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送给你
论起来,现在他的思想境界比上辈子的这时候升华了不少,已经知晓人与人之间无法感同身受,当他以自己拥有的经济为基础,以自我的经历和思想为标杆,去评判、干涉别人选择的时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生来就有的阶级,财富,地位让他没有生存压力,但叶梦梦不是,她要还宋焰的债,除此之外还有助学贷款,每月生活费,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她是,叶子也是,水天一色也好,魅色酒吧也好,于刻板印象看来,的确是不怎么样的营生,但那是出于他的阶级,因为他什么都有,所以可以随意评判。
可对她们来说,不过是谋生的一种手段罢了。
谋生手段而已。
孟宴臣这样劝自己,他努力这样劝着自己,但还是觉得难受。
叶梦梦为他拨开人生迷雾,揭露世界真相,她明明可以跟他要更多的,她明明可以不必受委屈的。
他又不是没有。
他说:“我可以借钱给你。”
叶梦梦不同意,“您想帮我的话,可以直接投资我,或者请朋友投资我。企划书您也看了,不是吗?”
那天两人在江边散步,回学校之前,她将写好的企划递给了他。
“难道写得不好吗?”
“不,写得很好,”孟宴臣声音沉沉。
那份企划案写得非常漂亮,市场调研,经济分析和走势,自身优势,未来发展方向……不止内容优秀,就连排版也简明大方。
看完之后,都有点想挖她来燕灏就职了。
可其实,也根本不需要什么企划,光是那张脸就足够了。
她漂亮他是知道的,企划的核心就在她身上,因为美貌就是她的主角光环。
姿容妍丽,皮肤白皙,身材纤细,怎么吃也不会长胖,怎么锻炼也不会肌肉横生,就连受伤都会很快愈合,不会有疤痕,让她的美丽留下任何瑕疵。
可是——
他握着叶梦梦的手,抬眸看过去,“可我不想变成你的甲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重复了一遍,“我不想成为你的甲方。”
他不想她在他面前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而小心翼翼,拘谨局促。
叶子有自尊,难道她就没有吗?
只是看似没有而已。
表面上叶梦梦与他相处张弛有度,实际上,从认识开始,她就一直把姿态放得很低,看画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爬山的时候……她的讨好其实并不刻意,细究之下,却是将自尊抽离得彻底。
不是勘破世俗真的不在乎,就是能屈能伸,心性坚贞,很显然,叶梦梦是后者。
他知道她需要钱,她也不在乎,可是他不喜欢,不想跟她一直保持这种不平等的关系。
孟宴臣声音轻轻地问:“我以朋友的名义借钱给你,好吗?”
秦楚怡呼吸一下顿住。起猛了,看见家财万贯的小孟总借钱给别人都这么小心翼翼,近乎哀求。
明明在公司里偶尔跟她碰面就只是点头而已啊!然后站到孟怀瑾或者顾承峰身后,沉默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瞥了一眼同样目露惊色的顾承峰,眼神交流道: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另一边,孟宴臣眼神迷离朦胧,揉捏着叶梦梦的手,想要看她点头。
叶梦梦却反问,“债权人与债务人之间的关系,跟甲方与乙方有本质区别吗?”
她依然是下位者。
孟宴臣听后神情一寞,视线垂了下去,“……没有。”
声音弱弱的,带着点委屈的哑然,很快消融在沉闷的呼吸里。
静了静,叶梦梦道:“喝点醒酒汤吧。”
她抽回手不再看他,将面前两个汤碗中的一个拿起放到他面前,自己也小口地喝起来。
孟宴臣手上落空,顿时感觉像失了什么东西,叶梦梦稍显冷淡的身影,越看越觉得心中酸涩。等叶梦梦喝完,他才从扶手上撑起身体,却摇摇晃晃地坐不直。
秦楚怡动也不动,冷眼旁观,下一秒果然见叶梦梦一面叹着气一面去扶,“胃里难受吗?想不想吐?”
孟宴臣乖顺点头,被她这么一说,胃里确实有点翻江倒海。
叶梦梦扶他站起来,“洗漱间在最里面。”
“嗯。”孟宴臣肩压着她的,乖巧得不像话,过了好几秒,才懵懵地问:“你怎么知道?”
