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拨
李柔嘉连忙咬住唇,糟糕,这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辈子淳于晦压根儿没去参加春闱,自然没有中过状元。
“我、我的意思是说,以夫子这般的才学,若是参加科举,必然能高中魁首。”
淳于晦笑了笑,也不拆穿她。
“夫子,那这事……”
“李柔嘉,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是吧?”
淳于晦调侃道。
“你开了口,我凭什么就得帮你这个忙?当初边防图的事情我可没有食言,可结果你是怎么做的。”
李柔嘉最怕淳于晦秋后算账,提起兵书的事情。
期期艾艾走到他身边,添茶倒水,乖觉地认错道,“夫子,当初的事情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我计较了。”
淳于晦抬眼看着她,“你觉得我是那种吃了亏会往肚子里咽的人?”
当然不是了,他可是出名的眦睚必报。
“……那夫子您说怎么办?”
“当然是你待在这儿把兵书给我抄完,什么时候做完这件事,什么时候再谈其他的。”
李柔嘉揪揪耳朵,这次为了沈梦娇,她牺牲可太大了。
“行吧,夫子,我答应把兵书抄完,可这蔡进的事情拖不得,他如今身无分文,马上就要离开长安回乡了,等我抄完兵书指不定他都在乡里娶上妻房,到时候我阿娇表姐哭都不知道哪里哭去。”
“就你一天瞎操心。”淳于晦抄起手边的书重重敲了她一下,“我的话你是半点不放心上,别人的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
淳于晦这动不动体罚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李柔嘉捂着手肘不敢叫疼,“夫子,要不先给他安排个差事吧?反正我人就在这儿,夫子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若是我做的不好,你再把他给赶出长安不就行了。”
“我安排什么你就做什么?”淳于晦瞧着她的眼睛,淡淡问道。
李柔嘉被他这眼神瞧的发毛,“……只要不太过分的都可以。”
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漾起三分笑意,“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知道什么了?
不过这事应该就算是成了吧,李柔嘉见他开始看起折子,也不敢多问,乖乖缩着头出去了。
淳于晦余光瞟见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怎么跟个鹌鹑一样,好歹也是见过两辈子世面的人,还是这样拿不出手。
李柔嘉出来之后,赶紧让身边的小丫鬟去沈府给沈梦娇报了个信,让她别急,这件事多半是成了。
这些日子沈梦娇照顾她良多,虽然挨了打骂,还得抄书,但能帮上她的忙也算是值吧。
翌日,李柔嘉睡到日上三竿。
难得淳于府没有个管事的长辈,不像在沈府还得顾忌着舅母念叨,李柔嘉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睡饱之后,她撑了个懒腰起身,“绿漪,我肚子饿了,给我端点吃的来。”
“见过嘉娘子。”
李柔嘉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屋子里乌泱泱的一堆人,为首的正是淳于晦身边的大丫鬟落烟。
“娘子,快更衣,”绿漪上前服侍她道。
李柔嘉往上提了提被子,“怎么回事啊,你们一大早的在我房里干什么?”
落烟浅笑着欠了欠身子,“公子吩咐的,日后嘉娘子的饮食起居,礼仪课业都由婢子和嬷嬷们伺候。”
“什么饮食起居、礼仪课业,我不是就抄个书吗?用不着你们这么多人。”
乌泱泱的,看着怪渗人。
“嘉娘子,你就别为难落烟姐姐他们了,”绿漪轻声劝道,“是三公子亲自下的命令,娘子可不仅是要抄书呢,公子说了,娘子的举止做派实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才让落烟姐姐领着人过来帮你调教调教。”
“调教我?”
李柔嘉这才想起昨日在书房里胡乱承诺的那一通,她是说什么都听淳于晦安排来着。
可也不是这样安排吧……
“嘉娘子,今日是第一次,奴婢们事先也没说清楚,一日之计在于晨,日后娘子可不能睡这么久了。”
李柔嘉闻言扶住额头,淳于晦做出的决定不容置喙,没有转圜余地。
算了算了,她先装着应付一段时间吧,谁叫她有求于人。
李柔嘉没想到的是这次可一点都不好应付,淳于晦不仅要她学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其他的什么世家礼仪、烹茶厨艺、看账算数、甚至就连各大权贵的的亲戚关系她都要学。
东西又杂又多,没两日她就觉得自己筋疲力尽。
“这烹茶一道当看陆茶圣的《茶经》,讲究一个……”讲课的嬷嬷说话一板一眼,李柔嘉趴在院中的案桌上,连连打呵欠。
“嘉娘子,可得认真些,晚些时候嬷嬷要考究你的。”一旁的落烟提醒道。
李柔嘉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实在是起得太早了,至于要考究就让她考究吧,反正她不想听。
“你就是这么应付我的?”
淳于晦负着手,从院外款款走了进来。
“三公子。”丫鬟嬷嬷们赶紧行礼。
见到他,李柔嘉就没好气,将脑袋埋在手肘间装睡不说话。
淳于晦见她这无赖模样觉得好笑,“你埋着脸不看我,难道我就不存在了吗?”
