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沿路叫卖的货郎挑着两担货,一担是莲花灯,晚点僧众们将灵房、法船烧完后会有放河灯的活动,这莲花灯卖的极好,人人手里基本都有一盏,另一担则是鬼怪的面具,非常适合当下这个节日氛围,路上带着面具的也不少。
孟苻买了个饿鬼模样的面具,一会带在头上,一会又拿到手中把玩,见身旁二人只是走走看看,挑了挑眉,好笑道“你们这一点都没有中元节的气氛。”
因宁不言与冯歙都是寒门出身,今日早早的让随侍休假了,是以他也只能摒弃自己的公子作态,给这二人作陪,现在看来确实是个好主意,佛山寺简直人挤人,他都不是走到这里而是被人推着挤着到这的,停下来买个东西都要担心身边的人被挤走了。
宁不言完全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只听到了一点声音,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他,冯歙离他更远点,就连这点声音都没传过去。
“我是说,”孟苻喊着跟他说“这京兆尹真乃神人也。”
宁不言终于听到了,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不止是孟苻,他也觉得这个京兆尹是个人才。
去年中元节因为僧侣施放焰口导致了百姓争抢踩踏,结果伤了些人。
今年京兆尹想了个歪主意,因为大部分庆典都是宗教仪式,他便建议这些寺庙都在自家地界搞这些活动,不要去长安城里面举办了。
这一下就杜绝了庆典那些拍花子、打架斗殴、争抢踩踏发生在长安城里面,因为大部分人都到城外的寺庙来了,这样第二日御史参他,他就可以将责任推卸给寺庙、金吾卫等等相关的部门,自己的责任自然是能大事化小就化小,小事化无那更好。
孟苻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一转眼才发现冯歙不见了,宁不言也左右张望了下,见他被挤不见了倒也没多慌张,之前几人就约好了等放完河灯后去珍味楼小聚一番,难得长安城今日不宵禁,明日又休沐,定是要小醉一番才不浪费。
知道他找不到他们便会回长安城内的酒楼等,他俩便气定神闲的继续往里走,毕竟来都来了,总得随大流放个河灯。
而这边的宋之然终于找到了机会假意被人群挤开,瞬间便消失在人群里。
真是天都在给她路走,若不是今日这般拥挤的人潮,她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离开不会被发现。
案子之后,冯歙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失联很久了,加上被郑韫儿告知的那一切,他心乱如麻,但又怕自己的身份害了宋之然,便不动声色的找到了宋之然邻家同在王家做工的那家婶娘,知道她与宋之然关系不错,便拜托她帮忙传了一次话,两人便约在了中元节佛山寺这边相见。
宋之然左挤右挤终于赶到两人约好的地方,就见冯歙已经在那边了,见他看到自己,扬起了大大的微笑,正准备向前,就被后面的人一推,踉跄了几步,直接扑到了冯歙怀里。
那带着皂角味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让她身子跟抽了发条似的,有些发软,手不由得搭上了他准备扶住自己的手臂,来往的人群还是拥挤,将她牢牢的挤进了他的怀里。
这暧昧的姿势让冯歙心漏跳了一拍,正想将怀中之人扶起,便被试探着将他腰身环住的双手给定在了原地。
这阴差阳错的亲密原本让宋之然也惊了一瞬,可冯歙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气息,让她莫名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这些时日累积下来的委屈不安都在此时找到了发泄口,便赖在他的怀中不肯动弹,手从原本的撑着他的手臂,试探着向他的身后探去,头埋在胸前用力的吸闻着他身上那股让人心安的气味。
冯歙身子一僵,耳边愈发似鼓雷的心跳声泄漏了他的心思,胸口处那股温热的濡意让他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某种痒意蔓延至骨缝,他想要探出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可最终他还是抱住了眼前人,如同抱住了他的珍宝。
不知两人抱了多久,这一方喧闹的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从没有此刻这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无论她给自己设了多少限制,无论她会不会在明天离开,无论这个世界是真是假。
可今日,此时时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想去爱他,毫不顾忌的去爱他。
这种喷薄而出的情意让她自己都有些害怕,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襟,手下那砰砰跳动的心脏让她心中大安。
真好,她不是一个人怀揣着这样的感情,他们是双向的喜欢。
可骤然离开的温暖的身体,让她有些不安起来,紧张的抬眼看他。
就见他眼神坚定的拉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干燥温暖的手心给她传递着安全感,他带着她一步步离开了这边喧嚣,向着无人的静林中走去。
她心中有些未知的恐惧,可身体却非常自然的紧随着他,似乎他们不是去一个黑黢黢的林子,而是他们的未来。
站定,看着眼前人毫无遮掩的爱意,温柔而又坚定的眼神,她心中那些雀然的跃跃欲试,和如同上了瘾的依赖感让她不由的像个莽撞的登徒子再次冲进眼前人的怀里。
用力的抱住他,东嗅嗅西嗅嗅,今日是中元节,也许是什么色鬼上了她的身,她胡乱的想着。
冯歙的轻笑声在耳边回响,她老脸一红,继而安慰自己,不管不管,反正都是自己的人了,现在先收点利息怎么了,以后....