叶梦梦轻叹:“我都打算翻窗爬出去了,但我不是成龙,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嗯,”孟宴臣醉意上头,随手抱住她的腰,头靠在她额畔轻笑,“……跑什么?”
叶梦梦愤慨,“要是早知道师姐想拉我的皮条,在学校我就动手了,她还是法学院的研究生呢!”
“嗯,打架斗殴会被学校处分的。”
“我这不是还没动手吗!”
“……嗯,那动手的话,找个没监控的地方。”
两人小声说着话,慢慢走远了。
秦楚怡终于能好好喘个大气,身体向后一靠,“这小孟总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背地里藏了这么一个小女朋友!青年才俊配燕大校花,郎才女貌——”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感受到了一束严厉的视线,不看也知道是她的老师顾承峰,于是立刻改口道:“当然了,小孟总家风严谨,干不出金屋藏娇的事来,一看就还没追上!”
然而身边的呼吸又重了一分。
“哎呀!”秦楚怡连忙抬出笑脸,目光越过顾承峰看向里面的茶室,“汤也喝了,接下来去喝杯茶吧?助理们吃饭也得一会儿呢!老师?”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人已经起身走过去了,顾承峰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茶室与客厅相连,是半开放的,主打一个敞阔,用半透明的屏风做了隔断,两侧都有榻床,榻床中间则放置着一张矮木桌,茶具齐全,水也是一直是热的。
水上了电子炉很快烧开,两人的茶刚倒上,叶梦梦也扶着孟宴臣出来了,在对面的榻床上坐下来。
通道并无视觉阻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怕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孟宴臣刚刚吐了一番,头脑发昏,浑身难受,被喂过几口温水后,脱下西装就向后一倒,榻床是窄长设计,他又人高腿长,只能横斜躺着,一半的腿还在地上。
叶梦梦坐在床沿,伸手往他头下垫了个靠枕,眼看着名贵的西装被卷在身子底下,便想拿起挂在衣架上,只是手刚探过去,就被人一把捉住拉了回来。
她看着他叹,“衣服。”
孟宴臣不理,“别管。”说着侧了个身,用身体将叶梦梦整个人半圈住。
大概是还觉得难受,他又去扯领带,领带有活结,他却使了蛮劲儿,于是卡在胸前,一直扯一直扯,却扯得不顺畅。
见他这副样子,叶梦梦伸手帮忙。
孟宴臣今天扎的领带,近看是黑灰相间的格子纹样,上面密布着闪亮的银色光点,像夜空里的银河一样熠熠生辉,是他今夜身上为数不多的亮点。
很漂亮的一条领带,解下来后,叶梦梦不由多看了几眼。
“喜欢吗?”孟宴臣忽然问。
叶梦梦愣了一下,继而笑开,准备把它放到一边,“我又不扎领带。”
孟宴臣却按住她,把领带从她手里抽出,转而系在她凝白的手腕间,最后将盛满星光最宽的一端放进她手里,“送给你。”
还特意系了个蝴蝶结,但因为醉酒手不听使唤,系得不怎么好。
他端详了一会儿,说,“好看,”然后手抄到叶梦梦的手背下面,手指收拢,握住。
孟宴臣的手掌大而宽厚,手指也长,轻轻松松就包裹住她的,两人手指交叠,陷进领带柔软的真丝触感里。
叶梦梦觉得手心手背都发烫。
下意识地去看孟宴臣,殊不知对方也正看着她,如犬类一样湿漉漉、亮晶晶,专注、安静地凝视着,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自己。
手指猝不及防地蜷缩了一下,她想挣开抽回,孟宴臣却不许,禁锢炙热滚烫,动弹不得。
叶梦梦眼皮颤抖,想逃,“……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孟宴臣不松手,“不喝。”
“胃会难受的。”
“不喝。”
竟像是在置气的小孩子。
叶梦梦无奈,只得说:“那我去换衣服。”
这下,孟宴臣的视线终于移开了。
今天的叶梦梦很漂亮,长发用簪子在后颈挽了一个随意却好看的造型,一缕头发垂在胸前,搭配着简洁淡雅的旗袍,颇有几分民国温婉的味道。