李柔嘉便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往上瞧着他,恳求道,“夫子,你行行好吧,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难了,我就是根朽木这你是知道的呀。”
还学会自暴自弃了。
淳于晦敛起笑意,接过嬷嬷手上的《茶经》照着她后脑勺就是一下。
“我说过,我的人情可不好求,我帮你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你却在这儿同我偷奸耍滑。”他转头看向落烟,问道,“这几日她学的如何了?”
落烟为难地瞧了眼李柔嘉。
“哎呀,夫子就不要难为落烟姐姐了,我说了嘛我就是根朽木真的学不进去。”
淳于晦摇摇头,拿她这滚刀肉似的样子没脾气,“这最简单的,各大世家的关系图识得如何?”
“夫子,哪里简单了,那些亲戚关系简直错综复杂,上千号人呢,这个谁谁谁是他的小舅子,那个谁谁谁又是他的大姨婆,这怎么能记得住嘛。”
淳于晦有些惊讶,“你连这个都记不住,那你……”
他其实想问问,那李柔嘉上辈子这个宠妃是怎么当的,逢年过节,那些有封号的妇人都要进宫谒见,见得多了,总能记住吧。
这一点其实李柔嘉还真没撒谎,她是宠妃又不是皇后,这种事情连司马闻都不耐烦,她更是能躲则躲。
后面嘛那些世家权贵也被杀得差不多了,一张脸还没记熟呢,就被押进大牢,秋后问斩,她自然也不用记了。
“其实夫子不用多费心,这些人命数短的很,用不着特意去记。”李柔嘉大喇喇地说道。
“你还会看命。”淳于晦没好气地说,真是根朽木,还以为这一世真的同上辈子一模一样么。
“嘿嘿,略微研究过一些,比如像夫子,你肯定就是文曲星下凡,日后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命,我这么掐指一算,这些什么世家权贵的,用不了几年,都得跪下来叫夫子一声‘大人’……”
“好了,用不着你拍我马屁,”淳于晦撩起袍子坐在李柔嘉对面的太师椅上。
他瞟了一眼桌上的茶具,“在学茶艺?正好,给我沏上一杯。”
“公子,要不奴婢来吧,”落烟说道,这嘉娘子才刚入门,什么都不会,少不得被公子嫌弃。
自从绛尘被留在松山苑后,淳于晦身边泡茶一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淳于晦没搭话,那就是不同意。
“愣着做什么,叫你给我沏茶。”
李柔嘉磨磨蹭蹭站起来,眼珠一转,说道,“夫子,那我这茶若是让你满意了,是不是就不用学了?”
落烟微微摇头,他们公子的嘴刁钻得很,就连绛尘苦练了多少年的茶艺,在他跟前也只是马马虎虎,这嘉娘子课不认真听,居然还敢放出这样的厥词,一会儿少不了又要挨一顿讥讽。
淳于晦眉毛微挑似乎是想到什么,嘴角浅浅上扬,“好,你若是能沏一杯好茶,便可以不用学了。”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李柔嘉挽起袖子,得意道,“那夫子可得公正些,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千万别为难我这个小女子。”
说着,她便上前跪坐在蒲团上,接过茶具,就着嬷嬷刚刚汲上来的井水,烹水、点茶,一气呵成。
“这烹茶最好的是新鲜雪水,可惜现在正值夏日,唯有清晨荷叶上的露水可以将就,不过现在夫子要得急,勉强用井水也能替代,等过两日荷花全开了,我去湖里收一坛荷露孝敬夫子。”
“好,我记下了。”淳于晦看着她,眼里浮出笑意。
落烟也有些惊讶,李柔嘉长得好看,指如青葱,手如柔夷,一举一动更是说不出的雅致,这不光光是赏心悦目,一整套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般,看着比绛尘还熟稔几分。
一炷香功夫,就得了一小杯茶,其余的全被李柔嘉给泼到地上。
“这一壶,也就中间这一杯可以入口,夫子且尝尝。”
淳于晦接过她手上的茶,不经意碰触到她柔软的指腹。
这一次她倒是规规矩矩,不像上辈子,递茶也不老实,还要拿小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痒痒地划上一道。
淳于晦知道她会茶艺,正是因为她有这手功夫,那时候,他才会喝了她的茶,着了她的道。
“这茶是特意为表哥学的,若是表哥喜欢,阿年为表哥沏一辈子的茶可好?”
上一辈子,在那等佛门净地,她跪坐在他腿间,媚眼如丝,声音娇娇软软,就是这样撩拨他的。
当时药效发作,他不是没有感觉,可随之而来的恼怒和羞惭让他强撑着一脚将她踹开。
茶水入口,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初是青涩,接着略有回甜,这味道并不算顶好,可却十分合他口味。
可见,确实是为了他专门研习的。
能练出这样一手茶艺,就和那手簪花小楷、松树图一般,所耗费的精力、时间可都不算少。
而这些,都是她对他的心意么。
想到这里,淳于晦耳根微微泛红,奇怪,上辈子他是怎么能将她一脚踹开的,他的自控力有这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