她下意识看了眼冯歙那张清正之气都有点压不住的艳色,口水嘶溜一下咽了咽。
冯歙好笑的看着她那有些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脸,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两人都没想到他们互相藏匿的心意,竟然是这般毫无征兆的展现在对方面前。
可他们也并未可惜,自然而然的吸引,自然而然的在一起本就是天性,与他们而言此刻他们能一起感受这番心意已经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了,他们只需要尽情的享受此刻。
两人互相依偎倚靠在一颗树下,宋之然歪着头靠着冯歙的肩上,举起他们相扣的十指,有些得意的晃了晃,继而放下,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抬眼瞅了瞅冯歙,见他也看向自己,便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冯歙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心下软的一塌糊涂,抬起手轻轻的捏了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马上放下,只是藏在袖子中的指尖不断的摩挲着。
可他们的时间有限,而快乐也总是短暂的。
“我们以后可能不太好通信了,因为花想的事情,王樾也疑上我了。”
“我之前没给你去信也是怕查这个案子会影响到你,可现在案子了结了,为何还?”
冯歙见这事似乎并未影响到她,心里安心多了,可也不免有些担忧,案件都结案了,为何还不允许她私下的信件往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关节他不知。
“跟案子没有关系,是王樾,”宋之然迟疑了一下,但她觉得这种事情不能隐瞒,况且她一个人根本没这个能力去解决“王樾他,他,他好像心悦我。”
冯歙听到这倒没有惊讶,只觉得原来如此,宋之然本来就值得所有人喜爱,他看的到宋之然的好那王樾自然也看得到,可他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那,你,”冯歙有些难以启齿,王樾这人确实惊才绝艳、家世不俗,几乎是全长安城贵女的白月光,他不是个自卑的人,可此刻还是有些犯怯。
“我什么,我要喜欢他,我跟你这是在干什么?”她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的掐了掐冯歙的手心,听到嘶的一声,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作恶的手。
虽然有些疼痛,但他心里泛着甜,眼带爱意的看着她。
“不若我还是想办法把你赎出来吧,若他对你存了心思,还是尽早离开来的好。”
“可,他会同意吗?这样一来会不会适得其反,毕竟王樾现在还有所顾虑,就怕我挑明,他便是半点顾虑也没有了。”
眼见宋之然的茫然与害怕,冯歙便将前段时日郑韫儿的事情告知了她,他心念重重无意识将手收紧,就感觉宋之然有些难受的晃了晃他们交握的手,这才回过神来。
“没有今日发生的事之前我就想带你出王家了,王樾身边太不安全了,我担心你会被殃及。”
听到这些,宋之然大脑剧烈的运转了一番,也不想他们弄错方向,至少目前看起来这个郑韫儿是无辜的“诗宴陷害郑九娘子的是花想,我那日与她随王樾去了诗宴,她当时在诗宴上就有些奇怪,我那个时候就已经猜到是她了,只是不清楚林箬箬是否真的也参与了。”
“无论如何,这个林箬箬总归有些问题,郑韫儿作为他的未婚妻就已经明里暗里遭了这么多攻击,你在他身边伺候,我真的不放心,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离开国公府,但你也要时刻小心,”
冯歙这话没说完,也不知道如何说,王樾虽有这心思,但应当还是个君子,不至于巧取豪夺,逼迫与女子,可他看了看眼前亮晶晶看着他的宋之然,心里又不确定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