头，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就见那个叫蒋雨宁的女生正站在他“好兄弟”的餐桌前。他眼珠一转，嘴角缓缓勾起，默默往前坐了一桌，其他小弟见状，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都闭了嘴，也悄悄地跟了过去。
苏寒扫了眼坐在沈暮对面的人，眉尖蹙了蹙，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多说一句，至于沈暮，那就更没意见，她对蒋雨宁礼貌性一笑，低头继续吃饭。
食堂早中晚都有爱心粥和免费小菜，这些可以说是为了特招生准备的，量很大，其他人想吃的话，也可以拿，如果有人愿意的话。
不锈钢的碗磕在桌面上，沈暮下意识朝对面瞥了眼，然后顿住。粥，小菜，还有早餐才卖的大馒头，应该是早上存的，现在肯定凉透了。
她缓缓拧起眉：“你就吃这些？”
蒋雨宁愣了下，抬眸看她，与曾经不同，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弱了些，沈暮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特招生不是每个月都有补贴的吗？”
这粥虽然挺稠的，但也不是饭啊，稀稀拉拉的，碳水怎么够？而且还这么素，那就更不用说其他稀缺的营养成分了！
蒋雨宁垂眸：“我用完了。”
沈暮面露诧异：“用完了？”
食堂的汤是免费的，以这人食量，每天就算按一荤二素的配置吃，补贴也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转念一想，也许她是把补贴用在其他生活和学习用品上了呢？
沈暮看向苏寒：“反正我们吃不完，不如分些给她吧。”
苏寒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对面，微微笑道：“我没意见，你做主就是了。”
“你呢？”
“啊？”
“我给你挑些没碰过的菜，你要吗？”
蒋雨宁看着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沈暮笑了下，站起身，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离开了座位。
蒋雨宁是谁！这不是传说中对苏寒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吗？现在苏寒和沈暮是一对啊，按道理来说，情敌相见不应该分外眼红的吗？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坐一起吃饭聊天？！还有更让人惊掉下巴的，那就是沈暮居然主动给蒋雨宁送菜送汤！
“你有忌口的吗？”
“没有。”
沈暮将两个新拿来的碗推过去，一个装菜，一个装汤。
“够吗？”
“嗯。”
旁边一直看着她俩的苏寒微微眯起眼，他上半身凑过去，嘴唇几乎贴在了沈暮耳边。沈暮还以为这人又要不正经了，正想推开他，却听对方忽然情绪不明地轻轻笑了下：“是我误会了，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怎么心疼人。”
沈暮怔了怔，转头看他，苏寒举起那只包着纱布的左手，在她眼前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嘴角微勾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纱布白得惹眼，那道殷红色的血口子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沈暮心头一跳，脱口道：“苏寒！”
苏寒恍然未闻，只是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周围安静得可怕，沈暮咬了咬唇，低头继续吃饭，吃着吃着，忽然烦躁起来。
苏寒在她面前一直很爱笑，戏谑的调笑，捉弄的怪笑，欣喜的大笑，又或者像昨天那样深情又温柔的微笑。
可是刚刚……
她还是第一次见对方笑得这么冷，嘴角扬起，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的那种。
沈暮啧了一声，抬手扶额。
蒋雨宁看她心烦的模样，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沈暮，对不起……”
沈暮摇了摇头：“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将便当盒和保温桶推过去：“不够的话，自己再拿吧，我也吃饱了，就先离开了，盒子和桶一会儿放这就行，会有人来拿的。”
蒋雨宁嗯了一声，顿了顿，她轻声道：“你要去找他吗？”
沈暮没回答，蒋雨宁声音太小，她又走得太快，所以根本没听到最后一句。
沈暮一走，原本异常安静的四周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YY里出了新贴，标题是苏寒和沈暮疑似恋情曝光第一天就有分手倾向，还配了张苏寒转身离开的照片，是沈暮看不到的正面照，脸色冷得吓人。蒋雨宁在那些千奇百怪的探究目光里缓缓垂下眸子，她盯着碗里可口的饭菜和鸡汤，正出神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伴随着张扬的笑声坐在了她身边。
“哈喽～”
蒋雨宁愣愣地转过头，看清对方的长相后，脸色唰地一白。
沈暮从食堂回了教室，但并没有看到她的新同桌，想了想，脚下一拐，直接去了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
果然在这。
她气喘吁吁地停在入口，看着独自打篮球的某人，狠狠皱起眉，这人难道忘了自己的手受伤了吗？