只是,下身开衩极高,面朝他侧坐着,大腿几乎全露出来,白花花一片,晃得睁不开眼。
一时间孟宴臣呼吸急促,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瞟,本就醉红的脸更是烧得彻底,最后干脆闭上眼睛,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恋恋不舍地用拇指摩挲着叶梦梦的掌缘,慢慢松开,声音闷闷,“……快点回来。”
叶梦梦这回抽出了手,她原来的衣服和包就在包间最里面的休息室,很快就换完出来,然而路过茶室却没有停,而是去客厅把孟宴臣没来得及喝的醒酒汤拿了过来。
“孟总,起来喝一点?”她拍拍孟宴臣的手臂,轻声地哄着。
“……嗯。”孟宴臣虽然精神恍恍惚惚,但有问必应,十分乖觉。
他被拉扶起身,直接歪靠在叶梦梦身上,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头也抵着她,像没骨头似的。
他真的很不舒服,重生回来以后头一次喝得这么凶,随着酒劲慢慢上来,浑身都觉得难受,可叶梦梦就像有魔力一样,他这样靠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好似陷进了云里,连精神都变得轻飘飘的。
“……梦梦。”
他不受控制地上手将人抱住,叶梦梦却将汤碗贴上他嘴唇,“不许说胡话,快喝。”
孟宴臣唇角委屈一撇,但还是配合地张嘴,把醒酒汤喝了。喝完之后又被喂了几口热水,他半睁着眼,看叶梦梦拿起手帕,替自己拭去嘴边的水渍。
那张漂亮的脸向他仰起,近在呼吸之间,微红的双颊含情的眼,饱满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无声的邀请。
“……梦梦。”放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然而下一秒,就被叶梦梦扶着重新躺下。
孟宴臣觉得喉咙似火烧,衬衫扣子紧得难受。抬手去解,却颤颤巍巍地解不动。
叶梦梦见状伸过手去,“我来吧。”
孟宴臣亲眼见着她身体往榻床里挪了又挪,才够到衬衫最顶上的那颗纽扣,解开后似是想让他呼吸通畅些,便勾着衣领向外拨了拨。
于是指尖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喉结,激得他立刻咽了一下,身体无端涌上一股燥热。
来不及想太多,孟宴臣一把扣住那只想功成身退的手腕,眼底欲色翻涌,声音也哑得厉害,“……再解一颗。”
再解一颗?
叶梦梦听清了,但没动。而孟宴臣已经抓着她的手按在扣子上,拇指钻进她手心,轻轻摩挲着。
脑袋微微歪斜了一下,她疑惑,“孟总,您还清醒吗?”
虽说人喝醉了基本会处于一种混乱迷茫的状态,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语言行为都不受控制,可孟宴臣是谁?
他是那种冲锋衣的拉链都会拉到最顶上的人,处处克己、守礼,即使整个人疲惫到摇摇欲坠,仪容却从不出差错。
两人第一次去吃饭,大汗淋漓热得狠了,西装外套也牢牢粘在身上。
可是眼下,他显然有些失控。眼睛湿润,被酒气氤氲染了醉意,直白又深邃地凝视着她,暗潮迭起。
叶梦梦不是单纯的小女孩,她太明白那是什么了。
“孟总。”她又喊了一声,想要退缩。
然而手跟着孟宴臣的呼吸起伏了一下,叶梦梦听到他撒娇般的哼唧,“……难受。”
问哪里难受,他说哪里都难受,头也痛,嗓子也痛,胃也不舒服,床也不舒服,每呼吸一次,心口都闷得快要炸开。
再三犹豫,叶梦梦到底还是目不斜视地给他解了第二颗扣子,并趁他没有防备,迅速把手抽回。
孟宴臣确实失控了,他本是平躺着,却忽然翻身侧卧,像一开始那样躬起身体,围墙似的将叶梦梦团团围住。然后环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抄到她蜷起的腿窝下,半强制地带着她往榻床里挪,直到身体相贴。
叶梦梦一下按住他肌肉绷紧的手臂,语气有种客观的冷淡,“孟总上肢力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