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嘻唰唰，嘻唰唰，喔喔……”
时薪两毛七的勤劳少女在快乐的打工，拖把所过之处，干净得像狗舔过一样。
辛鸮深知，网吧越干净，她的腿骨越安全。
等打扫完最后一个包厢后，她站在门口抹了把鼻子上的汗珠，长舒一口气。
今日份工作已完——哐当！
立在门边的塑料水桶被人一脚踢翻，里面污浊的水在空中划了道优美的弧线，在辛鸮呆滞的目光中哗啦洒了一地。
沙发底座，电脑机箱上都被溅上了斑驳的水珠。
“草，挡道了不知道吗？”粗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辛鸮缓缓扭头，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看向来人。
四十岁上下的矮瘦中年男人，穿着发黄的衬衫，头上两根稀疏的毛，五官潦草的和辛鸮小学画的丁老头有一拼。
弯腰驼背，小眼无神，最难得的是气质比辛鸮还猥琐。
辛鸮看着个头勉强到她鼻子的猥琐男，愤怒又疑惑。
大家都是猥琐发育的怂货，我平时恨不得绕着人走，你居然敢踢别人的水桶？
谁给你的胆子？谁？！
猥琐男被她的眼神唬住，心里一虚，怂怂的气质没忍住冒了个头，但随即，他想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没钱没房没工作只能看片做梦的屌丝男了，他是天选之子。
于是他一仰脖，看着辛鸮大喊，“你他妈看你妈呢？昂？老子是客人你那啥眼神啊？懂不懂啥叫客人是上帝？！我就踢你桶咋地了？”
说完，他伸出小短腿把地上的空桶踢飞，水桶一路骨碌碌滚到一双高跟鞋边上。
辛鸮耳朵动了动，没和他争辩，抱着拖把杆，委委屈屈的缩在门框边，不言不语。
猥琐男见状心中大喜，以为自己天选之子的光环开始起作用，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扒拉她脑袋，“你得像对待上帝一样——”
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从辛鸮身后伸过来，没见她用多大力气，就将人一脚踹飞到走廊对面。
“上尼玛帝个老傻逼。”老板娘叼着烟，放下搂起裙子的手。
辛鸮微微弓着腰，奉承着，“老板娘威武！”
老板娘瞟她一眼，抬手扒拉下她的脑袋，“下次别把水桶放走廊挡人道，再有下次”
“打断我的腿。”辛鸮麻溜接上。
老板娘瞪她一眼，扭身边走边给保安打电话，“二楼走廊，把人扔出去。”
等那抹婀娜的身影走远了，辛鸮拎着空水桶从瘫在地上的猥琐男身边路过，瞥了他一眼，摇摇头。
以为是个屌丝逆袭王者，没想到是个傻逼。
连女人都打不过你装什么逼。
两分钟后，辛鸮悠哉悠哉的装满水回来，正遇上两个高壮的保安抬着脊椎不自然弯曲的矮瘦男人下楼。
也没给人找个担架，辛鸮看着都疼，眼看着都把人直接疼醒了。
猥琐男五官狰狞，疼到变形，小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老板娘离开的方向，尖锐的恶意如有实质，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但老板娘那一脚踹的又实在太凶悍，让辛鸮难以把那个头没她高的小矮子当成威胁。
除非他会魔法。
但辛鸮这个麻瓜不信大家都会魔法只有她不会。
于是她也没在意，抄起拖把继续干着时薪两毛七的活。
-
“老板娘，来份泡面！”
“老板娘，包宿续费！”
“老板娘……”
“老板娘……”
老板娘的行情从没这么好过，以前单价一块一斤，整个卖二百，现在虽然重量减半，但一斤就能叫价二百，差别好比耕地老黄牛肉和小日子精品雪花牛肉。
同一品种，价位天差地别。
此时的老板娘正处于春风满面之际，人生高光时刻，不管有多少客人叫自己，只要高跟鞋还没断，只要客人还需要，她就能扭着腰迈着大长腿回应这些欣赏自己美貌的客人。
毕竟往常谁找老板娘啊，人都找青春靓丽前台小妹。
就像进窑子谁找老鸨一个道理。
“老板娘这是空虚太久了啊。”新晋前台小妹辛鸮窝在椅子里嗦着泡面评价。
“你说啥？”老板娘挑着眉毛出现在前台。
辛鹄一个岔气差点把泡面吸鼻子里。
都怪泡面太香，耳朵都馋得失灵了。
老板娘现在没空搭理她，正要去回应下一个客人，谁料眼睛一斜，看到了前台角落里遮遮掩掩的垃圾桶。
一二三四五……七个泡面盒。