“苏寒！”
愠怒的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里回荡，苏寒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沈暮走过去，抬手就拍飞了他手里的篮球，见他左手心的纱布中渗出了点血，心里怒火顿时蹭蹭往上长。她头晕了一下，赶紧移开眼，对着他冷笑道：“好玩吗？”
苏寒挑起一边的眉：“好玩啊。”
他将掉落的球捡回来，在指尖转了一圈，嘴角微勾道：“专门过来找我，是想和我一起玩吗？”
沈暮盯着他：“你故意的吗？”
苏寒耸了耸肩：“很明显不是吗？”
沈暮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她不喜欢吵架，也不擅长吵架，不过冷战还是会的，反正眼不见为净，不说话就是了。
可惜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苏寒在她转身的瞬间嘴角就落了下来，他将手里的篮球甩掉，上前一步，直接将人半抱半脱地带进了某间器材室。有点眼熟，好像还是上次那个，甚至连两人的姿势都没有变！
“这次不反抗了？”苏寒松开她的唇，沿着她的脸颊，吻到她的耳畔，轻咬她的耳廓。
沈暮避开耳边那令人发痒的咬啮，语气淡淡的，不答反问：“解气了吗？”
苏寒笑了：“我要是说没有呢？”
沈暮侧过头，看着他道：“那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
苏寒在她眼尾轻抚，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唇间，声音低低的：“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也能多心疼心疼我。”
沈暮微怔：“我……”
“可以吗？”他打断道
她抿下唇：“苏寒，我觉得……”
“所以，可以吗？”苏寒捏住她的下巴，再次打断她的话。
沈暮默了三秒，回道：“我尽量。”
苏寒愣了下，低笑出声：“好吧，看来你确实不擅长撒谎，连这种时候，送我两个简单的字，敷衍地哄我一下也做不到。”
他有些自嘲地松开她的下巴，冷不防被对方一把捉住了即将收回去的手。
“你之前和我说过泛泛之语和身体力行的区别。那按照你的说法，我往后的实际行动也会比一时的口头承诺更有说服力，至于满意的标准，它在你那，我当然只能这么回答。”
苏寒眨了眨眼：“虽然知道你在强行打补丁，但我还是很好奇，你说的实际行动会是什么？”
沈暮囧了一下：“你这人……怎么这样！”
“哪样啊？”苏寒眉梢微挑：“是想说我这人软硬不吃，还直接戳破你诡辩的小把戏，不给你台阶下吗？”
沈暮不语，算是直接默认了。苏寒微微偏过头，放慢速度，和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接吻。
“给我看看实际行动好不好？”他将手探进她的外套里，指腹贴着她的背脊往上，停在那个微凸的硬物上，暗示十足地勾了勾，低声诱哄。
“就现在。”
一中冬夏都有午休时间，这不是强制的，如果有人不想午休，可以自由活动，前提是必须远离住宿楼和教学楼。
“冷吗？”
“……”
“暮暮？”
“……”
“暮暮？”
“……”
“暮——”
“不冷！我一点都不冷！”沈暮脸颊绯红，用手背挡住眼睛：“求你了，快点闭嘴吧！”
“……好的。”苏寒嘴角抽动，忍住了没笑出声，帮她扣好背后的搭扣，然后将放在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给她套回去。
这是他的请求，他吖的，沈暮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变态的请求！但她就是同意了！
她拒绝不了苏寒，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好像他曾经一次次地找她表白，说他想和她做男女朋友，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直接拒绝过。如果不是他非要等她亲口答应，估计她和苏寒早在初一就开始“不良早恋”了。
“怎么了？”苏寒拉了一把差点撞墙上的沈暮。
“没什么……”沈暮回了神，抬手揉了揉眉心。
苏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见她满眼倦怠，思忖片刻，询问道：“我让你很难受吗？”
“沈暮怔了下，无奈道：“没有，你不要多想。”
“是吗？可我刚刚碰你的时候，你身体一直很僵硬，而且……”他转过身，挡在她面前，单手抚上她的脸：“你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脸色有多差吗？那种快压抑不住的厌倦，仿佛每个毛孔里都写满了‘恶心’这两个字。”
沈暮脚步顿住：“苏寒，我不想吵架。”
苏寒自顾自地说：“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答应做我女朋友？”
他将她一步一步地逼退，直至退无可退：“不喜欢我，却一直放任我接近你，抱你，吻你，侵犯你……沈暮，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眼前的一切开始柔化，虚化，最后扭曲地旋转起来，唯独苏寒的那双黑眸和咄咄逼人的质问是真实的，静止的，它们离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像带钩子的长鞭甩在她的脸上，沈暮疼得脸色发白，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我不知道……”她摇着头，慢慢蹲了下去，把自己缩成一团：“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