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郑府挂上的白幡被风吹的飘起,灵堂前佛山寺请来的高僧正在念诵往生咒,往日繁盛的府邸此刻也静谧下来,许是知道府里主人的心情悲痛,府里的下人们也三缄其口,安安静静的做好本分之事,不敢在主人面前现眼。
郑大夫人身披麻布衣裳面无表情的跪在灵堂前已经不吃不喝几日了,之前就已经晕倒过一次,被仆妇硬灌了粥水才能继续这样扛着,一旁的妯娌不是没劝过,只是无论说什么她都是那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郑三夫人看着也是不停的叹气。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郑三夫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大爷回来了,只是不知为何他满脸的怒气,在看到三夫人的时候稍微收敛了些,转头看向大夫人怒火有些压抑不住,但还是克制着自己平和的请走了灵堂的众人。
三夫人知道大老爷被御史参了一本治家不严,现在定是心气不顺,有些担忧的看着大夫人,还是忍不住开口“大嫂就十二娘这一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大哥也不要对大嫂太苛责。”
这话一出,大老爷也是面露一丝哀戚,长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三夫人看他似乎听进去了,便随着众人一同离开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郑大夫人也不说话,平静如死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嘲讽。
郑大老爷走到她面前,将她的身子掰正过来,盯着她的眼睛说
“你把苇儿自缢的消息传出去,让郑王两家丢了多大的脸,这些我都不说了,可你在外散布韫儿抢苇儿未婚夫、王樾品性不端一事就太过了。”
郑大夫人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可一开口,声音嘶哑的让人心疼,她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盯着郑大老爷,像是要看清眼前之人。
“我不像你,能这样对自己的女儿,明明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不仅不帮她找出害她的人,还想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我不是不想,是不能,这事不光彩,传出去不止是苇儿要被人诋毁,郑府待嫁的女孩都会受到影响,我不能因为一家之事,害了整个郑府。”
“不光彩?”“哈哈,你的女儿被奸人所害,你居然说她不光彩?”郑大夫人似凄似笑。
郑大老爷长叹一声“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苇儿去了,我比谁都难过,我也知道你悲痛难当,所以我知你放出苇儿自缢之事也未多加追究,若是为情自杀,至少与苇儿名声无碍,只是这事与韫儿无关,你不可在如此行事了。”
“名声?你只知道名声,所以我女儿死的这般惨,你还想着说她是苛疾而亡,你不为她报仇那便我来。”
“好,你要报仇我不拦着,可你现在是在报仇还是泄愤?害死苇儿的是王樾么?还是韫儿?”
“怎么不是他们了?你的好韫儿满心跟我作对便罢了,可她还不够,在外多次构陷苇儿,闹到全长安都知道郑侍郎你家中不和,亲子不睦。”郑大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她便是条疯狗,白眼狼,婚事不顺便怪到苇儿身上,还有王樾,若不是她我的苇儿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现在他俩倒是终成眷属了,我的苇儿却...”
郑大夫人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就是他们害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郑大老爷好似想到什么般神色淡漠下来,轻嘲道“你当我看不出来?苇儿为什么会去那里?你是真不懂还是借机胡闹?我知你已经把罪名安到了韫儿身上,但是你清醒一点便知,韫儿没有那个能力把手插到王府,没有能力决定苇儿怎么想,这件事就是意外,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闹到全府不安,那你便回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吧,等到清醒了再出来。”
郑大夫人一滞,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你竟然要如此对我?”
“我也不想,可你如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七大世家一直都是互结姻亲、同气连枝,王家现在更是如日中天,被你这样一弄,都快成结仇了。”
“所以你就拿苇儿这事去和王家换了一个姻亲?”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这事我们只能吃哑巴亏,那日那么多人,如何查?怎么查?稍有不慎,苇儿的名声,郑家的名声都不要了,可王家呢?他们能陪着我们一起不要名声了?”
郑大夫人听到此处也不再说,只剩下了低低的泣声。
郑大老爷心下一软,抱住了眼前的女人,向她承诺到“这事我一定会查出来到底是何人所为,你放心,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放过这个畜生。”
在郑府的另一边,郑韫儿的贴身丫环夏儿和冬儿正在阻拦她继续砸茶杯器具
“九娘子你可千万别砸了,这要让老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知道又怎么样,知不知道他不也只会顾着那对母女么?”
郑韫儿嗤笑一声“郑苇儿死了也要给我添堵,什么时候死不行,非要在我的婚约定下来的时候去死,真是天生贱种。”
“您可别说了,府里可隔墙有耳啊,这要是夫人知道又要来疯了。”夏儿心有戚戚的说道。
十二娘自缢那日,夫人便跟疯了一般跑来青竹院,上来便要把九娘子掐死,若不是老爷及时赶来,整个院里都要被发了疯的大夫人弄死。
听到这话,郑韫儿都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可一下秒她又像是被踩到痛处般叫嚷着“我才不怕她呢,她女儿是个短命鬼,她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罢了。”
别看郑韫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很虚,她穿来的这几年也没少跟郑大夫人斗法,可那日她那不要命的样子确实吓到她了。
说起来,她穿越来之时,好巧不巧,正好是原身准备假意去寺庙修行实则去书院学习的时候,只是她误以为原身是因为家中继母与继妹的缘故选择避世,很看不上原身一贯息事宁人的作态,觉得她懦弱无能,便在家中闹了一场,让郑大夫人落了个苛待前妻子女的名头,算是给原身出了口气。
可说实话郑大夫人对原身不算差,只是介于两人原本都不是亲生的,怎么教养都容易落人话柄,只将该做的做到位,其余的也不怎么管而已,而她所出的嫡妹,跟原身虽然偶有口角,但也只是正常的姐妹间拌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郑韫儿也许是宅斗文看多了,一来便觉得继母面甜心苦,嫡妹一肚子坏水,使计让郑大夫人吃了大亏,郑大夫人心中气闷,便觉得既然担了这罪名,干脆做实这事,人家多年内宅混下来的哪是她能对付的,可是让她吃了不少暗亏。
可郑韫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原身母家毕竟家世强大,靠着这些势力,两人也算是能打个来回,可冤家宜解不宜结,时间越久,两人的仇恨越深,甚至连郑大夫人都忘了其实她们根本没什么真的仇怨了。
不过这次,有没有仇怨都是结了生死仇怨了,郑韫儿心里清楚,郑大夫人不会放过她,而她也不会让差点杀了自己的郑大夫人好过,死结。
胡乱发泄一通后,她终于卸了力气瘫坐到椅子上,心中突然感到一片茫然,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呢?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要从一个月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