老板娘数得眼睛都直了，尖利的嗓音刺破耳膜，“辛鸮你他妈是猪吗让你吃你就吃？！你知道一盒泡面有多贵吗把你卖了都值不上价你他妈吃了多少？！”
事情是这样的，老板娘为了表扬辛鸮擦地比狗舔的还干净，允许她饿了就吃泡面。
老板娘精明得很，一盒泡面十块钱，一个小女生食量能有多大，那玩意吃多还腻人，干一天撑死两三碗，那就是二三十块钱，但雇一个打杂妹一天就要一百二，这么算她也能赚将近小一百。
但她扒拉手指头算半天，也算不到辛鸮半天就能吃八碗泡面。
照这个趋势下去，她不止会被吃回本，还得倒贴给别人养孩子。
老板娘深觉自己亏大发了。
辛鸮嘴里塞着最后一口泡面，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里，咽下去觉得对不起老板娘，可能会被打断腿，不咽吧，又有点浪费。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腿骨比较重要。
于是她头一低，把嚼得稀碎的泡面渣吐到碗里。
老板娘：……呕。
最后辛鸮挨了顿揍，两人以每天三碗泡面达成和解。
半夜两点，辛鸮和夜班的前台小妹交接完钥匙，准点下班。
至于为什么能准点，因为晚上十点老板娘就回家睡美容觉了。
辛鸮捂着空瘪的肚子跟个游魂似的往家走。
她已经很久没熬夜了，她的身体和正常人相比有那么一点点的小问题，睡得越晚，饿得越快。
今天下午那八碗泡面就跟给她开了胃似的，从晚上十一点开始她的胃酸就开始成倍的往上反，到了十二点的时候，她已经是看什么都想吃的状态。
从一碗碗香喷喷的泡面火腿肠煎蛋，到保安养在网吧的大黄狗，甚至刚才前台小妹换班的时候，辛鸮对着人家胖嘟嘟的脸蛋眼冒绿光流口水。
最终是生而为人的底线制止了她。
“我要这铁胃，有何用……”辛鸮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凌晨没人的街道上晃悠，像个没家回的该溜子。
“哒”地一声，打断了辛鸮的歌唱事业。
辛鸮脚步顿在原地，环顾四周。
没有人。
这条街上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两侧店铺已经打烊，年久失修的路灯呲了两朵电花后彻底报废，暖黄的灯光消失，破落灰败的街道彻底被黑暗笼罩。
辛鸮心里突突的打着鼓，总觉得这氛围不太好，杀人越货的必选之地啊。
她宽慰自己刚才的声音可能是什么垃圾被风吹起来了撞倒哪了，反正不会是人……和鬼。
妈的越想越害怕！
辛鸮抱着手臂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脑袋朝两侧转了转。
“哒”，又一声响起。
“草！”辛鸮现在不只是手臂上，连后背大腿都被吓得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缩着肩膀拱起腰，两条腿朝着自己棺材房的方向飞快地倒动起来，表情惊恐，边跑边唱着：“好运来那个好运来！……叠个千纸鹤祝我好运来……祝我好运来啊！！”
也不知道是别人要害她，还是她去找别人索命。
伴随着凄厉高昂的歌声，那一下下“哒，哒，哒”的声音越发肆无忌惮的响起来，像是借着歌声来掩饰自己的声音。
辛鸮这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她两条腿也慢慢恢复成走路的速度。
她咋听着这声，这么耳熟呢？
辛鸮一边和身后的哒哒声拉开距离，一边回忆自己在哪听过这声。
特熟悉，熟悉的好像这两天经常听。
她这两天在哪呢？
网吧。
辛鸮想起老板娘那双承受了太多的红色高跟鞋。
跟那个声还不太一样，这个哒哒声更像是鞋跟磕在地面上，少了体重带来的重量感，声音更清脆。
但不管是谁，怎么穿的高跟鞋，怎么发出的声音，关键的问题是——
人呢？
辛鸮没看着人啊。
这大街上，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啊草！！
哒哒声越来越近，近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出现在她身后。
辛鸮吓得卯足劲往前冲了一小段，重新拉开距离。
她又好奇，又惜命，像逗猫似的遛着身后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但声音却越行越远。
辛鸮觉得有点奇怪。
下一秒，她的脑袋就跟被警车碾过一样呜呜呜呜呜的鸣起警笛。
卧槽要被噶了！！
