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他原本也想一个人待着。

在宿舍有舍友的话，或许会展开一些谈话，此时，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张口说话了。

满腹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跑出来。

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阳台边，想起高考结束后的那个黄昏。

也是在宿舍里，他和易崇就那么面对面站着，易崇说，他喜欢他。

他又记起他们去动物园见到的那只壮丽虎皮鹦鹉，很奇怪的生物，但就是如此鲜活地存在在世间。

不知道易崇还记不记得这只鸟，不知道易崇现在在做什么。

他会和倪佳一起去看艺术展吗，上次他们谈话的时候好像有提到过。程阳甚至可以想到易崇站在一幅画面前默然伫立，走出展厅又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想到这里，程阳觉得有些发冷，于是便关上窗返回宿舍。

穿上外套还是打了一个寒噤，也许这时候来杯红豆奶茶很不错。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逐渐演化为拼命冲撞牢笼的欲望，终于，程阳带上钥匙，准备出门去买。

从这里走到学校奶茶店大概要十五分钟左右，但能喝到微微发烫的、甘甜的奶茶，这点距离根本不足挂齿。

他几乎是小跑着去的，终于喝到之后，又觉得它没有想象中那种抚慰人心的能力。

出了店门，开始下起雨，而且是越下越大。

在这个时候，舍友在群里说晚上不回宿舍了。

程阳花了三分钟喝掉了那杯奶茶，然后冲进了雨中。

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到的，说是在雨中跑要比走会淋到更多雨。

看来这是真的，程阳走到宿舍的时候身上已经全湿透了。

洗完澡出来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外面雨仍旧哗哗不止。

他只开了台灯，坐下来随便翻开一本有关历史的书籍来看，发现字符在白纸上忽上忽下地浮动，时而放大时而缩小，然后模糊混杂，一条条弯曲的黑线像是变成了液体，如同拉花咖啡的表面，然后搅拌混合，融入巨大的背景颜色中消失不见。

泪滴落在书本上砸出声响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在哭泣。

这应该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就连小时候他强撑着病体一个人挂号看病，他都觉得自己可以很坚强地忍受下来。

但这个时候，他尤其想念易崇，这种想念是很痛苦的，也是身不由己的。

他想念易崇低声在他耳边说的那些关心的话语，想念易崇身上的味道，也想念易崇温暖的拥抱，易崇的柔软安心的枕头，甚至还有那个滚烫的吻。

睡着了就好了。他想。

于是关掉台灯爬上床，听着窗外雨打玻璃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易崇床上了。

生病和醉酒并不一样，程阳记得所有事。

昨晚他还是忍不住给易崇发了消息。

应该是有这回事的。他有很多次都在头脑中想象到自己这么做了，那本来就是很有真实感的。

对方马上就回复了，不，应该是说易崇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易崇到他宿舍的时候，发丝上还滴着水。

得救了，他见到易崇的时候这么想，就像是海上的浮木一般。

易崇的双手冰冷，触碰到却感觉很舒服。

在医院打完点滴之后，他就被易崇带回了家。

“觉得怎么样？”

易崇见程阳醒了，就倒了一杯热水送到程阳嘴边。

“好多了。”程阳瞟了一眼时钟，已经将近十点。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以后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

易崇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责怪，口吻平静，像是在说今日天气。

“易崇……”

“我真的输给你了，就算你……就算……”

就算只做朋友也行吗，可是他不甘心啊，他真的不甘心。

单恋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对方只把你做当朋友这种情况。想远离又下不了决心，想在一起对方又不愿意，反复煎熬。

程阳抬起自己因输液而略微浮肿的右手，握住易崇的手腕：“我喜欢你，易崇。我喜欢你。”

到底喜欢是什么一种感觉呢，程阳其实还未想明白，但身体反应总是不会说谎的，那个吻，让他觉得有种隐忍的羞耻感，就算没有交过女朋友，他也是懂得的。昨晚强烈的思念，只是再度证实了这一事实——他确实是喜欢易崇的，就像他喜欢红豆奶茶般。

易崇有些发愣，缓过来之后紧紧握住了程阳的手，然后会心地笑了：“搞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临近大四，有关未来的话题在周围被频繁提及。

比如找什么实习工作、考研还是考编、和女朋友要不要分手、或者回家相亲之类的。

诸葛谈了女朋友，说是一毕业就要订婚。

孙老大仍旧是单身。

李二说过和现在的女朋友相处得很好，但两家距离太远，一南一北，之后大概率会分手，但目前还没到那种非要抉择的时候，就继续交往。

易崇有更多的选择，他偶尔提起过他爸爸还是希望他出国，然后回来在家里的大学做教师。

当然他如果想要做生意也是可以支持他的。

不过据程阳所知，易崇从大二就开始做生意了，就算不依靠父母的零花钱，他在大学依旧可以过得很滋润。

对他来说仿佛是能够很轻易做到的事情。

程阳也应该要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他有说过想要考研的话，父母也说是很支持。

在学习上，程阳的决定他们不会多过问，只提供经济支持。

“哎，你们知道陈老师吗，听人说他好像是gay。”

诸葛打开了话匣子。

程阳听到这话立马吧注意力从书本上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