辛鸮惊惧交加屁滚尿流的往前跑，速度就像被网吧的老黄狗撵了一样跑出残影，身高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出来。
别看她瘦，但她是实打实脱鞋一七八的大高个，要不是学习好她就去当模特了。
……开玩笑，哪个公司要这么猥琐的模特。
辛鸮借着大长腿的优势一路窜老远，好奇心也没有了，只剩下慌不择路逃命的狼狈。
然而两条腿的怎么跑，也跑不过四个轱辘的小汽车。
一辆闪着远光灯的黑汽车从另一条街道开足马力飞驰而来，直冲向这条街道上唯一的身影。
诡异的是，驾驶座上没有人。
辛鸮被远光灯晃地眼睛花了一下，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忽然就轻了，像飘在空气中，她看见黑色的夜幕被乌云笼罩，不见星月，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镜像颠倒，迷幻的像一场梦。
“砰”地一声，脆弱的□□与坚硬的水泥地相撞，剧痛迟缓又猛烈的从碎裂的胸骨，腿骨，内脏传输到大脑。
硕大的血花开在少女身下，辛鸮被痛感侵蚀地身体一下下抽搐，明亮的双眼逐渐灰暗。
正常人到这一步基本就死了。
但得益于异常抗造的身体，辛鸮还能再活一会。
疼痛已经随着血液的流逝逐渐麻木，彻骨的冰冷袭上她的四肢百骸。
诡异的是，一种极度的饥饿从胃袋向上侵袭，占据她的大脑，蚕食掉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从来没感觉到这么饿过，饿得她心慌气短，四肢发麻，极致的渴求从胃部蔓延到每一根神经，但她又不知道身体在寻求什么，只能被动的承受饥饿带来的疼痛。
直到——
看不见的衣料蹭过辛鸮冰凉的手指，她那双被灰暗笼罩的眼睛忽然迸发出一束绿幽幽的光，在黑暗里如同一匹饿狼盯着猎物时发出的微光，难以忽视。
男人被她的眼神吓地浑身僵硬，下意识后退一步，意识到两人的状态后，恼怒地向前，鞋底踩在她沾满血的手指上，狠狠碾下，发出咔嚓的细微声响。
“妈的都他妈快死了你瞪你妈呢！”那人低骂一句。
辛鸮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她的手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迫切的，紧紧的攥住碾在她手上的那只脚。
她的整个身体已经破破烂烂，骨头碎的拼都拼不起来，可想要进食的信念像一根细线连接起那些破碎的骨头，硬生生把支离破碎的身体撑起来。
不自然弯曲的脊椎和胳膊扭着，蹭着地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抱住男人的腿。
从别人的视角来看，只能看见扭曲的怪物抱着一团空气。
男人被这场面吓得目光呆滞，活像见了鬼。
辛鸮的脸就在男人的腿边，她感觉到粗糙的布料擦过她的脸颊，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她的五感已经敏锐到非人的程度。
她听见男人皮肉下血液的流动声，鼻尖萦绕着自己鲜血的味道和裤子没洗的馊味……有点影响食欲。
但她实在太饿了，对着一条馊裤子也能下得去嘴。
犬牙穿透布料，狠狠扎进男人的皮肉里，辛鸮的眼睛笼罩上一层血色，大脑叫嚣着，要吸干血，吃掉肉，嚼碎骨头……
以上都是幻想。
事实上，辛鸮那点力气也就咬破了男人最表层的皮肉，出了点血，就被感受到疼痛的男人一脚踹了出去。
这回彻底活不成了。
辛鸮头一歪，眼睛一闭，整个人就没气了。
昏沉中，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恭喜玩家成功激活技能：饿死的饕餮】
【技能备注：当您在饥饿的状态下被杀死时，可吞噬该玩家的技能】
【恭喜玩家通过“饿死的饕餮”获得技能：变色龙限定皮肤】
【技能备注：您可以改变皮肤及衣服的颜色与环境融为一体，时限一小时，冷却时间一小时。】
【复活倒计时：五，四，三……】
【二】
【一】
“咚，咚，咚……”归于死寂的胸腔里，鲜红的心脏重新焕发活力，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将血液输送到冰冷的血管。
断骨接续，干涸的血液沿着水泥地流动，向主人聚拢，渗入皮肤下面，涌进干瘪的血管。
灰败的死气逐渐从少女身上消失，惨白的双颊染上健康的红润。
某一瞬间，辛鸮猛地睁开双眼。